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并非是后知后觉，而是不知不觉。一开始上官告诉她，副总裁不过是一个头衔罢了，她倒也真的只把这个副总裁的职位当做一个头衔。她要的，从来不多，如果她想要得更多，便会直接说与他听。就像圣诞的晚上，他的一个吻，就抵过了所有价值不菲的礼物，能在他的怀中安睡，已经是苏醒后的，最大的福气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睡着。她总是很难得会醒得比他早。苏苏仔细地端详着他睡觉时的模样，这样的上官子默，就只属于她苏苏一个人的吧。心里不知觉的乐开了花，连嘴角都上扬了。他的模样，是这样熟悉，莫非真的是有来生之说？他们上辈子一定见过吧，而且她还刻苦铭心地记住了他，直到今生，始终念念不忘。
上官子默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对自己傻笑的小丫头，扯了扯被子，又把她摁在自己怀里，“再睡一会儿，别乱动。”
“今天不去公司么？”苏苏嘟着嘴，但还是在他怀里乖乖躺好。
“不想去。”
“不想去？”被他的话吓到了，一直以为他是一心想着事业的男人，没想到也喜欢偷偷懒，“上官，我昨天给Vincent发了邮件，说我抽空会去法国看Tina，和他的。与其被动地被媒体大肆宣传，不如采取主动，让他们有更多的话题写写。我也有报纸可以看看，不至于太无聊。”
“苏瑾。”
苏苏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他倒也没有要把那半个脑袋塞回去的动作。他是极少叫她苏瑾的，连名带姓，她都觉得这两个字生疏了。
“我让秘书定好了两张机票。”
苏苏愣头愣脑地看了他半天，才掉出一句：“去哪里呀？”她能明显地察觉到床上这个男人鄙视的目光，他懒懒地说了几个字：“睡觉，我困。”
反正醒了，想睡也睡不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推了推上官子默：“喂。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上官子默暴汗，她确实已经是不知不觉了。
等到两个人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了，下了一夜的雪都已经融化了，空气里湿哒哒的，苏苏打了个哈欠，一看到太阳就好想再钻回被窝睡觉。
圣诞一过，转眼就是元旦了。在国外，元旦就是他们的春节。她不想在这个最热闹、最喜庆的日子里，带去自己无尽的落寞。
新年的钟声，是在苏苏和上官子默的围炉煮茶中度过的。苏苏自小是随着母亲过农历的春节的，元旦也向来没有什么讲究。大厅的钟摆敲过之后，她就蹬蹬地跑回房间缩进被窝。
去法国前，苏苏回了趟花店，也去看了薇然。她知道，只要是她的决定，薇然一定会赞同的。
薇然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地海芋，苏苏把自己带来的那束放在旁边，“是那个人来看你了吗？你爱的人，到底是谁呢？我爱的人，又是谁呢？”
“妈妈。我和上官在一起了。虽然没有名分，而且还被外界所指指点点的。他对我，也就不冷，也不热。但是没有关系的，只要苏苏不是一个人就好了。我都知道的，昏迷的时候他会陪着我，抱着我一起睡。他是不是也害怕一个人呢？我们就相互陪着好了。其实，我记得他了，以前他是叶子姐姐的男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叶子姐姐现在要嫁给别人了。妈妈，如果到时候上官也要结婚了，我就会离开的。若有人真心待我，那便嫁了。若没有，我就去陪你吧？我怕你太孤单了，好么？妈妈。”
苏苏理了理吹乱的头发，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薇然的墓，和慕容琏的是一个东一个系，遥遥对望。她让司机把车停在山脚，步行上山的。七厘米的高跟鞋咯得她脚疼。以前每天上来都不会觉得累的。下过雪的山路有些滑，但天已经放晴了，露出淡淡的蓝。
刚踏出木原就看到了楚亦垣的车停在外面，并非偶然吧？难道这个人是跟踪狂？！她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车窗，调戏般地靠在他的车上，轻佻的说：“楚先生，真巧呀！怎么在这儿也能遇上你呢？该不是，该不是你在等我吧？”
“上车说吧，外面冷。”楚亦垣侧身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苏苏扫了座位一眼，自己打开了后座坐进去。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聊什么呢？现在讲不久可以了么？下午还要赶飞机，上官在等我。”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说完我送你回去。”
苏苏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小王先回公司，她知道他会来找她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快车，心浮气躁，感情用事，是他最大的缺点。
她不说话，只听楚亦垣讲着一些琐碎的事，像是她离开后他们都疯子一般地寻找她，他和Vincent打了一架……她只不耐烦地擦着蒙上一层雾气的车窗，自顾自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过去了，就找不回了。
车子经过西街上“Air”的时候放慢了速度，店已经关了，只留着一个招牌孤零零地看着街道上的来来往往。那个招牌，是他，还是她呢？
