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死了,说是血崩,随着她生命的消失,一个新的生命也随之降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站在李瑁的面前,不顾周围的下人,我的手掌狠狠的挥向了他那淡然的脸庞。很用力,所以手心有着麻嗖嗖的感觉,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挺直的腰板硬生生的折倒在我的面前:
“你竟然让人把她绊倒,你就那么漠然的看她从阶梯上滚下去,你知不知道有可能一尸两命,她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啊!”
他冷冷的拽下我的手,抚平衣襟,挥推下人,然后缓缓的说:“她必须得死,而且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如果他也死了,那也只能愿他命不好,自己不争气。”
我的心蓦然一冷,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确实这个孩子出生的不是时候,李瑁上报的是我怀孕,按其所说,这个孩子该是顶着寿王妃的名义出生。按律令,这样的事情得上报,而且要举行一个不小的庆典,现在的时机和环境不对,到底该怎么做?暗暗计较,我抬头看他:
“如果我说他的出生恰是时候呢?”他站在窗前,身形未动,可我知道他在听,在屋里踱着步子,缓缓的说:“现在时机确实不好,暗潮澎湃,而你和贵妃首当其冲。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虽然流言四起,朝廷中暗自腹诽者甚多,你父皇不可能没有察觉,可是依你所见,他对娘娘的宠爱降低了吗?”
见他眼神一暗,我不禁一笑:“我想,皇帝对娘娘的宠爱反而更多不是吗?面对设计杀死自己三个儿子的女人,他对她非但没有冷漠,反而一如既往,你觉得你以前的计划还有成功的机会吗?”
“那,你的意思?”
“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母妃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出生在宫里,自小便被教导着怎么做一个完美的宫廷女人,怎么抓住自己想要的。她就像一棵树,自发芽便开始部署,根须的蔓延犹如一张网。可是,是人就有弱点,谋划太深,思虑就会很多,简单的事情也会跟着想的复杂。而且,我相信这一次的失算,会打乱她的之前的计划。而且计划再完美,心若乱了,什么也就跟着乱了。”
“继续!”绞尽脑汁的我没有发现李瑁看自己的眼光正在改变,我顿了顿,然后问道:“王爷觉得现在的情况怎样?”听我问的莫名,他只是看我,等待我继续:“现在的情况很清晰,她依旧知道自己该注意谁,该防备谁。如果再乱一点会怎样?”说到这里,我不禁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机会有时候是自己创造的!三天,三天后我抱着孩子随你进宫拜见母妃!在这三天里,我想王爷您应该有办法让自己的对手自乱阵脚!”
好不容易保住了那个孩子的小命,回到房里的我却是坐立不安。一想到三天后的进宫,我不禁一阵心慌,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压根没有想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真想找个人商量商量,可是我能信谁?估计历史上的杨玉环在这几年就该进宫侍奉那个老头了,可是我插进来了,做了这么多,走到这一步,历史还会那么上演吗?如果依旧,那么我又是因为什么而被送进宫的?现在若说爱上皇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走到那一步,自己怎么去面对?只要武惠妃不死,我就不可能进宫,可是现在的情况她能挺过来吗?我又该准备什么,或者提醒她什么?
换一身便服,带着秋薇向杨府的别苑赶去,在快到时,我又踟蹰了。转身吩咐安静的坐在一边的秋薇:“你回杨府去,别再跟着我了!跟杨钊说,让他好好对待小蛮,不然我恨他一辈子。”
“公子吩咐奴婢,要奴婢跟着小姐!”秋薇安静的说着,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禁让我上火。我咬了咬嘴唇,伸手推她:“回去,你给我回去!我不要你跟着我,我现在谁也顾不了,夏雨已经死了,你也想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着?”
她惊讶的抬头看我,我不禁一阵委屈,推她推的更用力。一个不稳,她扑倒在地,额头撞到车框上,通红一片。我视而不见,继续赶她:“我以小姐的身份命令你回去!”
“奴婢跟着小姐!”她抬头看着我坚定的说:“奴婢知道小姐的苦,必要的时候,奴婢可以帮到小姐!”
我不禁咬牙,拉着秋薇下车,吩咐车夫在这里等着,两个人却是绕到别苑的后门,又雇了辆马车赶路。以前偷遛出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换马车转圈上,我知道监视我的不止一股人马,能甩掉多少是多少。况且李玙他们找的别苑就在闹市,而且出路颇多,里面有他专门留下通知他的人,不过这一次我希望我的运气能好点,他们两人都在。
“什么,你说什么?”看这面前躬身回话的人,我不禁一阵焦急。
“主子带着十六殿下偷偷去了军营,说是要见识一下小姐所说的哥舒翰。主子未经批准便擅自离京,小的希望小姐出去这个门便能忘记这件事!”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主子说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
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起来,拉起秋薇抬脚便走:“放心,我有分寸,今天我没见过你,也没来过这儿!”
