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一晃,古宓的视线随之即被摇乱了神儿,心虚的瞅一瞥,见席下无人注意到自个刚刚那个过失的小细节,便忙不迭收了衣襟,暗松口气,稍稍端坐正了些许腰身。
除却入座时,那三两句有限的客套话,之后,这满在的一席人,干怄着无一者再多加言说只字片语。一个个,茶水倒都没少灌,估摸着熬到此刻,没灌水饱也已差不几多,单是看那一张张几乎于同一模板,一次性翻版摔跌炼就的炉火纯青般高深之姿,张扬窜动着的窒息氛围足够叫旁观者憋屈至极。
速度的环一蔑,古宓对现场的状态,可以说是分毫兴致没有也提不起一分精神头,悻悻的一合手,衣袖轻搭在了一侧。
幸得座椅凑合,否则,加上之前在坊厢阁苦修打坐那几个时辰,此时屁股底下不坐错骨才怪,胳膊肘搁于舒展度呈现夸张之势的搭手上,古宓习惯性挠挠发痒的耳垂,惊奇的发现,用坚硬木材制作的椅子竟然也有坐而不腻之时,相反的,反倒有那种越坐越温和越坐越体贴之感,有生以来,坐木椅子头一次有了越坐越上瘾的怪异心态。
其实,一推开这涗泱阁那扇紧闭着看似不一般厚重的桃木红门扉,一抬眸,首当其冲映入眼底的,便是随着那一缕缕晨曦之光,呼啦一下子澄亮于视线中,正冲着青灰白斑石阶方位,仿似古代朝野官帽般的这一把居上位之椅。
倘若较真追溯的话,“椅子”一词的名称始见于唐朝,尽管其形象可上溯到汉魏时期,原形为传入的北方胡床,唐宋之前尚罕见造诣如此浑然一体之物,堪称巧夺天工之绝世极品。
而错乱了时空以来,一直锁拷在这牢笼之谷,为避免一不小心暴露蛛丝马迹,或因诸如此类的芝麻小事有损颜面,古宓惟有如履薄冰的走一步算一步独做搅扯,是以时至今日,也尚没找到合适机会弄清这异代到底为哪朝哪代。
很多物与品,一见之下,新奇也好,熟识也罢,均只能同一的将其归之于脑瓜里原有的概念范畴,古宓不敢有所多问也不想在这些东西上多做搅扯,一来生怕一张嘴巴发问,种种意想不到的麻烦就会由口惹出,二来,不想过度的额外浪费本就已经不够使唤的那点脑细胞,能混就糊弄过去,反正太较真也没多大劲。
但眼下,有一点是相当有目共睹且毋庸质疑,那就是相较于其下方左右两旁排列而对的其它十把木椅,这把紫檀椅尤为显眼的摄人心魄,摆在那,其线、其体、其实、其虚,无一不散发着所兼具的那股子难掩的独特性,其气、其势、其意、其神,越是揣摩,越是融入,越是被其所引,被其所惑,那份诡异之感,意会不得,言喻不得,或者说,也无以意会,无以言喻。
整体简言观之,不同于大类的四直腿,这把紫檀椅,是用四支铃杵代替了四足,流线型的束腰,混迹双边檐,即上侧安托角牙,棱角处起线;同一坐面立四柱,中间两柱稍高,上装弧形桥梁,两侧有横枨连接;扶手与搭脑上拱,两端上翘,由后中柱通过边柱向前兜转搭于前立柱,弧线极致的,与坐面中间空当嵌了圈口花牙,其中,最为显眼之处便在于,前柱和椅边柱圆,雕了拉细的睡莲,垂饰了串串珠流苏。
不知他人作何感受,但对于古宓而言,虽只是不经意的瞥了那么一眼,一瞬间,便已觉得自己整个人脱壳般晃了神,感触恰如当初于古相坊那所诡异的地下吧,乍见那一只褐色木盒内,于黑丝手帕衬托着的那粒水琉璃一样,色与泽的交融,空与灵的沉沦,就那么,无意识的,好似再一次上瘾般受了莫名的蛊。
没了感觉,神经末梢失了灵,不清楚是怎样走过的木廊,怎样跨过的门槛,怎样迈上的阶梯,又是怎样的一个转身,怎样的一记眼神,怎样的一抹专注,恍然的很,微妙的很,古宓神思聚回身体的那一刻时,方发现,自个已然于麻木模棱状态之下,占据了那把熠熠泛着空灵色泽的紫檀椅,于不觉间,落了丝衫,染了印迹。
“谷主。”随着雉儿这一声呼唤,古宓神情一滞,蹙下柳眉,掩了异样,不动声色的抽回分叉了的思路,一扭头循声一抬眼,却瞅见虞侍首正一脸凝重的擎着一方搭了明黄丝巾的木盒子,压着碎步绕过正堂朝自个这边方位走过来。
