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人怎么少了这么多人?"瑟西斯皱着眉头,不悦地盯着眼前的几名侦察兵。
他派出了两个最富经验的侦察小队去侦察地形,顺便探察危险,共二十人。回来时却只剩下九人,不足一小队。
"不知道啊,可能有事耽搁了。"一个佣兵搔搔凌乱的褐色短发,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啦,肯定碰到了什么稀有的东西想带走,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哥顿,你是两只小队的总负责人,怎么可以这么草率!"瑟西斯眼里的不悦之色更浓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队友可能因你的纵容和不关心而身陷险境,甚至可能连累到整个团队!"
"好吧好吧,我知道错了,团长大人。等他们回来我会好好教训的。"名叫哥顿的短发佣兵无奈说道,但显然还没有真正把瑟西斯的话放在心上。
叹了一口气,瑟西斯在心里发誓,等完成这次任务后,一定要重新整顿一下佣兵团的纪律!许久的安逸生活似乎让他的团员们脑子变钝了。
不过精明如瑟西斯,大概也没发觉有何不妥。他太过高估了己方的实力,一厢情愿地认为即便是顶阶魔兽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取走他属下的性命,也低估了隐在暗处的敌人的力量。
这个失误,只在于瑟西斯还没真正见识到非人类的超常力量。但,却会给他的佣兵团带来灭顶之灾!
"出发!"
商队继续向前,行走在愈发诡异凄清的幽林深入。
渐渐地,周围的树木似乎越来越诡异,古怪缠绕着,仿佛被严重扭曲的人体。空气里弥漫着兴奋的血腥味,仿佛嗜血的魔怪紧盯着走进嘴里食物。
商队走过的地方,一截暗红色的树枝,悄悄地扭动了一下枝体,像触手一样伸长伸展,悄无声息地缠在落在稍后的佣兵脖颈上。佣兵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正欲出声呼救,突然血色枝体上爆出无数细小纤毛,针一样刺入佣兵体内,然后细小纤毛迅速变为血样的红色,而佣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马上干瘪下去,最后化成一具极度缩水的干尸,颓然倒地。更诡异的是,地面仿佛张开大嘴一般裂开,将干尸"吞"入腹中。
整个过程虽然恐怖异常,但却意外地简单而高效,竟然没有引起前方不远处行进着的商队!
仿佛是凝结的暗黑色血块的土壤中,也不时地伸出一根根藤蔓,蛇一般迅疾地缠紧落后的人,拖拉进裂开的地缝。
如此悄无声息的"吞噬",简直比专司暗杀的暗月精灵杀手还要专业。商队的人数渐渐减少,不知不觉中,已锐减了一半左右。
不对劲!
瑟西斯最先反应过来,他下今全队停止。并策马跑到爱莎面前,"爱莎,快用光明魔法感应一下,这里太不对劲儿了!"
爱莎依言而行。
瑟西斯又问随行在旁的萨奇,"掉队的十一名侦察佣兵归队了吗?"
萨奇想了想,道:"还没有。"
"糟了!我们掉进了敌人的陷阱!"瑟西斯一脸懊恼。
"有了,瑟西斯团长。"此时,爱莎的声音响起,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却带来了令人窒息的恐怖,"我们、我们被包围了……被那些妖魔的气息包围了!我们四周都是魔物!"
"什么?!"瑟西斯和萨奇均是大惊,瑟西斯气极败坏地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这种事情你应该早有感应的!"
"我、我不知道,进入这片怪异的森林之后,我的感觉好象就变迟钝了。再加上这整个黑暗森林一直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所以、所以我才……"爱莎几乎要哭了,不是因为瑟西斯突然的严厉,而是自责自己没有早一些发现异常,现在商队陷入这个恐怖的地方,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自己。
"好了,爱莎。别哭了,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大家都有责任。"萨奇安慰爱莎,"瑟西斯只是太过激动了,他不是有意这样对你的。"
这时,顶着一头褐色凌乱短发的哥顿匆匆赶来,压低声音说道,"团长,我们的人少了一半!"
什么?!
众人均是一惊。
"瑟西斯团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哪!"桑格拉拖着略显肥胖的身体急匆匆赶来,刚好听到了哥顿的汇报,心急如火地问道。
瑟西斯皱眉不语,心里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
"瑟西斯团长不是说七人佣兵团很厉害吗?我们何不去问问他该怎么办。"爱莎小声地建议道。
瑟西斯眼前一亮,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他呢!听说七人佣兵团里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
事不宜迟,瑟西斯马上冲到商队后面,果然瞧见浑身罩在旅行者斗蓬下的依纱独自倚在一棵怪异的树上,似乎在观察什么。
"依纱阁下,找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遇到了大麻烦了,想请你帮助一二!"
