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进市图书馆,这大早上的,电脑前的图书管理员居然正在打盹。他趴在木桌上睡的正香,一丝丝口涎顺着嘴角流下来,把袖子都洇湿了一大块。少年一眼瞄过去,屋子里稀稀拉拉仅有的几个人居然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想了想,还是在登记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就走进图书馆找出自己要看的书翻看起来。
整个图书馆里除了少年翻书的声音,就是不知是谁发出的轻微的鼾声。他翻书的速度很快,基本上几眼扫过去就是一页,一百多页的书他十分钟就能看完一本。而这些看完的书之中林林杂杂的什么都有,社会,科学,经济,文学乃至宗教,甚至还包括了几本英文版的著作。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图书馆中没有其他人再来,而那些熟睡中的人似乎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少年又翻完一本原版的《镜花缘》,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他抬起头,图书馆里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清秀的脸蛋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精致,黑裙子,白衬衣,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她规规矩矩的在管理员的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走了进来。
她的方向,正是少年桌子的位置。
少年叹了口气,知道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他其实并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难得重生,他有大把大把要办的事情等他去做,可是总有一些奇怪的人纠缠着他不放,就象是苍蝇一样讨厌。
他看着少女文文静静的走到自己桌子旁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她的表情很自然,就象是真的是来读书的一样。然而坐下之后,她却朝着少年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你好,我叫祁风华。”
“你不姓林?”少年有些意外。
“林家在修道界中确实声名显著,可是修道的,却并不只有林家一家而已。”祁风华说道。
少年并不理会那只还举在空中的小手。他有些厌烦的问道:“那么,你们祁家找我有事吗?我好象和你们并没有什么来往。”
“现下的中国,是政府在掌控,早已不是修道中人横行的时代了。”那姑娘看着少年,说道:“即使是有大神通之人,也要按照法律的规定来行事。我们国异局,正是为了协调修道界和政府之间的关系,防止修道人滥用道术而存在的。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按照这各原则来规范自己的行动,这几十年来,中国的发展终于走上了正轨,我们不希望再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人物。”
“你说的这些和我我有什么关系?”少年无辜的问道。
这只是一句很简单的疑问句,可是在风华的耳朵里,却带了几分故意抵赖的意味。她言简意陔的说道:“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你杀了十三个人。”
“我没杀。”
“你杀了。”
“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少年不由得按了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心中隐隐有一丝愤怒。这些人难道从来不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就想把大帽子强扣在别人头上么?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好耐性的人。他最好的朋友卡尔就曾经说过:“你这人,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一旦真的发作起来,比zha药桶还恐怖!”这话是一点都没有错,原本早上被那个不知死活的修道人纠缠半天已经够让人心烦了,结果才过了没几个小时,这女人又找上门来!
他微眯起眼睛,一颗玲珑心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是能让面前这个女孩子不寒而栗的主意。而随着他心情的变化,空气中不只不觉的多了几分凌厉的杀气。
祁风华恍若未觉,她文文静静的低下头,额头青丝一样的发丝滑过鬓角,垂于两耳旁。她那只一直平举在空中待握的手掌翻了过来,就象是变魔术一样,一张青石纹坪无中生有的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把手上的纹坪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两碗玉石棋子,放在纹坪中间。