俗语云,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想一想,一而再再而三“拿”自身做过实验之后,再跟木盒子之类的东西打交道,那感觉,不亚于明知面前摆着的是烧至沸点的油锅,却只能别无选择的被人死拽着胳膊,不容回头的往盆中硬伸自己的手,甚至相较之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凡是常人,不免都会产生这种心态,古宓也只是个平常人,照旧的难过心理上这一障碍,一见那木盒,当即,心下便难抑的狠狠颤了一颤,浑身冒起一层不舒服感,可谓五味俱杂,七味混乱。
古宓尚没来得及多想,只见同一时刻,尾随虞侍首步入阁内的,却是两行身着同一色浅绿透薄荷叶裙摆,肩披粉嫩荷瓣丝巾,腰系墨绿飘带,发髻悬挂明黄青纱的二八芳华少女,那身姿,窈窕不喻,柳腰纤纤,粉面含颜,眸泛清魅。
目不转睛盯视着那各自分开,俯了身跪于七张黄花梨案几边,葱葱玉手一致性翘了兰花指侯令的姣容,古宓不自主的掐一掐自己手心,心底重重的咯噔了一下子,原来,之前那一瞄,并非是幻觉,这几个余光而入美坯子,正是那垂首在砚池的那几道仟影。
蹙着眉眨眨眼,古宓尽力稳稳神,反念一嘀咕,本就有点糨糊了的脑瓜越发迷糊开来,无语的叹息着,刹那间一系列疑问也开始冒泡,难解何以上个菜,怎的要招来这么一堆可人儿,单一的想吃个早饭而已,用得着上演秀色可餐这一招数么?那么年轻,那么朝气,那么清纯,一动一静,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暗暗略一做比,古宓不禁的嘟起嘴巴,脸颊却羞上一抹异晕,就在她难得的明了,啥叫相形见绌自惭行愧之际,清晰的视野里却恍然徒增了一层模糊之物。
座前一米开外,平地忽生五杆腕细般红漆圆木柱,始于倒垂吊兰蓬松展枝串芽一旁,挨个匀称排开,间距均为一百四十公分,半绕着一环之后,止于欲绽包着骨朵儿萱草倒扣梯形盆栽一侧,拉开了一条折扇形弧度,其上附带着的水滴状吊坠,不长不短,恰好由上而下,形成了一道类似于屏风,高约一百八十公分的水晶垂帘。
“谷主,何时开菜?”动作利索的摆好大小如一七个碟子,雉儿见自家主祀似乎又愣了神,而虞侍首那边已忙活完,便极低声做了个提醒。
“开菜吧!”一感触到,一闻雉儿所言,一旁那抹继而转射于己身的质疑之色,古宓赶紧的先一秒钟转移自己那双直愣愣细眸投注焦点的所在方向,顺势拢一拢宽大衣袖以作遮掩,继而淡淡地应了这么三个字。
话音未落,杵在交界边缘处的虞侍首随即侧侧身,颔了首对着帘外紧跟着重复了一遍古宓的原版话,只是音调明显高了两分,口吻中多加了一分严肃之气:“开菜吧!”
一语道尽,细弱蚊丝作响之声立时极富节奏感的一重重(Chong)掀启,片刻的相对安寂,不多时,香气缓缓四溢开来,白雾徐徐飘腾,冉冉散降,且有丝竹之乐,隐约夹杂其间,若有似无。
瞄一眼虞侍首那道依旧不失平日里板正之态的侧影,古宓不想被她那双精明至极的“激光”之眸洞悉透穿,便甘败下风的低了眉,倍感心虚的强打起十二分精气神儿,尽量摒弃那股于无形之中逐渐扩胀堆积起来的索然无味枯燥劲儿,打算跟着雉儿那双白皙小手轻柔的一系列动作扫一遭儿。
不意料的是,这随意的一扫,才开了个头,下一秒,古宓瞪视着眼皮子底下那逐一呈现了所含之物的极致青碟,心中登时不由得接连咯噔两下子,受牵扯的脑袋里,也条件反射般惶惶然着甚为迟钝地冒出一连串问号。
这,就是,待客之礼?
提前确有,亲口吩咐,备“斋”饭,吧,貌似?
这,一个时辰左右,可是,怎的就···
结巴的纠结着,古宓顾不得形象的几欲咧掉自己下巴,思虑还未得以终结出个之所以然,耳畔又蓦地充斥起一道隐含火yao味的高分贝之音,那拉得细长细长的嗓门,一钻进耳蜗,顿时令人手脚连带背脊同一时刻无故的乱窜开了小米粒儿。
“有闻远方贵客入谷,东菱主祀,前来助舞献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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