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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能看到吗?

一转眼经年到纪家已经半年多了,也许是上天有感于纪谦泽的良苦用心,在他的精心呵护之下经年终于渐渐的好起来,几乎走出了噩梦的阴影,他为她发现丁香园、教她弹钢琴、带她跋山涉水、曲径通幽,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他给她安排的日常生活,习惯了和他一起上学放学。

冬天悄然走近,他们的寒假也就来临了,两人没事就在家里弹琴做作业,时间一长难免无聊。这天,玉城居然意外的下雪了,经年看着久违的雪花,一颗心早就飞了出去,纪谦泽看着她那渴求的表情不禁笑道:“经年,你很喜欢雪吗?”

“是啊!”

“可是下雪了很冷,不能出去玩的。”

“啊!”她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转瞬又笑着说:“谦泽哥哥,可是这是很小的雪啊,以前都下很大的雪我还出去玩过呢。”

他听她这样说才想起,经年以前生活的城市在更北面,冬天都是大雪漫天,而现在他们的城市则相对靠南,冬天气候比较温暖,即便下雪也都是比较薄的小雪,经年看见雪自是想起了以前的家乡。

他柔声道:“这样啊,那好吧,我们就出去玩一会,好吗?”

“耶!”她顿时欢呼着跳了起来。

路上的积雪很薄,几乎一脚下去就看见了地面,经年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只是她似乎怕踩了雪,都是挑别人已经走过的地方走。纪谦泽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禁又感喟,一个人不管是在多小的时候离开了家乡,都会是有所记忆有所思念的吧,那种乡思、那种惆怅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占满一整颗心。

他仰头望着西面的天空,一时默然无语,经年回过头,正对上了纪谦泽怅然若失的眼神,“谦泽哥哥,你怎么了?”

“经年,你开心吗?”

“开心啊!”

“是吗?那就好,你开心就好!我怎样都关系。”

经年不明所以,又听到他的声音,“经年,过一段时间,大概开春,爷爷奶奶会过来,”

“就是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里的爷爷奶奶吗?”

“是啊,”

“谦泽哥哥,为什么你都没有说过外公外婆呢?”

谦泽一愣还是说道:“他们…已经去世了。”当年纪思凡和莫遥作为知青上山之后,作为音乐之家的纪莫两家自是受到了严重的批斗,莫家二老一个受不了折磨心脏病发去世,一个则由于伤心过度,不久也随之而去,莫家在那时遭受了灭顶之灾,家族一脉几乎断绝,如今也就剩莫遥一个女儿。而当时纪家二老却因为都在国外没有受到政治斗争的打击,后来也就一直定居国外了。只是当年的事情也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他也是偶然听莫遥提起,话语中满是伤感。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对经年说,她还太小,不会懂,最重要的是不应该触及这些悲伤的过往。

经年讶然,从小她没有看家中来过亲戚,有一次,同学拿着新玩具说是外公外婆买的,她羡慕不已,回家便问妈妈外公外婆在哪里,她却也是这样的短短一句话,“他们去世了。”一句话也扼杀了经年所有的祈愿,她心里难过不已,只是再也没有和妈妈提过这件事。

“经年,奶奶和爷爷都很好相处,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啊!”他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担心忙安慰道,却不知道是他无心的一句话触动了她陈年的悲伤。

冬去春来,寒假结束了,纪家二老也即将回来,纪思凡和莫遥一早就已经去接机,他们当年都是国内的著名音乐家,自从定居美国之后就很少回国了,早年他们也曾任教于清晖学院,如今他们即将回国的消息刚一传开,就在清晖学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早上经年刚进班级就听到班里的同学议论纷纷,邹倩羽在座位上,见她进来问道:“经年,你以前不在这里,那你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吗?”

经年愣在当下,不知该怎样回答,纪家对外并没有说她是被领养的,加上平时没有人问她,所以她倒没有想过该怎样回答,邹倩羽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问下去,只是心中的疑云却不断扩大。

“那经年,今天你就能看见你爷爷奶奶了,好开心吧?”

经年不知怎样作答只能点了点头,邹倩羽又道:“哇,他们可都是音乐大家啊,老师说,当年他们那个什么…风云的时候,我们的爸爸妈妈还都是小孩儿呢!”

经年笑道:“是叱咤风云吗?”

