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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块草地上,我浑身都剧烈地疼痛,在我的身边似乎还躺着其他的易拉罐,我想叫他们,可是我痛得连嘴巴都张不开。我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哎哟——”我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痛啊!我马上听到有易拉罐向我走来,一个陌生的易拉罐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用手轻轻地拍拍我,用礼貌温柔悦耳的声音说道:“先生,请不要移动,你受伤了,安静地休息一回儿,你会感觉好很多的。”可是我睡不着啊,伙伴们怎么样了?他们都在哪里?我在哪里?

“小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小公园。”

“我的伙伴呢?”

“就在你身边。”

“我们一共有12个,全部都在吗?”

“连你一共9个,我们还在寻找。”

“你们,你们是谁?”

“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易拉罐。”

“当然,当然。我是指你们……我们……”我有点语塞,“我们是怎么相遇的?”

“你们被一群人踢到这个公园里来的,你们都受伤了。这群人已经走了,所以我们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抬到这片草地休息,这里安全,从来没有人来。”

“噢——谢谢”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不知道其他小组怎样了,他们会遇到危险吗?壮志他们会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呢?如果我们这个小组回不去,该怎么办?一切都乱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天色刚有点蒙蒙亮。有不少易拉罐围着我们,我张开嘴巴,刚从喉咙里发出点声音,就有3个易拉罐转向了我,他们很关切地看着我。

“你好。”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问候声。

“你们好,你们找到了几个易拉罐?”

“24个。”

“24个?”

“是的。和你一起有12个,后来还有一批也是12个,他们也是被那批人踢来的。”

“噢。”一定是另外一组,他们也惨遭毒手了。城市暴力太危险了,不知其他4组怎么样,希望他们不要被捡垃圾的人带走。我心里暗暗地祈祷他们平安。

“你们需要好好休息,我们这里有个易拉罐会疗伤。不要担心。”看上去他们都很友善,可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帮助我们,我想了解他们。还没等我问他们,他们中就有一个开始问我了:“你们从那里来,怎么有那么多易拉罐?”

“我们是萍水相逢,自愿组合。”

“哈哈,你们是集体跳离垃圾筒的吧?”那只易拉罐爽朗地笑起来,“来,认识一下,我是酋长,我的名字叫酋长。”他向伸出手来,拉住了我的右手,随即又将他的左手也盖了上来。我感觉他是个极其热情的易拉罐,我喜欢这样的性格。

“我叫探索。”我真诚地告诉他。

“探索?好名字。你们在大街上探索,所以一不小心就被踢到这里来了。”他又爽朗地笑了,看来他热情,还幽默,尽管我的身体刚遭受摧残,我还是喜欢他的调侃。

“是的,遭遇了城市暴力。”我微微一笑,感觉整个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我也是从垃圾筒里跳出来的,就是那边的那个。”他侧转身,用手指向灌木丛以外的方向,“我们基本上都是从那个垃圾筒里来的,我们经常乘没人的时候去看看,我们已经营救了很多伙伴了。”他指着他周围的易拉罐笑着说,他们也都笑着向我频频点头。我心里充满了温暖,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又说道,“我的名字是他们替我取的。他们说我们这帮易拉罐就像流落在城市孤岛上的一个部落,我又是这个部落中的第一个成员,所以他们开玩笑地叫我酋长。”

“你好,酋长。”我笑着说,心里轻松了很多,但一想到原来的伙伴们,心里又收紧了,想到可能会和壮志他们失去联系,心里更充满了担忧。

“你怎么好像有心思?”酋长看着我的脸,关切地问。我也注视着他的眼睛,他是个很善良的易拉罐。经过这么多磨难,我已经有了一点经验,我知道善良的眼神是坦荡的,不躲闪的;是平和的,不焦躁的;是温暖的,不刺伤的。于是我决定向他诉说我的遭遇,我告诉他我们的目标和我们目前所处的尴尬境地,酋长充满了同情,他拍了拍胸脯,说到:“别担心,我来想办法。”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声音,真的让我感受到一股温暖。

我看见他走到一边和他的伙伴们商量了一会儿,带了个伙伴,走回我的身边,说到:“我们也想加入你们的队伍,怎么样?”