“竟然关门了，以前的碟子，也找不到了。”苏苏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曾经一起甜蜜相拥的地方，他带她从这儿经过，多拙劣的手段。车子停在他之前的公寓楼下。楚亦垣下车替她开了车门，她仍坐着纹丝不动。
“上去喝杯咖啡吧，我很久没有给你煮过咖啡了。”
“楚亦垣，请问我们现在以什么身份见面？如果是私事的话，我并不怎么想见你，于公，我们也应该是在公司堂堂正正的见面。”
“苏苏。”他顿了顿，说：“古因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苏苏迟疑了一下，警惕地看向周围然后下车，快步走到楚亦垣前面。她还是这么骄傲，而且是强大的骄傲，不需要自卑些什么。至少在他面前真的是这样的。
细细的高跟鞋磨得脚生生的疼，她光着脚丫站在冰冷的阳台上，在这儿，能看到古因以前的工作室。而现在，那儿的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所有期盼的目光。
古因，如果你回来了，我的生活是不是会多一点希望呢？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些过去的人，很过去的事，都被她装在一个秘密的盒子里，总有一天会打开。谁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着的东西，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楚亦垣递给她一杯咖啡，滴水咖啡。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咖啡了，在上官子默身边呆了这么些时日，净跟着他喝茶去了。不过整个人倒是真的多了几分和他相似的，周身带着几分洒脱和仙气。她都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跟着他一起成仙了。
“请我上来不是为了喝咖啡的吧？”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呢？不然你会跟我上来么？”
苏苏白了他一眼，接过咖啡一饮而尽，温度适宜，把杯子递回给他，“如果你下次说请我喝酒，我一定就上来了。如果是咖啡，还是泡给你未婚妻喝吧，我可真没那个资格！”
“你还是在气我。这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你是在乎我的，只是不能接受我和馨芸的事，对不对？”他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苏苏不屑地转过头，男人的虚情假意！
“那你一开始事觉得我能接受你们的事？所以抛弃我，抛弃孤苦伶仃的我，也要和她在一起？是，她是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有背景，比我有钱，我不过就一个卖花的穷酸女生，怎么和大名鼎鼎的沈小姐比！”
“苏苏，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相信我好吗？离开你，是我逼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可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的苦衷。苏苏，你告诉我，你和上官子默只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对不对？”
“楚亦垣，你为什么自欺欺人呢？从你离开那天起，我的心就死了。你还期待我会跟你说，我多爱你，我不介意你金屋藏娇，我会等你？为什么我要相信你所谓的逼不得已的选择！楚亦垣，够了，我苏瑾再落魄，也不至于当你见不得光的小妾！”
苏苏伸手打翻了咖啡杯，拿回忆来博取原谅？笑话，连她都不屑的伎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楚亦垣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伤害她。原本准备好的安眠药紧紧拽在手心。上一代的恩怨，本就不该把他们牵扯进来。如果不是楚家，苏苏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坎坷，慕容琏也不会死。
“姐，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不，不可能。小垣，这绝对不会是你的错！这些不过是苏薇然那个女人欠你们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垣，你想想，如果她知道了她妈和慕容琏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她会有多恨你？！你也看到了她对你是这么决绝，小垣，馨芸才是最适合你的女人。小垣，相信妈妈，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苏苏穿上鞋子跌跌撞撞地下楼，上官子默的车停在外面。他都知道。
“不是说过不准喝他递给你的东西！”上官子默把车开得飞快，表情冷得像是结了霜。
苏苏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在副驾驶座上，失声痛哭：“子默，你是来救我的么？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的。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给我下药。他，不会真的那么狠心。”
