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明媚,我认真的站在穿衣镜前仔细的打着自己的领带,新买的这套西服我并不常穿,除非它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或是除非要见一个特殊的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我的设计已经正式通过,公司采纳了我的设计,我花了三个月的心血就要得到回报。王主任头一天就悄悄的告诉我,我将会得到嘉奖,而嘉奖的日子就是今天。我把自己打扮得找不出任何一点除本身长相而外的瑕疵,头发也用啫喱水细细的梳理定型过,平稳一下激动的心情,对着镜子微微一笑,我将准备出门,去上班,去接受我的嘉奖。
出门来到客厅的时候正好遇到怪兽,她穿着她那该死的已经起了褶皱的睡衣,拿着毛巾,嘴角还残留着大量的牙膏泡沫,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噫,有问题,很有问题,相亲吧?”
“我会需要去用这样老土的方式吗?”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一点都不讨厌怪兽,虽然她今天一样的不注意她的仪表,一样的不拘泥于她的举止,但是我还是讨厌不起来,甚至愿意像朋友一样的和她调侃几句。也许是因为我怀揣着更大的喜悦,所以我看什么都有很乐观的态度。
“喂,领带夹夹反了。”
“啊,哦,哈哈,谢谢。”我整理领带夹子的时候笨拙的举动引来了怪兽事无忌惮的狂笑,骂完我是书呆子以后,她友好的帮我整理好领带。
“那个,晚上,要是没什么状况的话咱俩去外面吃,我请你。”看来我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哈哈。
“真的?那好,一言为定啊!”说到吃的怪兽总保持着积极和高昂的状态。
一路上可用春风得意来形容,连平时我都不怎么问候的门卫老大爷今天也得到了我的问候。办公室所有的人都已经从小道消息上知道我今天要得到嘉奖,所以对我的异常行为和考究的穿着也并不感到奇怪。同事们调侃着恭喜我,而我也虚伪的用“哪里,哪里”来应对着。真的太开心了,虚荣心第一次在这个公司得到满足,所以我无法用言语去表达我的喜悦。
王主任在我预计的时间来到我们办公室,主任看我的时候的微笑表情让我觉得亲切,也许是因为接下来我的嘉奖要从他的口中说出,所以我感觉他像我的亲人。真够虚伪的。
“那个,同事们都停一下,那个,今天啊,公司派我来宣布两件事情,啊!这个第一呢,就是程煜同志的设计啊,已经得到公司的采纳,作为嘉奖,程煜同志将享受到公司特殊津贴,也就是技术津贴,每月三百元,啊!然后这个第二呢,是一份人事调令,这个我就不用照本宣科了,啊!就是程煜同志被任命为技术主管,啊!也就是你们这里的直接主管。一会儿,那什么以后,程煜就搬我办公室去,以后就加入到我的办公室和其它主管一起工作。啊!就这样”。主任宣布完毕以后,保持着领导不苟言笑的形象,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同事们再次来到我的办公桌前恭喜我,我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好烟一一奉上。听着同事们吹嘘我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管,吹嘘我以后定然能坐到部门经理的位置,吹嘘没准我能成为老总的接班人等等等等,虚荣心彻底的满足了一把,我感觉自己都有点飘飘然了。
在同事的帮助下,我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并搬到了新的办公室,和新的同事打过招呼,并虚心的请大家多多关照等等客套一番以后,我最迫切的就是要告诉黔黔这个消息。借故上厕所,躲在卫生间里,我掏出了手机,还没等我开始发消息,怪兽就发了消息过来,“喂,晚上咱们吃西餐吧,要出血就出大点,就这样安排,OK?”我晕死这个女人,还真敲上了竹杠。管她的,反正今天心情好,就当慰劳慰劳自己,顺便也卖她个人情吧。
黔黔知道我的情况后表现得也很激动,马上就回了电话过来,激动的恭喜我,夸我是个聪明的人,说我前途一定很好。强迫自己压抑自己的喜悦,同时也为了不要让新的同事发现我是这样的没有内涵,我只是礼貌的回谢着黔黔。聪明的黔黔马上就知道我说话不便,笑呵呵的告诉我让我只听不说。哈哈哈,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善解人意,我坚信这个女孩是我要找的女孩。抽了空,我还是回信息给黔黔了,我告诉她,为了她我会更努力的。幸福的感觉太强烈了,来自于事业,更来自于爱情。我相信我已经爱上这个女孩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的时候,我压抑一天的喜悦就要得到彻底的发泄了。我告诉怪兽叫她下班以后直接到南街的西餐厅,因为我也将直接去那里。收拾妥当以后我第一次下班乘坐的士离开。
西餐厅里怪兽早就到了,我惊讶一顿西餐对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大的诱惑,居然能这么早就赶到。但是仔细观察了才发现,怪兽没有穿银行里的制服,穿的是一袭黑色的连衣裙,浅浅的蓝紫色眼影,晶莹的粉色口红,纤细而白皙的手臂,一只灰白色的手包,很成熟的打扮。
“你回住所去的?”
“哈哈,今天下午我们开会,会后就提前下班,想到要和你这么一个大帅哥一起共进晚餐,怎么的也得把自己打扮打扮,怎么样,漂亮吗?”