瑟西斯言简意赅而又不失礼貌地把情况大致重复了一遍。并请求得到依纱的帮助。
"……已经没办法了。"听完瑟西斯的陈述,依纱给出了一句简洁的回答。"我们陷入了食人树海。"
"什么?!"瑟西斯惊骇,断断续续地说道,"难道,食人树海?!那些不是仅存在传说之中的魔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我们全都要藏身于此!"
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的。传说中食人树的能力诡异而强大,且喜食鲜血,尤其是人血。遇上一棵两棵倒还有逃生的希望,但若陷入了像海洋一样庞大的食人树海,那就是有进无出了。对于这些,瑟西斯稍微有些了解,也因此充满绝望。
"不,"依纱摇摇头,"可能会有一部分人得以幸免于难。毕竟食人树是扎根在土里的,机动性不大。一旦被人警觉,像你这样的高级白银骑士是可能冲出树海的。不过绝大部分的普通强者以及所有商人,必死无疑!"
闻言,瑟西斯苦涩地笑了,"这等于是让我们灭亡啊!失去了任务委托人不提,雄狮佣兵团还要牺牲绝大部分!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办法不是没有,虽然可能有点困难,对商队来说。"斟酌了一下,依纱说道。
"什么办法!"瑟西斯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
"所有人向着正西方向全速前进,避开食人树密集的地方。沿途将货物抛下以吸引食人树的注意。不管听到什么响声,都不要回头!这样的话,商队还可能有一部分人逃出升天。"
"……这、这恐怕是行不通的!"瑟西斯叹了口气,不是没想到这种办法,但抛弃货物那不是等于要了身为商人的桑格拉的命么!况且埃米萨国王还下了严令,就算桑格拉等人能逃出升天,丢了货物的他们一样要被处死。
"团长,我们自己逃跑吧,别再管那些商人们了!"哥顿俯身低语道,"反正他们无论是逃还是留都是死路一条,我们已经无力保护他们了!"
哥顿说话很小声,小到除了瑟西斯,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晰。所以他很放心,静候团长的回答,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吧!因此,哥顿也很放心团长将给出的答复。
这时,他注意到了沉默的旅行者扭头看了自己一眼,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极寒射线,让他打从心里战栗。哥顿打了个冷战,心道他没理由会听到他的话吧,怀着颇为忐忑的心情,哥顿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个来自七人佣兵团的旅行者。
瑟西斯皱紧了眉头,思忖片刻,然后果断地说道:"不行!任务大于一切。而我们雄狮佣兵的任务就是保护桑格拉的商队安全通过黑暗森林,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绝不可以退缩,更不可以毁掉雄狮佣兵团的信誉!"
"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定!"瑟西斯挥挥手,"你过去吧,这个消息暂且保密,不要乱了军心。"
哥顿无奈,只得告退。
冷不叮地,瑟西斯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幽灵的声:"你跟凯莫尔真像哪,一样地恪守职业道德而不顾自己的生死。"
瑟西斯的做法让依纱想起了分别已久的凯莫尔,两人在外人看来一样的"蠢"。同时瑟西斯看似蠢笨的行为也成功改变了依纱对瑟西斯的态度,瑟西斯由原来的"喋喋不休"形象(上次瑟西斯得知依纱是七人佣兵团的成员之后激动地问东问西,打扰了依纱的清静,因此给依纱留下的印象)升级为"颇有义气的蠢人"形象。
瑟西斯苦笑,"依纱阁下,你全部都听到了吧。也难怪哥顿会生出这种想法,换了是谁大概也一样吧,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都想好好珍惜!"
依纱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那你呢?难道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
"活着自然是件好事,但若良心有愧,连睡觉也是会不踏实的。"瑟西斯笑笑说,虽然笑容有说不出的沉重,但却是坦荡安然的。
恍忽中,依纱好象看到了凯莫尔的影子。
心里叹了一口气,依纱悠悠说道:"与其心忧还未到来的危险,不如着手去解决现在内部存在的矛盾。"
"什么?"瑟西斯满头疑问,"你的意思是……"
"那个叫哥顿的佣兵,我感到他身上有微弱的黑暗气息。或许你该注意一下他现在的动向。"
闻言,瑟西斯立刻转身飞奔回队。
望着瑟西斯离开的身影,依纱低声说道:"希望还来得及。"纤细白皙的手轻轻一错,背倚的那株怪异的树便瞬间化作齑粉。地上残留着碎屑和暗红色液体证明了这株树的确存在过。
"呵呵呵,进入了食人树海,你们还想活着出去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依纱言语的错误,伴随着娇艳的笑声,一只女暗月精灵现出身形。高挑优美的身材和艳丽妩媚的容颜使得见到她的人类无不为她的美而惊叹。
又一只暗月精灵!依纱心道,或许可以从她的嘴里得知那把暗月精灵短剑的来历。对它,她总有莫名的熟悉感。
同时,女暗月精灵梅拉也在暗暗观察依纱。
不行!气息隐藏得太深,根本无法估计对方的实力!梅拉懊恼地甩甩头,抽出缠在腰际的黑色软鞭,却并不准备跟眼前深浅难测的敌人一较高低。
梅拉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左手作了一个暗月精灵手势。瞬间,数不尽的暗月精灵从暗处悄然现身,对依纱以及商队形成包围之势。
"是、是暗月精灵!"
