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祀,所言为何寓意?”
见状,雉儿仓促地拽住了自家主祀的襟带,侧跪在一旁,仰起脸,忽闪着她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适时的加以进一步询问道:“是否按虞姐姐所传,开了席?”
一闻雉儿这两句变相的提醒之话,古宓神情略一滞,暗自嘘口气,宽袖下瘦长的十指,不自禁的紧攥成了拳状,竭力压制了半分正扩胀得高涨的心头火,抿了抿朱唇,余光窥了一窥帘边杵着的那被提及之人,心跳的节拍依旧是瞬的抑不住加速几遭频率。
面对着虞侍首,不知为何,古宓总会莫名的心虚,尤其是一扫视到她那张极致板正的脸时,心中哪怕再怎样别扭,也不敢当她面前过度的发作些什么。
说来也奇怪,被谷中之人尊为长老的那三个老人瑞,可谓人见人喏,但是古宓对他们偏就丁点惧意不存;对视着那似是故人却似敌非友的两方主祀,古宓也毫无顾忌,不管其是否为那曾经的叛离之人的再代为生,心底是不怎么加以犯愁的,因为无论是不是,古宓自认对他们都已经放开了,不想也不会再对以往的种种做过多的无用纠扯。
如果,也只是“如果”的来个小概率假设的话,依而今推来,倘若那个叫何云沧的正版者,跟其苟合之人陈依菱,若是此时此刻同一出现在跟前,古宓也自觉可以有七分肯定的,能够做到较为轻松的微笑着祝福他们牵手到老。
是以,古宓也有在纠结着作想,那某一刻曾狠狠撕绞过自己心扉的初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场真正的恋爱呢?如果算得是,为何前后相隔才不过几个日头而已,自个对那旧时之情旧时之人,却已这般的舍得?相反,如果算不得是,何以那一天,自己会那般痛彻难忍的祸乱了妒恨的某根末梢神经,以至于造就了目前这种别无出路的混沌处境?一切的一切,仿似说不清,也道不明。
然而,这其中,惟一呈现逆势,愈发得以肯定的,便是对虞侍首,这个一见之下,没来由会突生那种被其如X射线般,一眼便可读懂心思的错觉之人,古宓是惴惴不安的。
照理说,当古宓于清醒状态第二次瞅见那枚水琉璃,真切的听见那道古老而永久的年轻召唤之音时,该可明了这整个一环紧扣一环的突如其来是何,只是,独独对于虞侍首,古宓的敏感,却无一时不在诡谲的作祟,可谓每一秒钟都在一闪一闪提示着红色的预警信号,隐约反衬着,那种她仿似并非仅止于外表看起来的异常样势。
想想也是,一个人,既没谱也没底,却恍惚的察觉,身边时刻隐藏着一双盯视着自己,且为仿似可洞悉一切的眼睛,任谁,恐怕都不会觉得舒服吧。
说,说不得,问,言不得,就像一场随时可翻起滔天浪头的暗战,纵使心力交瘁,却也只能一个人神经兮兮的憋屈,你若因一时的好奇心发作张了嘴巴,抑或忍受不得煎熬的作以了一通发泄,只会诱发更为难以预料的一系列链接窜乱。
“嗯。”绞断了思路,古宓拢一拢精气神,略一思转,便放缓了语调,眼梢勾一勾帘外,随着雉儿的话音言道,“另加一席位,稍后以犒菱主祀之劳。”
一闻自家主祀魂归应声开了口,雉儿立时的松了一大口气。
其实,又何止是古宓一人在揣疑,就连雉儿这丫头,杵在一旁都不难看的出,自家主祀跟那东菱主祀之间好似结了多大的梗一样,只要两人一碰头,且不论及是何场合,不是明里瞪来瞪去,就是暗里瞥来瞥去,瞅着那互不相容的对立,雉儿甚难明解,何时横生的那种看似咬牙切齿植入血骨的结儿,不解何以连自己这个近身女侍怎的都不晓得。
“是。”就在古宓和雉儿各自思来想去时,杵在帘边一直沉默着未加作词的虞侍首,已然做了应答,半侧着身对着帘外轻语道,“唤下去吧。”
“是。”隔着那层珠帘,侯在外面的一抹较近身影,即时便有了回应,“侍首。”
一连两个“是”字作答,差点没把古宓当场“是”晕乎,只是一顿简单的饭,搞得跟那什么似的,不催促还好,一催再催之下,连带古宓的肚子也不争气的跟着凑起了热闹,咕咕直叫开来。
亲历亲睹着这古代的一套又一套繁规琐矩,古宓甚至在怀疑,等到真的开了刀叉,是不是那会自个早就该饿晕过去,老实讲,当真是延续的很累人。
“侍首不必劳烦了,本主祀于己祠已用过,原以为谷主这边,有稀客在,此时也早已过了时辰点,不想还没开膳。”瞄一眼案几上摆放着的,那几样在自己看来,入不得眼的青碟,东菱主祀挑着细眉,提高音儿道,“本主祀那儿,尚备有几道珍肴,配我东祠这菊槐最为不过,既然恰逢时点,也一道遣珑丫头去取了来吧。”
此番腔调一波及鼓膜,古宓咀嚼着那一席窜进耳朵眼的话巴,登时再度冒起了火气。明摆着,她东菱主祀口吻中含有瞧不起的重彩,以及明显的讽刺之味,想来,这一趟得瑟,并不是诚心诚意来补慰什么的,倒像是前来打探什么,顺便找寻时机落井下石看热闹。
“菱主祀真是有心了,本谷主是否该行个礼以示感激之情呢?”
