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断臂双雄
当一个你在几天前曾经要置他于死地,而他竟然没有死的人现在就坐在你的对面,并且当你根本不存在的时候,你能想什么?
段剑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去想,只去想眼前这个令他心旌摇荡的女孩儿——于平安。
他已经跟了她一路,也为她付了一路的帐,献了一路的殷勤,于是象平安这样初涉江湖又心地善良的孩子,虽然不情愿但也分外不好意思地要断续告诉他关于自己的许多事。
她是出来寻找她的哥哥的,哥哥为什么要离开家她也不知道,只是在一个清晨,自己跟着另外三个哥哥都出舟打渔,回来便看不见哥哥了,她不敢问父亲哥哥去了哪里,可是又禁不住想他,于是自己悄悄偷了大哥的一把剑,就从家里溜出来了。
她还告诉段剑,小时候因为兄妹们太多,家里很穷,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后来哥哥们大了,家里才有了起色,换了大船,还有在凌波江心的岛上……
她说到这儿时,突然捂住嘴打住了,因为她想起父亲说过,打死也不能告诉别的人家中这些事的。
还好段剑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平安很惹人怜,却又很惹人疼。她丝毫没有大户人家女孩儿娇惯出来的小姐脾气。他就算为她倒一杯茶,她也要推让半天。她说,自小父亲说啦,只有女人给男人端饭倒茶,不许男人伺候女人的。
这样的女孩儿是段剑从未见过的。于是越是这样,他越想伺候着她,为她夹菜倒茶。
并且,他看见当于平安看见江负樵的那一瞬,她的眼睛盯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从那眼神里看到了关切,她怕江负樵拔剑来向自己寻仇。这已经足以让他欣慰了。
只是,江负樵的一盆面,吃的让他委实心焦,他想要离开这里,又觉得这会让江负樵认为自己是怕了,他连死都不怕,但是在一个女孩儿面前表现出害怕,是最不能让他接受的事情。
简陋而又地方狭小的悦来客栈,生意倒是分外红火,已临近深夜,还不停有人进来投店,然后坐到大厅里大声地呦喝着要酒要菜,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饭菜,却让所有的人都吃的热闹非凡。
就在三人僵持的当口,就有两个汉子走进来,在店主的安排下投店安放行李,然后坐在楼下吃饭,也是两盆面,两壶酒,一碟肉。
这两个人容貌身材极其相似,其中一个人紫衣,脸上有长长的刀伤,左边的衣袖空空如也地扎在腰中大带中。
江负樵在这两人走进来的那一刻,便已将怀中的剑柄调向胸前,因为他知道,他十年前的仇家来了。江湖的确便是这样,你只要在一个地方守候,便自然会有其他你要找的,甚至你不想找的人来云集。
这两个人,是江南双雄尹楚雄、尹汉雄,而尹楚雄那条断臂,便是十年前的中秋节,他在江阳城的酒店中一剑劈去的。
尹氏兄弟在坐到桌子旁的一刹那,也看到了江负樵,尹楚雄立刻要拔剑,却被他的弟弟尹汉雄伸手按住了。他冲着兄长摇摇头,转眼去看旁边那张桌子,那张桌上,是段剑和于平安。
两个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于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