“好啊。”我不假思索地叫道。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我们的队伍又扩大了。

“这位是侃侃,我的得力助手,他擅长交际,我们封他为公关部长。他会去联系我们这里的麻雀部队,找到壮志不是件难事;地铁总站离我们这里不远,去的办法很多,危险性很大,不过这个倒是不急;让我着急的是你的那些同伴,他们可能都身处危险之中,你的那个公寓的地址是什么?”

“公寓地址?天呢,我只知道206室。”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我们不应该如此冒险,太不谨慎了,甚至都没看一下公寓的地址。想了想后,我只能尽可能的描述公寓的情况。“我记得,公寓的外墙是砖块砌的,据说有200多年历史了……什么颜色我没注意……离八爪鱼不远……对了,墙壁上有密密麻麻的绿色的叶子,每片叶子带三个尖角。”

“我明白了。问问云飞,他一定知道这个公寓,带三个尖角的叶子是爬山虎,这样的房子极少极少。放心吧,没问题。”公关部长冲我笑笑。

“云飞是谁?”尽管侃侃的笑容里包含了不少安慰,可是我心里还是没底。

“云飞是我们这个小公园里的麻雀,他比一般的麻雀要飞得高,所以大家叫他云飞。”酋长解释道,“说不定他认识你的那个朋友,让他去打听打听吧。”

“噢,那很好。你们也有麻雀朋友,真是好极了。看来麻雀和易拉罐有缘份。”我也幽了一默,酋长和侃侃都笑了。侃侃随即去找云飞了,但愿一切顺利。

酋长把那个会疗伤的易拉罐找来,替我治疗,他是一个高大结实的易拉罐,据说他能治疗各种各样的伤痛,大家叫他扁雀。他曾在一个专门治疗跌打摔痛的私人医生家中待过,亲眼看过医生治疗病人的情况,所以他也学了两手,现在就是他大放异彩的时刻了。是啊,我们易拉罐是很聪明好学的,我们的队伍中拥有了具备各种各样才能的易拉罐。

经过他短暂的治疗,我确实感觉好多了。他告诉我还需要大概2-3次治疗,我就能恢复到原来90%的状态。

尽管疼痛还没有全部解除,我已经可以坐着了。我看见我的周围躺着很多伙伴,有几个已经苏醒,冲我眨眨眼睛,其余的都还闭着眼睛没醒呢。我担心地问:“他们都没事吧?”

“应该没问题,只要没有被踩扁,都有希望。”扁雀冷静地告诉我,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三分之一,希望其他的伙伴都平安,希望云飞能够顺利及时地找到壮志,我暗暗地祈祷。

等待中的每一分钟都是那么的长久,仿佛时间忘了行走。自从*苏醒,我的每一分钟都充满了风险,所有的往事又浮现在我脑海。我要特别感谢酒瓶,是他指引我认识了自己,找到了妈妈,使我的生命从此有了意义。我还要感谢所有我遇到的对我有帮助的易拉罐和其他生命,这其中充满了偶然性,但这偶然性似乎又正是易拉罐生命的必然性。在一个庞大的人类社会中,易拉罐是多么的渺小而无力,然而易拉罐又是多么地充满勇气和毅力,他们对于幸福的追求是不可阻挡的。

天色已经亮了,酋长和侃侃带着云飞向我走来。云飞是一个个子不大,但很结实的麻雀,目光十分锐利,很干练。他和我握过手后,展开了笑容,说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壮志,他已经去公寓去寻找你的同伴了,他会把他们带到公园里来的。我这边也有两个麻雀参加了行动,我们对这一带比较熟悉。请你放心。”

“谢谢,太感谢了。”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过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能正确地感知时间,因为我内心的期待已经将每一分,每一秒拉长。天空中出现了一大群麻雀,我本能地抬头去看。正是壮志他们,还有易拉罐们!喔,是他们,我试图站起来迎接他们,是的,我站起来了!