暗忖着,古宓当下便于心底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擎了衣襟,迈开莲步,语气不佳的言语着,撩起了那道妨碍视觉效果的多余之物——碎帘子。
“想来,菱主祀定是一心只念着我谷中这几位外来之客,是以来时匆匆···”浅勾起嘴角,古宓斜睨着自打自个显身于帘外的那一刹那,便没了其它杂音的周遭,刻意调换了不动声色之态,顿了一顿,方更为直白的继续道,“也是,哪家小儿女,有不思春之时?”
何况,某人骨子里,流淌的本就属于那种不安于寂寞的不安分细胞。
当然,这“何况”一句,古宓是在心底默哼的,并未发出实话,便学着某人惯摆的那副架势,抖了长袖半掩于面,“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没预兆性的笑,登时,笑懵了在座之人,笑傻了在闻之人,也笑散了四周那份尴尬的氛围,笑解了越凝越重的那股子冲撞气流。
那笑,触及于耳,童真无邪,如清泉般,汩汩流淌,渗入心田,搅入心神。
那笑,细究之下,深韵了一份无谓,暗潜了一丝无奈,沁人心脉,令人心碎。
不错,古宓想要的,便是这种矛盾性的笑,她就是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错乱”了,就是要让他人晓得,自己这一谷之主,并非那么的一无担待之处。
“谷主,此话何解?”瞅着古宓那交替瞬变的神情,东菱主祀心中不由也少了分可拿捏的分寸,“莫不是宓妹妹在笑及姐姐,言下之意,是在嗔怪姐姐?”
闻言,古宓颔首摇摇头,忙收了那一口气吐出喉咙,却连自己都觉得若是再再接再厉扯着嘴巴笑下去,都会不由冷得发颤的笑姿,稍微正了正神色,反问道:“哪里的事?菱主祀多心了,妹妹岂敢拿姐姐开笑?”
之前,古宓之所以未能沉得住气,一冲动之下踏出了那道象征着分界线的珠帘,也不过是不想就那么轻易的,就此放任了席下那一出颠了先后之序的乱遭事愈演愈烈而已。
而,东菱主祀身旁,那名被唤作珑儿的丫头,在听得自家主祀那一句吩咐过后,本是意欲应了声回往东祠,却在迎视到古宓那一眼似有意又无意的一瞥之后,就那么没了主意的愣在了原地,她不是看不懂,这个新上任的一谷之主眼底那份丝毫不带掩饰的犀利架势,以至于,这丫头一触及之下,便不自觉的腿脚打了转,挪动不得半步了。
“再者,菱主祀刚不是有言及,此次是专程前来献舞,以助兴的么?宓儿就算再不济,这点起码的礼仪,还是略晓一两点的吧?姐姐的舞姿,想必定是谷中最美之态,如若不然,也不会那般两次三番为妹妹设身处地着想,如此,这舞,还是有请姐姐代替妹妹了。”
一语道毕,古宓就地打个半揖,冲着东菱主祀那纤嫩玉指指尖,不知是用什么东东涂抹成同一色血红,于已一躬腰身之际,与其那一衫胸前挂得甚是“吃力”的薄巾,意外显露了异彩的指甲闪一眼,继而环一眸一侧那几个假哑巴之人,紧接着不咸不淡不留余地的,扔出了下文一袭颇具结论性的话。
“稍时,便是我谷中东祠与北祠之主祀的好合之礼,身为一谷之主,宓儿在此,擅作主张一回,传本主话,此好合之礼,按之先所定之时,一如所传袭之谷规祖制尊办,届时,几位远来之稀客,也一并列入头座吧。”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