“啊,对对,老师是这么说的。经年你好厉害啊!”她微笑不语,经年从小就和妈妈学了许多生字和唐诗,上学之后,和同龄人相比懂得都好多,后来转过来,虽然一开始有点跟不上,但是她很努力加之天资聪颖,到期末她已经赶了上来,而且还拿了班级第一名,自那以后,班里已经没有人敢笑她了。不过她性格内向,还是没什么朋友,平时也就只和邹倩羽说话而已。

晚上经年一进家门,就看见了两位老人,他们正在聊天,一见经年顿时停住,纪思凡说道:“经年,叫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她甜甜地叫了两声,这个没有任何障碍,因为平时遇见好多“爷爷”“奶奶”,只是经年还没有意识到这和大街上的爷爷奶奶是不一样的,纪奶奶已经伸手拉过经年笑着问道:“好孩子,今年多大了呀!”

“就快八岁了!”

“这么大了呀!长得真可爱,奶奶一看就喜欢你。”

这边纪爷爷也笑着拿出了好多礼物,“来,经年,这是爷爷给你买的礼物,你看这有布娃娃还有童话书,都是最新款的,喜欢吗?”

经年拿着礼物又想起小时候的祈愿,现在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她在心里小小的叹气,只可惜妈妈看不到!

晚上,纪奶奶非要看着经年睡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纪思凡看他们这么喜欢经年心里也不觉开心,忙碌了一天的莫遥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纪思凡看着辗转反侧的她终是问道:

“莫遥,怎么还不睡,不是累了?”

“思凡,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去吗?”

“当然记得呀!”

“我是说上山下乡那十年。”

“嗯,记得呀,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因为那时虽然辛苦,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看着不解的他她继续说道:“以前,我们虽然一起长大,却毕竟都是孩子,也许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爱,而现在我们忙于生活,应付各种各样的事情,也许早已经麻木了,只有那时候,虽然苦,可是却是单单纯纯的,没有任何负担。我和你白天不能在一起,只能晚上偷偷的在山上见面,而你那时候对我更是呵护备至,有什么都留给我,现在回想,那时候多幸福!”她说着泪水已经流了下来,纪思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安慰她道:“莫遥,你怎么哭了?啊,怎么了呀?”

她满是心酸,“思凡,我多么希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当年回来之后就结婚,那么今天一切一定都会不一样的。”

他明白她是今天受了刺激,柔声道:“我们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真的好吗?”她轻声问道,

“是啊!”

她不想再说,躺下转过去默然流泪,思凡,怎么会一样呢?如今你已经看不到我的心了!她闭上眼睛,满眼都是当年的回忆,她闹着要去山上玩,她提议要晚点回去,直到暴风雨来临将他们分开,等她醒来已经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为此几乎悔恨半生!

“莫遥,我知道过去的事情是你的心结,但是没有谁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你只要知道我是爱你的,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就好了,我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只能在以后尽力弥补,但是我们已经不是我们自己了,我们已经为人父母,以后还会成为爷爷奶奶,我们以后的人生更多的是为他们而活着,否则我是永远得不到谅解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过了很长时间,就在他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莫遥的手牵住了他的手,心中一股暖流流过,他也用力的回握。

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的,现在这一切都很好,我知道这一切的美好都是源于你的成全与牺牲,你能看到吗?

只是这一切,长眠地下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他心中叹息!

纪家二老对经年喜欢得不得了,推掉了好多老朋友的邀约,一连几天都带着她去游乐场或者公园玩,只是由于年龄大了,一般都是纪谦泽带她一起玩,他们在一旁满脸微笑地看着,经年能从心里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喜欢,不知为什么,她也觉得他们特别可亲,也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一直到他们就要离开,经年已经难舍难分了。

机场,他们拥着经年,说道:“经年,爷爷奶奶还都有事情,必须要回去了,你会想我们吗?”

“会的,经年一定特别想你们!”

“好孩子,明年暑假可以和你哥哥一起出国来玩!”

“妈,经年这么小,再说谦泽也没成年,哪能出国呢?”纪思凡提醒道,

“哦,对,你看我都糊涂了,那以后还是奶奶回来看你们吧!”

临走之前,纪奶奶回过头说了句:“遥遥,辛苦你了!”

她震惊的抬头,又遥遥头:“不,妈,我很开心!真的,你们放心吧!”

经年抬头正看见看着天上飞过的飞机轰隆而去,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与亲人的离别,心里惆怅无比,她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爷爷奶奶,她已经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亲爷爷奶奶了!

莫遥也抬头看着,她的心里终是湿润,妈,你原谅我接受我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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