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光皎皎,微风和熙。
死亡小镇死一片寂静。既无行人也无灯火。
孤清的月光之下,一道丽影迎风而立,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一只黑色小猫卧在不远处,碧眼紧盯着金发女子。
一人一猫,对持而立。奇怪而又诡异的一幕。
女子双眼紧闭,面上表情变化万千,仿佛在进行天人交战。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金发妩媚的女子站在一片茫然的白色空间,不安地打量四周。正是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一一苏亚娜。
[这是你自己的意识空间,苏亚娜。]
伴随着一道稍嫌清冷的声音出现的,是一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银发紫眸,清雅绝伦。只是少女稍嫌稚嫩的脸上,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那是只有历经了岁月的洗礼,方才会有的。
[我的意识空间?那你是又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亚娜瞪着莫名出现的少女,一脸戒备。
[不必担心我的来历,那对你来说并不重要。]
少女身形陡然如烟般消失,再次凝聚,已在苏亚娜的身侧。低喃如耳语般的声音响起。
[重要的是,我的存在将会对你产生巨大的助力。比如说,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对雷克顿女王之位的渴望。]
清冷的声音不压于一道轰雷。苏亚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晴。
[什么,你怎么知道……不、你说你有办法助我……]
苏亚娜心里碰碰直跳,过度的激动使得语言发生紊乱。少女的话语如同一朵诱人的地狱莲,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不错,我有能力助你登上雷克顿女王之位,一洗你先前所受的所有屈辱,所有曾经看不起你的人都将匍匐在你的脚不,祈求你的宽恕。]
苏亚娜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中那掩不住的颤抖出卖了她的心情。
[你如何使我相信你的话。]
[这很简单,]少女的身形仿佛烟雾一般消散,在苏亚娜正前方重又凝聚成形。[你身为雷克顿帝国的第三皇女,本就拥有合法的顺位继承权。只要排在你前面的几个继承人丧失了继承资格,元老们再怎么不喜欢你也得让你继位!]
[我那几个血缘上的哥哥姐姐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也十分怕死,平日里护卫和法师从不离身。]
[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如何,我助你继位,作为交换,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亚娜立刻警觉。
[别紧张,苏亚娜。它不会威胁到你日后的王位的,甚至也不会对你的统治造成影响。我只是想要你帮忙找个东西而己。对别人来说或许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却极为重要的一个东西。]
少女的身形如雾如烟,一如她的声音一般飘渺无踪。苏亚娜甚至不知道少女的确切位置。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如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明明看起来仿佛梦境一般虚无飘渺的她,却又让苏亚娜感到无比的压抑,仿佛少女的威压无处不在。似乎,整个空间都是少女的一部分。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一一绝对操纵。]仿佛看穿了苏亚娜心底的疑惑,少女清冷的声音穿透空间,[在意识领域里,我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意进出别人的脑海,并且抹杀掉他们的意识!]
苏亚娜下意识地问道。
[原则上,可以这么说。]
[在幻境中被你抹杀掉的人会死去吗?]
[没有了意识,躯体不过是一具空壳。]
少女虽未明说,却也给出了足够的暗示。
苏亚娜感到一阵后怕,隐带着一点兴奋,依少女之意,她甚至可以随意抹杀掉自己。当然,也
包括那些她所讨厌的家伙。
[任意使用这项能力是不可能的,任何能力都有相对的限制,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强大。]
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点出了苏亚娜的心声的同时也带宣告苏亚娜正酝酿的计划破产。
苏亚娜略显失望,但转念一想,心里稍安。真如她所想的话,那么少女的能力就太恐怖了,恐怕连她也会睡觉睡不安稳吧。
[你准备如何帮助我。]
心神稍定,苏亚娜再次发问。
[别急,苏亚娜。我们还是先定下真言咒比较好,这样对你对我都有益。毕竟,你不会希望看到我做出有损你利益的事,而我,也不希望你违反协议。]
真言咒,一种以语言做为媒介的契约咒语,一旦立下,则具有法则一般的约束作用。即便是上位者也不能轻易破解。在远古时期广被各个种族所采用,一度代替了契约卷轴。
而现今,作为魔法衰落的时代,魔法师已成为十分稀缺的一种职业。这不仅是关乎一个人的天资(大约每百个人之中会有一个具有魔法天赋的人),更是因为作为魔法师力量源泉的元素之力的衰减。这种通用于元素鼎盛时期的真言咒,早就因失去了大量使用者而丧失使用价值。
若非苏亚娜还算半个正统的皇室成员,以至于有机会接触宫廷图书馆,恐怕她也不会明白真言咒所代表的意义。那是上位者与弱小的种族订立协定所用,因为普通的人类所用的卷轴难以限制上位者的行动。
[真言咒?我在图书馆里见到过。]苏亚娜暗自思索,真言咒对高等生物有着难以想像的约束作用,对她这样相对弱小的人类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好吧,我同意立下真言咒。]
闻言,少女立刻念出了一段长长的晦涩难懂的话语。紧接着,由复杂而古老的符文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状的繁杂的图案,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我,依纱,向司掌规则与公正的神明起誓:愿尽吾所有的力量助雷克顿第三皇女苏亚娜登上王位,如有反悔,愿承受永坠混沌黑暗的惩罚!]