他们降落在我面前。壮志走向我,和我紧紧地拥抱,一时我和他都找不到言语来表达,我们仅仅分别了一天而已。其他的易拉罐和麻雀们也如同我们一样,紧紧的拥抱是我们无声的语言。

壮志他们一共带来了33个易拉罐,加上我们这两组受伤的,一共57个,去掉我们营救的那个易拉罐,也就是说还有12个易拉罐没有到齐,奇妙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定是他们那一组还在大街上。

“天呢!”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奇妙他们没有来,我们把他们丢了。”

大家全都被我的这个发现给震惊了,确实奇妙那一组没有出现。

“有谁看见过他们?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我环顾四周,向所有的易拉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得到的反馈却是迷茫的目光或干脆就是摇头。

壮志紧锁眉头,思索着,而后坚定地说到:“我们这就去找。”

我和易拉罐们目送着壮志和他的伙伴们再次展翅飞去,我也再次陷入焦急的等待之中。突然我想起奇妙拥有的那张地图,我心里又陡然升起一线希望,他们应该不会迷路。可是又一想,在夜晚他也无法使用地图呀。现在是白天,虽然可以看清地图,但也没有地方可以展开地图呀。他们会再回到公寓吗?那是十分冒险的。他们会不会直接去地铁站呢?没有壮志他们的接应,那也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们会不会被捡垃圾的人带走呢?噢,不!

我的身体虽然恢复了点,但我的头却疼痛起来。我不知道失去奇妙,我的生活会变得怎样。我不能失去奇妙,我们这支队伍也不能失去奇妙。我祈祷奇妙和他的队友一切平平安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壮志飞了回来,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我,显然他们没有找到奇妙和他的队友。“我们还会去找的,别担心。”壮志安慰我。

接下来的一天我在恍恍惚惚中度过。受伤的易拉罐们也都在积极地治疗,酋长带领着他的伙伴们热心周到地帮助着我们,由于我们受伤的程度不轻,估计我们还需要好几天才能将伤养好。

黑夜过去,白天来临,我在心里呼唤:奇妙,你在哪里呀?”

天气很热,但没有以往那么潮湿和憋闷了,空气中的那条无形的大被子似乎一下子就被掀掉了,空气变得透明了,阳光到达地球的距离似乎也一下子缩短了。我眯起眼睛,想捕捉一下这久违了的热烈的阳光,我要看他们在空中跳舞。当我眯起眼睛的时候,我真的可以看见阳光是一缕一缕的,他们像震动着的琴弦,又像是一柄柄的利剑,带着紫色的光,射向地球,射向我。我的背径直地暴露在阳光中,不,应该说是暴露在紫外线中,只那么一分钟都不到,似乎就要被晒焦了,我赶紧挪动身体,转移到灌木的阴影里。同伴们也都纷纷转移到了阴凉处。夏季,漫长的夏季!我们终于跨出了桑拿季,但又回到了夏季。我默默地祈祷奇妙他们能够平安无事。

今天公园里似乎有活动,难道人类在庆贺桑拿季的结束?

“哈喽——你好点了吗?”酋长带着热情的笑容来到我身边。

“是的,我好多了。谢谢。你知道今天公园里为什么这么热闹吗?”

“这是世博会的宣传活动,据说要持续到周末。”

“那太有意思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地看一看?”我望着酋长说,酋长似乎和我有着某种默契,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隔着灌木丛,我看见人类在空地上竖起了很多广告,引来路人驻足观望。酋长介绍说那些是关于世博会的宣传资料,看来近距离地观看是没有希望的,我们只能远远地眺望。

很快公园的上空飘起了几个巨大的气球,气球乐呵呵地笑着,在空中频频点着头。人类将气球牵在柱子上,每当气球在风的唆使下,想腾飞而去的时候,绳子就将他们牢牢地拉住。不过气球天生就是乐天派,他们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在风的陪伴下,他们在空中跳舞。当然跳舞最好穿上舞裙,人类给他们挂上了彩色的标语,认识字的易拉罐们纷纷读出了标语上的词语:低碳经济200年;低碳生活200年;低碳生活让城市更美好;城市化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由之路;以人为本……字是读出来了,可是意义不是很理解,我努力地记住每一条口号,以便以后向酒瓶先生请教。

我们无法接近广告牌,只能待在灌木丛中眺望气球,感觉单调而乏味。我想念奇妙,我为他和他的队友担心。城市街道到处都是人类,他们无处藏身的呀。奇妙会在那里呢?可是我坚信奇妙一定活着!