坐在车上,手指绞着衣服,越缠越紧犹不自知。秋薇的手覆在我的手上,然后慢慢收紧:“小姐,你怎么了?”
“秋薇,我讨厌像一件货物一样被别人送来送去,我讨厌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做不了。”泪水充满眼眶,我抱着膝盖闷闷的说:“我讨厌自己这张脸,有时候我甚至想毁掉它,可是现在却是不能,它现在已经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了。”
“秋薇,给我一包春药,给我准备一包药性强烈一点的春药!”我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是哀求,也是命令。
“给谁吃?”她微微皱着眉,半遮着眼问道。我不禁凄然一笑:
“我!”
看她呆愣的模样,我深深的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想好了,如果自己真的要献身给那个老头,最起码我可以选择怎么过那一夜。
“为什么?”她愣愣的憋出三个字。我笑了笑,拍拍她带着傻乎乎表情的脸:“开玩笑的。不过尽快给我弄一包,我带着防身!”
“呃?”她的表情更加错愕,估计全世界带着春药防身的人,只我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三天后,我抱着孩子,跟在李瑁的后面,走在皇宫里的长廊上。孩子在我的怀里安静的睡着,我低头看着他的眉眼,从里面找着夏雨留下的痕迹。突然,李瑁伸手揽住我的腰,眉眼含笑的搀着我走进屋里。惠妃斜歪在床榻上,脸颊苍白消瘦,想来受的惊吓不小。问过安,她招手让我过去,我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让后将孩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她。小家伙嘤咛一声,允了允嘴唇又睡熟了,抱着她的武惠妃却是展颜一笑,随即说道:
“生完孩子才三天,玉环该好好的修养一下,瑁儿也不说着点。”
“儿臣听说母妃受了惊吓,身体抱恙,心里不禁惦念着,所以才央求王爷带着儿臣过来的。”我低头回着,余光却发现她的脸色一变。
“玉环怎么说的如此见外,在家里怎么称呼瑁儿,在这里一样,还王爷王爷的,教人听了觉得生分。”
“是,儿臣记得了。”
“皇上驾到!——”
尖细的嗓音像猫的爪子般从我的心上哧哧啦啦的划了过去,我的身体一僵,随即快步走到李瑁的身边。武惠妃的冷哼唤醒了我的神志,我低着头看到一片明黄的衣角从我眼前滑过,就那么突然的想起了死去的李瑛。李瑁拉着我叩拜,我僵着身子跪下:
“儿臣拜见父皇!”
“十八也在啊,站在旁边的是你媳妇吧,倒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见呢!”爽朗的声音轰然炸响在我的耳边,李瑁拉着我向床榻那边走去,我兀自低着头不言不语。
“爱妃的气色到是好多了,身体觉得怎样?”声音蓦然一软,我的脊背一僵。
“已经没事了!三郎快看看,这可是瑁儿第一个儿子呢,瞧这小模样长的,三郎给想个名字吧!”
屋里霎时变的安静,接着一阵声响,然后却是淡声相问:“爱妃觉得这个名字怎样?”
“还是让瑁儿看看吧!”她的声音有着些微的颤抖,不知道在压抑什么。
“环儿觉得怎样?”一张雪白的纸骤然放大在我的眼前,我凝神看去,只一个字,我却不认识,左边是个单人旁,右边却好似一个爱字。一室沉寂,好似只等我开口,瞥了眼似笑非笑的李瑁,我故作单纯的回道:“父皇赐的名字怎会不好?!”
“好在哪里?”清朗的声音紧跟,我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禁放在腰间,那里有一包春药,紧紧一按,我抬头回道:“回父皇,这个字以爱为主,以人作辅,隐有爱人之意。”惠妃的脸色蓦然一沉,我的脑子才转了过来,收敛住自己所有的心思,我单纯的看着对面这个九五至尊。两鬓的头发都已花白,浓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两片薄唇,唇色若水,唇角微勾。整个面庞恍若刀削,坚毅而无情,有着不容挑战与反驳的威严。不过此刻他的眼神却有点莫名,带点痴迷,还有一丝疑惑。
“很好!很好!”他突然低低的说道,挂在嘴角的笑却让我的心一紧。
“瑁儿,玉环刚刚生育,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回府准备一下,给这个孩子好好的庆庆生。”
“是!想必母亲也累了,那孩儿就先告退了!”皇上颔首,眼睛却依旧看着我。接过孩子福身告退,出了殿角我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撇到旁边的李瑁似笑非笑,我不禁问道:“你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