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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死还是活

人生有很多事情往往是很奇怪的,不要问为什么,答案是那么的脆弱,也许你一问就破,做人有时候迷惘一点,会过得更好。为什么是单单是他遭受了不幸,高忘君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人回答他,是没有人知道答案吗?并不是这样的,而是答案本身就是个问题,有人说是上天要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这只不过是你要承受的代价之一罢了;有人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上天要给你福泽享受了;有人甚至说是你小子倒霉,你活该啊,就是活该你倒霉啊,一千种人便有一千种答案,高忘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足球运动员,他不相信天,更不相信命运,然而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高忘君想起了儿时老师教的那句话,他扪心自问,自己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难道上天真的要他成为一个大人物吗?“去你的,你这该死的天,我不要成为什么大人物,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成为什么大人物,我只想做一个运动员,做一个普通的运动员,进中超,进国家队,去欧洲,去世界杯,你把我的韧带还回来,把我的职业生涯还回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两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两样。”高忘君越说越激动,他把身上的手机什么的统统咂向了天空,叫骂的说道:“我砸死你这个不长眼的天,我要砸死你,砸死你这个混蛋的老天。”那些东西全都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月亮不知不觉的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天空蓦地暗了下去,阴沉起了脸下起了雨,刮起了风,天上的风吹动着天上的雨,天上的雨拍打着天上的风,迷惘的夜像雨点般下满了整个孤独的天空,下在了高忘君的心中,天上下着小雨,他的心里下着大雨。雨水弄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服,包括他现在不可缺少的轮椅,他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流出,顺着雨水缓缓滑落,滑落到他的嘴唇上,他用舌尖一舔,是苦的,是酸的,是辣的,什么味道都有,就是没有甜的。

高忘君是个坚强的人,小时候刚生下来就不会哭,高妈妈当时吓死了,以为孩子不会说话,在民间有种说法,说孩子一生下来不会哭的话,长大了是不会说话的,高妈妈去医院帮小高忘君检查,可医生说他一切正常,是个健康的孩子,应该可以说话的,为什么不会哭,他们也不知道。于是高妈妈每天努力的打孩子的屁股,想尽一切的方法让他哭,甚至有时不给他吃东西,可是小时候的高忘君,学什么都很快,一切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可就是不会哭,哪怕是没有吃的东西,他也不会哭,高妈妈带儿子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该吃东西,所以不管孩子饿不饿,她每隔六个小时会喂他一顿饭,一天要喂他四次,往往是晚上睡到一半就起来喂孩子吃饭,小时候的高忘君很胖,远没有现在来的苗条,而高妈妈本来很胖,为了照顾孩子已经变得很消瘦了。后来高妈妈担心孩子不会说话,在孩子刚生下来几个月后,就请了幼教来教他说话,她每天都要求幼教们,今天一定要教会孩子说话。幼教们常常被她逼得无可奈何,不止一次和她说过,孩子各项指标都正常,孩子不哭不会影响说话的,说话是需要时间的才能学会的,可她还是不信,死活不听,幼教们最后快被她逼疯了,一气之下全都走了。

高妈妈再找幼教时,别人一听到她的大名全都吓跑了,无奈,她只能自己教孩子说话,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孩子生下来第11个月就会叫妈妈了,虽然是很模糊,虽然是只有两个字,可孩子学会了说话,不会成为哑巴,高妈妈还是很兴奋的,这种喜悦只有当过父母的人才能明白,孩子永远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管这块肉是坏是好,不管这块肉是臭是香,都是妈妈身上的肉。

高忘君就是这样一个生下来不会哭的人,然而在他受伤的这段日子里,他已不知道自己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男儿泪。比赛失利时,他都不曾伤心,未曾掉一滴眼泪,他早已习惯默默地将痛苦埋藏在心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很脆弱,仿佛一阵风便能把他击倒,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痛苦,全都迸发了出来,多年的一事无成,多年的冲甲失利,多年的与冠军无缘,加上这次致命的脚伤,这一切的一切化作了泪水,化作了伤感的泪水,像滂泼大雨般布满了他的心。你知道心碎的感觉吗?心一开始碎的时候会有点痛,像千万个针头一样无孔不入的插着脆弱的心,慢慢的,慢慢的会越来越来痛,插得越来越深,当痛到顶点时,心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因为心已经麻木了,完全没有知觉。高忘君他无疑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心已经碎的很彻底了,麻木,麻木,除了麻木没有其他东西存在。

