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时一样,我很早就来到了店里,手上忙着开店前的准备工作,生活恢复了循规蹈矩。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离操作台很近的一桌客人突然很大声的说出一句话。
我莫名其妙的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俊俏的脸庞,潇洒的外表。他的头发上没有涂抹任何定型效果的发水。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在这种公众场合,说话这么大声呢?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再为我们俩的将来考虑!”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儿,看上去应该和他差不多年纪。
“那间房子是我父母的,我不能这么做。”
“那我们怎么办?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要结婚的啊!”
“我们再买房子啊。”
“买房子?你说的轻巧。就算我们付了房屋的首付款,那以后每个月的月供怎么办?我可不想背着这个一辈子的债生活下去。”
女孩儿说完这句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转过头,继续把糖浆和牛奶搅拌在一起。
我没有思考他们之间所说的内容。在我脑海里的,仍然是那张“死亡之影”。
从老宋那里回来已经好几天了,我一直没有主动给他打电话,老宋也没有。看样子,我们俩人都想把这个事情放一放,好在以后的见面中,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出现让彼此尴尬的场面。
我尽力不让自己回想这件事情。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本身就是邪恶的。但我又不能阻止自己的思绪向那里飘去,“死亡之影!”我很想亲眼看一看“死亡之影”。
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出现“死亡之影”,使我多少有些失落。但这种失落感并不十分强烈。我知道,“死亡之影”的出现,必定会造成一个生命的结束,在这条道德和伦理的底线上,我还是站在了象征着正义的一边。
将糖浆和牛奶搅拌均匀,放进冷藏箱之后,我的手机电话响了起来。
我快速的洗了洗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掏出电话按下通话键。
“喂,你好。哪位?”
“。。。。。。你好,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铃般动听的声音。是她!没错,就是她!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你好。。。你是那个。。。”
“不好意思,冒昧的给你打了电话,说话不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的语速很快。
“哦,我只想问问你,今天有时间吗?”
“有,有时间,什么事?”我急切的问道。
“我想让你带我去那几家甜品店,就是上次你说不错的那几家。”
我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刚才还存留在大脑中的阴霾,现在忽然散去,只感觉眼前一片明亮。
“上次说的你还记得啊?”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沉稳一些,毕竟是要和她第一次单独出去。如果我表现出很急切的口吻,说不好会让她感到害怕,或许感觉我对她有不好的企图,而丧失这次绝佳的机会。
“嗯,记得。你今天有时间是吧?”
“对,对。”
“嗯,那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你距离休闲广场远吗?”我问道。
“不是很远。”
“那好,那我们就在休闲广场楼下见吧。这里有公交车还有地铁,去那几家甜品店比较方便。”
电话那头片刻空白,然后她的声音说出:“好的,一会见。”
把手机电话放回口袋,我感到一颗心在“扑通、扑通”的激烈跳动。刚才说话的真的是她吗?这是真的吗?她约我了?各种突如其来的问题涌进我的脑子。
但我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了。当务之急的,就是立刻放下经营中的店铺和手中的工作,去楼下赴约。
跟苏妍和罗磊做了一番简单的交代,脱下身上的工作服,我急忙跑上电动扶梯,朝一楼奔去。
可能是我出来的太早了,来到广场门前时,还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只能先等会了。”我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盒MILD-SEVEN,叼上一支,用打火机点燃。
正在抽烟的我,一边频繁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一边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一瞬间我都不想错过。我只想在她看到我之前,先看见她。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她还没有出现。心急如焚的我立刻掏出电话,从“已接号码”菜单中调出了她的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
电子等待音连续响了六下,随后便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电子录音。
我无奈的放回电话,心中暗暗自问:她是不是和我开玩笑呢?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说的话也不足一百句,虽说我跟她说过要带她去不错的甜品店,也承认说出这番话是想再见到她,但是也没有奢望她真的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啊。
莫非她真的认为我给她留下手机号码,是对她有不轨的企图?要真是这样,那她肯定会借此机会,耍我一次了。
我越想越觉得她不会出现了,一直在这里等下去的话,也是徒劳的。
我把吸完的烟蒂丢到地上,用脚踩上去,捻了捻。
“估计不会来了。”我告诉自己。
正在我抬起头,想要返回店里的时候,我的余光中,突然闪出了一个身影。
我的心加速跳动起来,感受着心跳加速的同时,我转过头。
不远处站着的,是她。
我清楚的看到,她正看着我,脸上还是那副动人的微笑。
“什。。。什么时候到的?我都没看见你。”我激动地说道。
“刚来啊,呵呵。”
她回答着我的问话,朝我走来。
今天,他既没有穿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连衣裙,也没有穿第二次的白色T恤,而是换了一件好像小洋装一样的开襟外套,领口处有一圈蕾丝花边。
这样的穿着,使她在之前所展现的青春气息的基础上,又多增加了一份可爱感。
“那。。。我们走吧。”我说道。
“嗯,好的。怎么去啊?”
“坐地铁吧,比较快。”
“嗯。”
接受了我的提议之后,我们俩人走进了附近的地铁站。
地铁车厢中,我们俩人都默默不语。我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想什么,反正我现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引起话题的开场白。车厢中,所有的人就好像在应和着我们俩人的气氛一样,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连一个喷嚏声,都没有出现。
就这样静静地,我们到了要去的站点。
走出地铁站,沿着人行道步行了十分钟左右,我指着一块店牌说道:“到了,就是这。”这是我们俩人在沉寂了这段时间之后,我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个店名是。。。。。。”
她看着店牌上的名称,小声的说道。
“Amant。”
“Amant?阿芒?阿芒甜品店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在等着我肯定的回答。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我笑道。
“Amant是法语,意思是‘情人’。”
对于我的这个解释,她好像表现的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看着这个法文的店牌。
推开店门,门上的铃铛发出一阵轻快地鸣响,一位穿着黑白相间颜色工作服的店员走了过来,笑脸相迎。
“欢迎光临,俩位吗?”