起誓的同时,依纱伸出白皙的手臂,食指指尖自动裂开一个小口,一滴暗红的血液滴在六芒星图案上,六芒星瞬间变得亮了。
依纱收回手臂,眼睛转向苏亚娜,[照我的方式做一遍。]
苏亚娜依言而行,啮破食指,滴了一滴鲜血在六芒星上。
[我,苏亚娜·沙利文,向司掌规则与公正的神明起誓:在登上王位之后,愿尽我最大的力量为……为依纱寻找一个重要的物品。但前提是,不能威胁到我将来的统治!]
随着苏亚娜起誓完毕,六芒星闪动着更加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一道极亮的光束瞬间没入苏亚娜额头,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六芒星图案,又渐渐隐去。同时,另一道光束也向依纱
极速射去。依纱抬起手臂,光束便没入了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形成图案后也迅速隐去。
至此,真言咒宣告缔结成功。
[那么,请说一下具体计划吧。你打算怎样帮我。]
苏亚娜摸了一下额头,没有多大异样的感觉,扭头对依纱说。
[势力、人脉以及皇帝的信任。要想成功继承王位,这三者缺一不可。]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第一皇子希尔森、第二皇女玛蒂安以及第四皇子拉克多,他们背后的势力最为强大,他们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又怎会允许我的坐大?人脉就更不用说了,那些权大势大的贵族们总是嫌弃我的出身,远离我还来不及,又怎会提供给我帮助?我能笼络的恐怕也只有像布鲁斯那样平民出身的人。还有,在父亲眼里我向来是最不讨喜欢的一个,他又怎么会给我信任?]
[如果我连这些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又怎会对你许下天大的承诺。]
依纱淡淡的一句,立刻止住了苏亚娜的滔滔不绝。而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苏亚娜吃了一粒定心丸。
[这些事情交给我办好了,你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
说罢,依纱的身形渐渐变淡,如雾如烟般消失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等等,你要去哪?]
苏亚娜急忙问道。
[还不明白吗?我就在你的身体里。]
虚空之中,传来清冷的一句。
什么?苏亚娜愣住。她说,她就在自己的身体里?跟自己同用一副躯体?蓦地,苏亚娜想起了什么。空白的记忆,缺失的时间……这一切无不在喻示着,苏亚娜自己的身体被依纱不经允许地征用过!
瞬间,苏亚娜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月上中天,冷光洒照。
死亡小镇孤凄的街上,孑身而立的‘苏亚娜’蓦地睁开眼。
惊动了一直警觉的黑猫。黑猫迅速起身,口中却发出人的声音。
"依纱,怎么样了。"
"还可以。苏亚娜是个精明的女人呢!"依纱淡淡的表情几乎永远不会变,"我要出来了,你退后。"
黑猫一个纵跃,已退后数十米。
接着,‘苏亚娜’的身上突然冒出大片黑色烟雾,她几乎被烟雾笼罩。黑色烟雾并没有停留多久,化作一道黑雾,迅速离开了‘苏亚娜’。黑雾落地,凝化成一个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银发银眸,正是依纱。
随着依纱的离去,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到苏亚娜本体上。
沉浸在茫然一片白色意识海的苏亚娜蓦然发现,四周无尽的白色不知何时已然退却,出现在眼前的,变成了月色皎皎的夜晚。旁边,站立一人一猫。
"你是……依纱?"带着不确切的口音,苏亚娜问道。在意识空间里,依纱身形始终如雾般模糊,远不及现实中来的清晰明了。
回应她的,是依纱淡淡地点头。
没想到,绝对想不到!识海中那样高不可及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的女子竟会如此的年轻,而且如此漂亮迷人,若非是没有尖尖的耳朵,恐怕苏亚娜会马上将她认作是精灵。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的协助吗?"下意识地,苏亚娜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暂时还没有。"依纱淡淡回答。"不过,我需要这里的详细资料,对死亡小镇我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这里啊,也没什么好说的。"苏亚娜瞥了一眼凄清的小镇。"死亡小镇之所以名为死亡小镇,是因为,这里的居民早就死尽了。留下来的,不过是些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行尸走肉。他们不断重复着死亡之前的繁荣景象。杀之不尽,他们就像是亡灵一样。"
依纱微惊,"这么说,跟教廷无关了。"
"哼,就凭教廷那些死脑筋的家伙,再多给他们一百年时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苏亚娜冷笑,一副不屑的表情。"不过,教皇已经下达了命令,将研究这些不死人做为第二任务。"
"那荒原上的不死人也是来自死亡小镇?"
"不,那些东西只是教廷不成熟的尝试。那些东西严格来说不算不死人,它们一样会死,死后会化成一滩血水,渗到地下,加重土地污染。被污染过的土地将无法耕重。所以教廷才决定把那些失败品扔到荒原,任它们自生自灭。"
"原来如此。"依纱喃喃道。看来当初自己的苦心白费了,荒原上的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无论是生是死,终要危害到他人。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
依纱警觉,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苏亚娜你先同夏尔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办。"说罢依纱身形一闪,消失在苏亚娜视线之中。
"好快的速度!"苏亚娜望着依纱消失的方向,"咦?等等,复尔是谁?"
"嗨,女士,你是在说我吗。"一只黑猫兀自跳到苏亚娜肩上,口里发出属于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