手指在一个黄色档案袋上摩挲，这里面装的每一张纸，都印着太残忍的现实。每个字，每张照片，都像是一支支飞速的箭，穿肠过肚。
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在Air见面的时候就不会傻乎乎的睡着，也不会粗心大意地把本子落在Air，不会……
“傻子，除了亲人，没有谁会真心地对你。有时候，连亲人都不会。长这么大了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白痴！”
“我……”苏苏咬着下唇，“我没有亲人了……你也不是真心地对我吗？上官，子默。”
“不是！”
一个心像是被他从天堂瞬间打落到第十八层地狱，永无翻身之地。说到底，她还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真正的孤儿。
车子径直开向机场，可窗外已经是阴暗的天。
很多记者堵在机场外面，苏苏带上墨镜挡住哭红的眼。保安给他们开出了一条道，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流，她只听话地跟在他身后，像一个木偶。或许，她根本就只是一只木偶。每个记者都奋力向上挤，上官子默还是细心地把他互在自己身边。
“上官先生，传闻您和苏小姐的绯闻是真的吗？”“上官先生，听说这一次您带苏小姐去法国是为了见苏小姐的家人，对吗？”“你们是打算在法国结婚吗？”“有业内人事透露说苏小姐是挖了好姐妹的墙角的小三，是这样的吗？苏小姐？”“苏小姐，那你的副总裁身份是不是徒有虚名？”……
苏苏只觉得路越来越小，空气越来越稀薄，这算不算是高原反应呀！脚掌一阵刺痛，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在上官的怀里。她的生活，都已经被下意识化了。
上官子默的反应似乎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大声呵斥：“这里的记者都是这么没有素质吗？！你们想试试是你们的饭碗重要还是我未婚妻的安全重要！”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他的未婚妻？苏瑾？无非又是一大爆料。上官子默挽着她快速离开。他说的未婚妻，是真的？还是又一次利用她？其实，这又何妨，他能帮她复仇。他们只是在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只是等价利用，自己又何必如此伤心呢？！
对呀，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么？
“上官，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喜欢出其不意，就不怕我打乱你的计划么？”
“你已经打乱了。你认为你够聪明，可以跟上我的步伐。”
上官，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聪明么？如果我装装傻，笨一些，你是不是可以对我不那么残忍呢？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没有那么在乎你，真的！
快到安检门的时候，上官子默一把拉过她，绕道而行。苏苏迷迷糊糊地被他拽着走，她还是听到了身后愤怒的声音。“苏瑾！苏瑾！……”声音有些熟悉，整个人被上官子默摁在怀里，连回头都没有办法。
“上官，有人叫我呢。上官……”
他只当没有听到她的话，示意身边的人拦住后面的匆匆来客，带着苏苏直接前往自己的私人飞机。
她的叛逆期似乎是延迟到了二十岁，所有不满在上了飞机后就表现地淋漓尽致。
“上官！你是不是打算我们回国的时候说我们在法国结婚了或是已经偷偷生了一堆孩子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在法国结婚了或者是生几个孩子再回国。”
两个人冷战了十分钟，苏苏又开始说：“去法国，是为了参加叶子姐姐的婚礼？”
“是为了带你去见你想见的Tina和Vincent。”
苏苏不屑地撇过头，“见完他们还不是一样要去参加婚礼！”
两个人的对白又陷入了僵持，苏苏不想再开口。知道上官子默要去参加前女友，不，可能是好几个前的前女友的婚礼，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里难受？吃醋？不可能！一定是觉得在叶子面前明显没有气场。
飞机起飞后，上官子默就没有搭理苏苏，自顾自地看公司的文件，苏苏也赌气，随手拿了一本杂志，尽是一些娱乐消息，头条自然是亚希集团中国区的总裁上官子默和副总裁苏瑾相互挽着亲昵的镜头。苏苏还很不小心地在背景中找到了沈馨芸和她准婆婆丑恶的面容！
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干，苏苏问空姐要了把塑料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那张纸。等到她心满意足地剪出了一个他加上一个她，上官子默已经带上眼罩休息了。因为是私人飞机，里面的装饰就像是上官子默的办公室，有舒服的让人一躺上去就睡着的沙发。苏苏不满地嘟嘟嘴，随手把剪出来的两个人的图片夹进他的文件夹，自己则跪在沙发上，把小脑袋靠在窗边看着底下的云团，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天上，可已经是夜里了。两个人都已经没有睡意，上官子默依然翻看着手头上的文件，苏苏只好老老实实地趴在沙发上看着他工作的样子。
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夜空中点缀着几颗星星。
安纳西，苏苏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