中午,烈日如火,下午,还是烈日如火,桑拿季后的夏季只是减少了湿度,而温度似乎是有增无减。我眯着眼睛看阳光,阳光不再是一缕一缕的,而是一个圆圈,一个圆圈的,慢慢地我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梦中,我感觉有易拉罐在讲话,我好像听到一个易拉罐说:“我回来啦!”我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是奇妙,一定是他。可是下午的灌木丛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易拉罐坐着在轻轻地聊天,其余的都在午睡。

我一定是做梦了。

从灌木丛中望出去,烈日下的广告牌反射着刺眼的光。人类抵抗不住这强烈的阳光,早就离开了公园,空地上连麻雀都没有一只,只有那乐呵呵的气球依然在空中一纵一纵地和风玩耍着。

耀眼的阳光放出一个一个的圆圈,我总觉得阳光带给我幻觉。是的,我感觉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一只气球下,一个小小的黑影,一点一点地往上爬,顺着绳索往上爬。这黑影越爬越高,快接近气球了,爬到最高处了,停了下来,忽然拉出一面旗子来,那旗子迎着风飘了起来,一面五彩斑斓的旗子在风中一抖一抖的。噢,不,这是一张地图!是壮志交给奇妙的地图,他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地图!

“奇妙——”我像是脚下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拨开灌木,不顾一切地往气球奔去。也许我惊动了其他的易拉罐,他们也都跟着我奔向气球。气球依旧呵呵地笑着,和风闹着,一纵一纵地把绳索绷得紧紧的。奇妙像杂技运动员似的,两只脚有力地蹬着绳索,身体倒向一边,一手拉着绳索,另一手扯着地图,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像是在向全世界展示着他的勇敢和智慧。

酋长很快赶上了我,急切地问道:“是你的朋友吗?是你的朋友吗?”

我几乎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嗯,嗯。”

云飞像是一道闪电似的从我身边掠过。只见他一个低空俯冲,漂亮地飞抵那个捆绑着气球的柱子,没有停顿,紧接着的是一个几乎接近90度的陡直的上升。我和酋长停了下来,我们远远地观望着云飞笔直地飞到奇妙的身边,将奇妙从绳索上带离,那张地图随着风往后飘去。不到10秒钟,奇妙降落在我的面前。我已热泪盈眶,没有言语,没有抽泣,我将奇妙揽入怀里,我们紧紧地拥抱,心里响起了一首歌曲,不知在那里听到过的一首歌曲:“……从不相识到心接近,默默以真挚待人……人生如梦,朋友如雾,难得此生几经风暴,为着我不退半步正是你……”

我们来到了灌木丛,在那里奇妙给大家讲述了他们小组的历险记。他们小组主要采取叠罗汉的办法,或隐藏在电线杆后面,或隐藏在阴暗处,躲过了几次劫难。他们目睹了我们小组被城市暴力的蹂躏,所以他们就朝着我们的方向赶来了,但是没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具体位置,其实他们就在公园的另一端,所以今天下午奇妙就采取了这一冒险的方法来寻找我们。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奇妙,这个奇妙的易拉罐,不可思议!。

很快壮志他们六兄弟就飞来了,他们一定是得到了云飞的情报,对情况完全了解。拥抱,拥抱,还是拥抱,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拥抱。很快在壮志和云飞他们的帮助下奇妙就把他们小组所有的易拉罐带到了灌木丛,他们小组也吸收了一位新成员,一个从乞丐手里逃脱的易拉罐,他的肚子里还装有不少硬币,一走路,就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我们大团圆了。我们不仅一个不少,还增加了很多新成员。包括酋长他们,我们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88个易拉罐。当我宣布了这个结果的时候,所有的易拉罐都发出了由衷的欢呼:“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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