“你是要白,还是要黑?她轻声问道。
围棋?少年心中冷笑一声,他毫不犹豫的就拿了黑子。他这两天也看过一些棋谱,而围棋是他兴趣最集中的部分。
白与黑,实际上是先手后手的选择。而围棋中曾经有过先手必胜的说法,先手的一方zhan有很大的优势。现代围棋中的贴目也正是为了平衡这种不公平而设置的。
黑子先行,少年拿着棋子,虽然还不明白着女人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答案。正所谓棋为心声,从一个人的棋风和谋略往往能够看出他的性格和思想。看来,这女孩想要来一场文斗。
他手里拿着玉石棋子,沉吟着要以自己看的书中哪种开局作为自己的第一手,却不想那祁风华捧过另一只棋碗,纤纤素手拈起一颗白子,啪的一声落于右上角星位处。
她这一手落下,那颗白子居然稳稳的浮在了半空之中。少年不禁惊讶的咦了一声,他能感觉到,那落子之处,有一小团气息稳稳的托住了棋子。这一手用的极为漂亮,要把棋子这种小物件悬浮在空中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的是这棋子的状态就象是落在了真正的平面一样安稳,落下之时,少年甚至听到了和敲击在石面上一样的清脆落子声,祁风华气的稳定性确实令人赞赏。而且,少年还能感觉的到,这棋盘之中另有古怪,并不仅仅只是考较棋力,和气息修行这样简单。
但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时间考虑到的东西。他楞了一下,说:“你犯规了。”
少女却微微一笑:“不,我们这一局下的是古围棋,中国的古棋谱之中,是执白者先行。
少年这才注意到,那张青石纹坪并不是纵横十九道的现代棋具,而是纵横各十七道的古法棋具。这是一个小小的陷阱,虽然祁风华有耍花招的嫌疑,但是他自己没有看出来,这一点却并不能怪人家。他默然,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记得古围棋的话,是连贴目都没有的。”
“不过,却有座子制的规定。”祁风华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恬淡依然,替他说了下去。
在棋盘的四个角星位处分别放上两黑两白四颗棋子,称之为座子制。这是为了最大限度限制先行的白子的优势而制定的,实际上这限制并不完全,先行者仍有很大的优势。因此,现代的围棋中,座子制早已被五目半的贴目制所代替。
少年不再多话,他并没有修行者力量的运作方式,只有自己原来在那个世界中带来的能力。不过悬浮棋子这种事情还难不倒他。他的左手似乎是无意中搭在了青石的棋盘之上,有一丝电芒从接触点生成,随即消失无踪。
坐在他对面的祁风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少年右手的食中两指在棋碗中夹起一枚黑子,又是一道轻微的电芒闪过,他落子,一声清脆的爆鸣声,黑子稳稳的悬浮在白子对角的星位处。
“漂亮!”祁风华的赞叹声发于内心:“您的手法确实别出心裁,我的气浮法和您的手法比起来,就显得他过平淡无奇了。这是磁悬浮吗?”
“哪里有那么高端的科技含量。”少年刚好看过一点磁悬浮的介绍,他微微一笑:“只不过是正电和负电之间的排斥力而已。”
随后两人又在交叉的对角线上星位上分别落子,祁风华之后的第一步,落在了右上角的小飞处。这是很普通的开局方法,就象是她的人一样,平淡却稳健。轮到少年的时候,他却有了些犹豫。他本来读过的棋谱,就只不过寥寥数本而已,对围棋只能说的上是略懂,普通的棋手都能轻松的击败他。更何况,这种座子制的古棋局的下法,早就已经失传了。
既然比棋力不是对手,那么就只有出奇制胜了。少年看着对面的祈风华,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祁风华抬起清亮如水的眼神,淡淡的问道:“公子为何临阵怯战?”
“别,你还是叫我,恩,克罗诺吧。”少年心中一动,还是把自己的真名说了出来。“公子什么的,我听着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应。还有,我并不是怯战,只是突然想起来,你我这盘棋,总不能就这样白下了吧?”
祈风华听到他的名字,眼中似乎有一抹光芒瞬间闪过。她低下头,柔柔的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既然是对弈,就该有些彩头才是。”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高挺的鼻梁,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直截了当的说:“要是我赢了,你们再也别来烦我。而且,我最后说一遍,那些人不是我杀的,你们找错人了。”
“没问题。”祁风华一口答应下来:“如果我赢了,我要你跟我回国医支部。当然,我们会查清楚杀害我们同志的真正凶手,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你。”
“成交!”两人击掌为誓,少年再不犹疑,他手中黑子落下,端端正正的浮在了棋盘中央的星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