高忘君他突然不想再承受这一切了,这一切,他不想再承受了,他受够了,受够了别人的冷眼旁观,受够了同行们冷嘲热讽,受够了他本该受的和不该受的,这一切他都不愿再承受,死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他想死,他想以死来结束自己的不幸。月亮早早躲在了云层里,雨又下大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身旁,身上那件湿嗒嗒的衣服没有一丝会干的痕迹,衣服被雨水浇撒的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完全的不在乎,对于一个即将用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生命的人来说,这一切还重要吗?海面上波涛汹涌,狂风在海面上卷起阵阵风浪,本是无风无浪的大海,此刻风生水起,狂风他玩的很高兴,催使着滚滚浪潮野蛮的不断的冲撞三亚的土地,浪潮随后便化作朵朵浪花消失在无人知晓的大海里,如果滚滚浪潮知道自己的不断冲撞的结果是消亡的话,他还会在撞吗?没有人知道答案,正如同没有人知道高忘君下一刻要干什么一样,他在笑,他自从受伤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了,他的笑容让人看起来有些心痛,这也许是他最后的微笑了。

高忘君怀着些许的感激,他望向了日夜陪伴他的轮椅,用手努力地将轮椅上的雨水擦干,可每当他擦完旧的雨水时,新的雨水又会来到轮椅上,雨如果不停,他是擦不干净的,可他还在擦,连三岁的小朋友都明白的道理,他都仿佛不能理解,他不理解的是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也许是现实的残酷吧。当高忘君看到轮椅上雨水始终不能擦干时,他放弃了,他又在笑了,笑容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让人心痛,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他的嘴中,他不在乎,雨水很涩,涩得让他笑的更厉害了,他现在除了笑,好像不会做其他事情了。

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左手,左手用力的支撑在轮椅上,身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世界,远处的人家还是灯火辉煌,没有因这场大雨而有所影响,而这里却依然是凄风苦雨冷冷清清。他想到了最简洁的死,那就是跳海,他看向了大海,左手放开了支撑自己的轮椅,他想走过去,堂堂正正的跳下去,可没有走几步,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几个翻滚便滚到了海中。他心想,罢了罢了,反正也是死,随便怎么死吧。海水冰凉刺骨,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神经渐渐放松了开来,过了许久,他发现自己还没有死,他不禁有些着急,他提醒自己,死也是需要时间的。于是他又继续等待,等待死亡,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终于开始发黑,他知道自己正在去天堂的路上,他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最终眼前完全是漆黑的一片,他知道自己快要结束了,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像白纸一般,倏然高忘君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给他第一个足球的画面,那时他在超市里看到了足球争着吵着要,家里当时条件很差,往往是东家蹭一顿饭,西家蹭一顿饭,哪里有钱给他买足球啊。高忘君那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高妈妈为了孩子心愿,在超市里偷了一个足球,不幸被营业员发现了,他们一路小跑,可营业员还是追了上来,就当他们快被追到时,高妈妈把球硬塞到了高忘君的手里,对他说:“孩子,拿着球,快跑。”高忘君使出了吃奶的劲,跑出了二三十米,心中还是不舍,回头看着自己的妈妈。高妈妈正遭到营业员们的毒打,但她的眼中没有一点痛苦,有的只是一份欣慰和满足。

高忘君想起了妈妈,妈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当他拿第一张奖状回家时,妈妈为他欢呼,当他被人欺负时,妈妈帮他讨回公道,当他开心时,妈妈陪她一起傻笑,当他不开心时,妈妈给她讲笑话,他开心,妈妈就开心,那当他死了呢,妈妈会怎么样呢。高忘君不敢往下想,他从来都没有为妈妈做过什么,现在却要把妈妈给自己的生命给扔掉,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对不起妈妈。他想活下去了,好好的活下去,为妈妈活下去了,他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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