商队顿时陷入恐慌之中,没等暗月精灵攻过来就已经自乱阵角,不攻自破。但幸运的是,他们原本就不是暗月精灵的目标。
瑟西斯皱着眉头,竭力维持佣兵团的阵形。幸亏这些佣兵素日是以军人方式训练的,既有佣兵的勇猛无畏和较强的个人战力,也有军人的铁血和团结,因此,即便是在如此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也能迅速反应,整队作战。
暗月精灵似乎瞧不起佣兵的实力,只分出了一支小队对付他们。
就在瑟西斯暗自庆幸之时,佣兵团的队形竟然溃散开了,有不少佣兵都争先恐后地逃离。
这是怎么回事!?瑟西斯大怒,"都给我站住!你们要去哪里?离开团队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想被暗月精灵逐个击破吗?"
"……但是,团长。这里可是食人树海啊,不快些离开这片诡异的森林的话,我们一样会死的,而且是死得更惨!"一个被瑟西斯拽住的大个子佣兵苦着脸说道。
"是谁告诉你的?"瑟西斯耐着怒火问道。
"是、是哥顿,他说的。团长,我们快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大个子佣兵不死心地又劝道。
心情沉重了下去,瑟西斯暗叹真是时人不明,竟让哥顿那样的败类混了进来。再看看大个子佣兵一脸的恐惧和颤栗,以及一丝丝希望。瑟西斯无奈地摆了摆手,放他离开。
"你走吧。尽量逃命去吧!但愿你能活着逃出去。"
"团长,那你呢?"
"我要留下来,继续雄狮佣兵团未完成的任务!"
"团长……"
大个子佣兵眼中闪过复杂的色彩,有不舍、犹豫、痛苦和无奈,最终,化作一句"保重",大个子佣兵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此时商队已经乱成了一团,佣兵们至少有一半夹着尾巴逃命去了,防御力大大下降,可怜的商人手无缚鸡之力,在这混乱的情况下,倒有一半是因拥挤踩踏而受伤甚至丧命。到处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混乱中,哥顿小心地退到了战地边缘,他背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一看就知道装满了金银珠宝。区区一介佣兵,能有多少财产,更别说还是在接受委托任务的途中。这包珠宝,自然不可能是哥顿的钱,它是哥顿顺手牵羊偷来的,本应属于商队运往埃米萨的货物之一。
左右一看,无人注意自己,哥顿暗自庆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然而,就在他得意忘形要举步离开的时候,一把大剑突然突兀地砍在了他脚前的土地上,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想起。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哥顿。"
哥顿身体一僵,艰难地转过身来,看到了愤怒犹如一头凶暴的狮子的瑟西斯,他顿时结结巴巴,"啊!是、是瑟西斯团长,我、我也是不想死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啊!我家里还有瞎眼的老爹和幼小的妹妹等我照顾呢,我死了,他们也会活不下去的。团长,您大人有大量,放我走吧!犯不着为了一千金币的佣金就把大伙的命都搭上呀!"
"住口!"瑟西欺低吼,"你要当懦夫、当逃兵,我都不会管你,最多只是把你开除出团。我们雄狮佣兵团绝不需要像你这种家伙的人!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因为你,可能大家伙全部都要长埋在这个地方!哥顿,你束手就擒吧!"
哥顿见回转无望,便也收起了苦苦哀求的面容,转而露出了本性。他冷笑一声,直起了身腰,冷眼直视瑟西斯,全无一个小小卑微佣兵的模样,"团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你以为,凭你一个白银骑士的实力,就能把我拿下?真是不自量力!"
说话间,哥顿已经取出了他的武器,不同于以往的长矛,却是一把细软的泛着寒光的长剑。
暗月精灵之剑?!难道、哥顿是暗月精灵!不,不可能!哥顿并没有暗月精灵标志的银发红眸,也没有尖尖的耳朵,充其量也只算是半精灵。联想到依纱刚刚告诉他的话,哥顿身上有细微的黑暗气息。瑟西斯一颗心不禁沉了下去,一个半精灵混进佣兵团里长达半年之久,自己竟毫无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