话音结束的时候,怪兽原地转了个圈子,连衣裙的裙角优美的画出了一道弧线。这样的形象很难让我和住房里那个会很大声打嗝的怪兽联系起来。甚至我第一次觉得,其实怪兽也有几分的漂亮。
烛光下,怪兽吃起西餐来已经没有了平时的豪爽,她总是细细的,小口的,慢慢的咀嚼嘴巴里面的食物,连红酒都只是浅浅的一抿。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她和我认识的那个怪兽简直判若两人。住所里的她粗枝大叶,不拘小节;而这个时候的她却显现得这样的高贵,这样的有内涵,这样的有品味。
谈论的无非是关于我工作上取得的成绩,她很有礼貌的恭喜我,敬我的酒,极其端庄的表情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做梦。烛光下,红酒,漂亮的女孩,愉快的心情,这些都是陶醉一个男人的要素,而今天这些种种要素都一起发生了,于是我甚至看怪兽的时候,眼神都有几分迷离。要是她在住所里的表现也这样,那该多好啊。
手机响了,是黔黔发来的短消息。怪兽听我说过黔黔,但是她一直都很不屑,她说我是痴人说梦,说网上的爱情更本就是泡沫的爱情,说网友见面就是见光死。总之,我对黔黔的这份情感时常被怪兽打击得体无完肤。黔黔问我是不是和同事一起庆祝,叮嘱我要少喝酒,要早点回到住的地方。心里面荡漾出一股暖暖的感觉,我微笑时幸福的表情引来了怪兽的好奇。怪兽问我能不能给她看黔黔发的什么内容,她想知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能把我幸福成这德行,我很大度的把手机递给了她,没办法,今天我心情太好,我愿意和怪兽一起分享这份属于我的快乐。
怪兽看手机短信的表情很奇怪,开始的时候还面带微笑,然后就那么短短的几秒,我发现了怪兽脸上表情在变化,僵硬,转而愤怒,最后怪兽恶狠狠的瞪着我,杏眼睁圆。
“王八蛋,这是什么?”
怪兽的突然发作让我没能作出反应,我傻傻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怎么啦?”
怪兽将我手机递到我眼前,近到几乎要碰上我的眼镜,我拿过手机,仔细的查看,上面写的是“喂,晚上咱们吃西餐吧,要出血就出大点,就这样安排,OK?”发信人:怪兽。天啦,我怎么忘记这茬了,我存她号码的时候故意写的怪兽,这可怎么办呀。
怪兽等着我去解释,然后等到的只有我满脸的通红,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甚至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有,只有等待她的发落。
“你就是这样认为我的吗?你这个混蛋!”
怪兽发飚了,高八度的腔调把她刚才端庄的形象彻底的毁灭,餐厅里其它桌的人投射来异样的目光,服务生走过来委婉的劝怪兽不要大声的喧哗,怪兽用手指着我的鼻尖,恶狠狠的给我说:“走着瞧!”然后扭头就走,不容我任何的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如何去解释。
悻悻的离开餐厅,这本来是个美好的夜晚,这本来是一桌庆祝的晚宴,可是却被我之前的幼稚行为彻底的粉碎。一下子没了心情,一下子没了喜悦,我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畏惧的,一步一步的迈回住所。仿佛是等待着家长的责骂,仿佛又是为自己的行为内疚不安,我甚至不知道回去之后我该怎么面对怪兽,不,是乐乐。我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她,至少我心里没有这样称呼过她,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想以后我都必须要这样去称呼她。她不是怪兽,她是乐乐,这应该是我对她起码的尊重,而我,而我都做了些什么?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真希望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如何面对。但是,遗憾的是她还是在客厅,一只脚在地上,另一只脚支在沙发上,坐在那里边吃话梅边看电视。听见我回来,她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至少心虚得像个小偷,尽管我已经把她的名字从怪兽改成了余乐。
换了鞋,放了公文包,我有些迟疑的向她走去。
“那个,乐乐,真的对不起,我……”
其实我是真心的想给她道歉,但是还没等我说完的时候,她就站起来快速的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再次的放在我眼睛前面,近得快要贴到我的眼镜。我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确认她不是攻击我之后我才仔细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是一部手机,她的手机,屏幕界面是电话簿,我看到有“禽兽”两个字,下面标注的是一个手机号码,很熟悉,想想,这个号码是,是我的。
“你什么意思嘛?”我开始有些愤怒了,甚至忘记自己是来道歉的。
她马上开心得倒在沙发上狂笑不止,笑到后背都在微微的颤抖,白色的睡衣摆角也跟随着颤抖。
“我诚心来给你道歉,你怎么这样,我哪禽兽了我?”
我有点失去理智,我对她以牙还牙的行为感到恶心,我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不正常的女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就活该,我就不该答应人合租房子。
她看我生气了更来了劲,索性爬起来很近的对着我大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嘴巴里话梅的酸甜气味。最后板着脸大声的冲我吼道:“你以为就你能那样说我,我也可以这样说你的,禽兽,王八蛋!”
没来得及等我作出反应,她已经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我要追过去问个明白的时候,房间的门已经被她用劲的关上了。留下我在客厅,独自一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