我轻轻点了下头。
“嗯,两位。”
“这边请,”
店员将我和她领到了一处靠近窗边的双人位坐下。
“需要点什么?”店员问道。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示意要我替她做决定。
“嗯。。。。一份奶油松饼,一份苹果派。”我朝店员说道。
“饮料呢?”
“两杯情人茶,谢谢。”
“好的,请稍等。”
店员写好了餐单,朝柜台走去。
“你点的什么啊??什么。。。情人茶啊?”她的不好意思又浮现在了脸上,这次脸颊处还有一丝微微的泛红。
“呵呵,刚才我点的东西,都是这家店的拿手好戏。尤其是苹果派和情人茶,更是这家店的独家特色。
“是吗?”她的嘴角微微一笑。
这家甜品店的桌椅,都是同一款式的木制品。餐桌上闪耀着深褐色的光泽,说明店员每天都有精心擦拭。
墙壁和地板看起来也是木制的。虽然这家店是开在钢筋水泥所铸成的商场底商里,但却有如在金属森林之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天花板上垂直悬挂着若干盏,造型好似花蕾一样的灯具。墙面上,装饰着几幅不知是哪位画家的画作,不过看上去,有点抽象派的感觉。
耳边响起的,是优雅的乐曲,不过我实在听不出是哪种乐器演奏出来的,说不好是好几种我不知道的乐器。
等了一会,店员就把我点的甜品及饮料端了过来。
“请慢用。”店员用温柔的口气说道。
“谢谢。”我附加了一个微笑给他。
我将苹果派和一杯情人茶递到她面前,将奶油松饼和另一杯情人茶留给了自己。
“来,尝尝。”我对她说。
“嗯。”
她面前的那份苹果派上面,淋着一道这家店秘制的酱汁,味道确实很独特。
她拿起刀叉,轻轻地切下一块,沾了一点酱汁放进口中。立即便睁大眼睛对我说。
“真是很好吃啊。”
“呵呵,是啊,独家特色吗。就连我都不制造这个酱汁的做法呢。”我一边把一块奶油松饼放进嘴中,一边说道。
她又端起那杯情人茶,慢慢的将杯缘靠近唇隙之间,喝了一小口。
“这茶的味道也很好呢。”
“是啊,我说过的,这都是这家店的拿手好戏呢。”
“这茶是怎么制作的,你知道吗?”他把茶杯放回茶碟,问我。
“哦,这茶啊,是用红茶,里面加上乌梅汁和柠檬汁就做成了。”
“这么简单啊?”
“是啊,很简单。”我笑着说。
“嗯。。。我想问你个问题。”我终于鼓起勇气,张口说道。
“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这。。。。。。”她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
我急忙解释说:“你不要多想。你已经来过我的店里两次了,而且已经记住了我店里的甜品和我这个做甜品的人,而我对你却还一无所知。今天你打电话找我带你来吃甜品,这就说明你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那我们彼此之间,是不是要先知道对方的姓名啊?这样做,也算是对彼此的尊重,对吧?”
我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想出来的这些歪理,而我却还把它们说的那么义正言辞。
而她听完我说的这番话,却对我微笑了一下。也许她觉得我很可笑,或者,她觉得我很有趣,不管怎样,她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我。
“你说你的店?那间甜品店是你开的?”她开口向我问道。
“嗯。。。。嗯,是,是我开的。”
“那店名也是你起的咯?”
“是,是我起的。也不算是起的,只是用了我名字的一头一尾的两个字而已。”
“一森甜品。。。。”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愣了一下,怎么现在她倒反过来问起我了?
“我叫弋亮森,明亮的亮,森林的森。”
“弋亮森啊,一森甜品,果然是名字的一头一尾两个字啊。”她笑道。
“呵呵,是啊。只不过我按照姓的发音,把‘弋’字换成了‘一’字而已。”
“呵呵,明白了。”
“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我有点不耐烦的问道。
“雪儿,任雪儿。”他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但是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已经穿透我的耳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任雪儿。。。。。。好听的名字。”我仔细的品味着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有如花香般沁人心脾。
“那你是任我行的后人咯!”我开玩笑的问她。
“任我行?任我行是谁啊?”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
“你做的那个甜品,里面有我的名字。”他垂下眼帘,看着眼前的那杯情人茶,对我说道。
“呵呵,是啊。我才想起来,‘雪伴珍珠’。。。还真有一个‘雪’字呢。”我恍然大悟道。
但她却安静了下去,没有说话,直到我们离开Amant。
在店员一声亲切的“欢迎下次光临”声中,我们走出了Amant的店门,这时,夜色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
我和雪儿在人行道上缓慢的走着,彼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静静地走着。
穿过人行道中央的斑马线时,突然一辆自行车从我们身旁闪过,我没有看清骑车人的模样,只感觉他好像是有急事需要处理一样。
我下意识的抓住雪儿的左手,用力的向后拉,想将她藏在身后。同时,我将前胸挡在她面前,用后背承受住那辆自行车所带来的前推力量。
这一刻,时间停止了。好像在我们身边的任何物体都停止了运转,整个世界都为这一刻而凝固了。它们在祈祷,祈祷这一刻永远这么静止下去。
就这样,直到我和雪儿回到休闲广场门口分开的那一刻,我都一直没有放开她的左手。而她,也没有主动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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