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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六课:围城

在校园里的时间过得真快,桑拿季在这里似乎威力不强。壮志带着他的大部队来接我们了,照例是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照例是热情的拥抱和热烈的欢呼,易拉罐和麻雀早已结下了深深的友谊。壮志告诉我们下一站我们就要接近人类了,不过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最近才被拆迁的街区,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孤岛。

照例我们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到达了这个被拆迁的街区。这里所有的人家都已搬迁,水、电、煤气都已被切断。这个街区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居民小区,小区的中心地带是一个很小的花园,我们就降落在那里。壮志告诉我们这个小区是40年前建造的,现在的规划已不允许这样的低密度住宅存在了,新的规划图就树立在小区的大门口,晚上没有人类出没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个清楚。

换了个地方,总有种新感觉,易拉罐们照例是要到处逛逛的。我和奇妙,还有几个易拉罐组成了一群,我们想先弄明白这里一共有几幢楼房,有几套公寓,大约同时有多少人类能够同时居住在这里。这个任务看上去容易,实施起来却很难。首先要正确地数清楚有几幢楼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易拉罐在高楼群中数楼房,比一只兔子在树林里数树木还要困难。我们的视线极为有限,只能看见眼前的几幢房子,要找下一幢房子,就必须饶过眼前的这一幢,靠我们走一步才5厘米的速度,看完整个小区就要花上半天时间,可是最后我们得出的最终数字还是不统一,我说52幢,奇妙说54幢,有的说是55幢,有的说是58幢,还有的说是62幢。花了半天时间,走得脚都起泡,结果还大相径庭,大家都很泄气,坐在小区的花园里发呆。

到了中午了,太阳应该升得很高了,然而我们还是浸泡在楼房的阴影里,免受太阳炙烤之苦。身边的植物大多低矮肥大,绿叶植物多数泛着黄光,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足够阳光照射的环境,不需要拥有太多的叶绿素。虽然桑拿季还没有结束,闷热潮湿依然是天气的主旋律,但从高楼的缝隙中吹来的风却很急,多少带来了点凉意。不知道冬天这里的情况如何,来自北极的冷空气在这高楼群中穿梭会是什么景象?

下午大多数易拉罐都回到了小花园,大家聚在一起谈自己的见闻。有一组易拉罐已经将准确的数字算了出来,因为他们组里有一个会做数学的易拉罐,他曾经在一个人类儿童的家里待过一段时间,他也学会了算术。他们根本没有数楼房的数量,而是直接看门牌号,将相同房型的门牌号相加,然后乘上公寓的套数,再乘上合理的人口数量,就得出了小区总的人口数量:大约1.2万个人类曾经同时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然后他们又数了每一面小区围墙的间隔数,再用他们的脚步量了围墙上一个间隔单位的长度,这样他们就得出了小区的占地面积:大约0.92平方公里。也就是说0.92个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了1.2万个人!哇噻——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讨论问题:1.2万个易拉罐集合在一起会占用多少面积?1.2万个易拉罐在一起可以干一些什么事情?对于第一个问题,大家都没有概念,最后还是交给那位会做数学的易拉罐。对于第二个问题,易拉罐们似乎都有自己的见解。

有个黄色的易拉罐举手说道:“如果真的有1.2万个易拉罐,我建议我们组织一支全世界最大的摇滚乐团,将我们的摇滚乐传送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话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可是站在后排的一个红色的易拉罐却示意大家停下欢呼,她说道:“我觉得还是舞蹈更具有魅力,我们应该组织一支全世界最大的摇滚舞蹈团,舞蹈才是我们易拉罐的强项。”她的话也引来了一阵欢呼。哎,我们易拉罐就是这么快乐和随和。

可是,在群中有一个黑色的易拉罐不停地摇头,他走到中间,咳了两声,说道:“我觉得音乐和舞蹈是一回事,音乐离不开舞蹈,舞蹈也离不开音乐。把音乐和舞蹈作为易拉罐的主业,我认为不妥当,我感觉我们应该组织一支部队,1.2万个易拉罐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啊。要有危机意识,危机意识。”他语重心长地重复了“危机意识”四个字,可是他的话没有带来任何反应,易拉罐们似乎不理解,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易拉罐有所表示。

这时,有个绿色的易拉罐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成立一个王国?有国王,有王后穿上华丽的衣服,举办华丽的舞会。”他环顾周围,观察着大家的反应,可是他的话也没有带来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一个蓝色的易拉罐举了举手说道:“应该成立共和国吧,我学过历史,我要选举。”

“什么国不国的,现在流行没有国界。地球公会正打算发行全球货币,统一收取税收,用来照顾弱势群体。以后人类不管身处何处,都可以从地球公会的分支机构领取救济金或养老金。还有,人类的语言也将实行一统化。真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很快地在有易拉罐回应道。

“虚拟世界吧。只要人性不变,国家永远不可能消失的。”不知道是哪个易拉罐说的。

我们的队伍中真是藏龙卧虎,有学问的易拉罐还真的不少。

这时那个会做数学的易拉罐回到了会场,高声叫道:“我知道了,12个易拉罐挤在一起大概要占用一个人类用的手提电脑那么大的地方。”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往右走了几步,示意大伙大概有多大面积。“如果1.2万个易拉罐挤在一起大概要,要……”他环顾左右,努力想告诉我们需要多大的面积,可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可以给我们一个感性的认识。“要,要50.7平方米。”他终于还是把那个数字说了出来。

下午过得很快,易拉罐们决定先找个晚上可以睡觉的地方,我们走进了花园边的第一幢房子。那是一种平板式的楼房,前后通风,房间多是朝着太阳,缺点就是得房率不高,容积率也做不高,已经不符合潮流了;另外这种老式的楼房还带楼梯,也是很占用空间的,所以需要拆掉重造。我们爬上二楼,走进楼梯旁的一间公寓。公寓的布局很不错,设计很合理,几乎所有的家具都还在,因为是一体化的建筑和装饰,所以人类搬家只需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如衣服、鞋子、牙刷就可以了。我们爬上临窗的桌子,望外看去,西面两幢楼房之间的夹缝里可以看见夕阳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温和,在潮湿的空气中像是一个巨大的万圣节的南瓜灯,明亮而不耀眼。我们向楼下看去,正好是我们刚才开会的小花园,黄黄绿绿的,造型倒是十分精致。突然,那个会做数学的易拉罐叫了起来:“对,对,对!50个平方米就差不多是这个小花园的面积,也就是说如果有1.2万个易拉罐挤在一起的话,就是像企鹅那样挤在一起的话,”他做了个企鹅的样子,继续说道,“那么就有可能要占据这个小花园那么大的地方。”他如释重负地把话说完,他终于让我们明白了50个平方米大概有多大。

这套公寓房还不错,干净,不陈旧,还能看到小花园,大家都觉得在壮志他们来接我们之前,我们可以在这里暂时住上几天。

夜晚来临了,半个月亮升上了天空,大家都在等待着,等待人类结束活动,那样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当月亮爬上头顶的时候,值班的易拉罐告诉我们: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我们直奔小区大门,因为那里有五块巨大的广告牌,是未来这个小区的规划图,我们都想看个究竟。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大门,从镂空的大门穿了出去。

广告牌们巨大无比,被灯光照得明亮耀眼,我们站在广告牌下根本看不到什么,所以我们只能穿过马路,站在人行道上看。第一幅广告是从空中鸟瞰整个未来小区的效果图,还配有小插图和文字说明,非常能够抓人眼球。我们中间突然冒出了几个认识字的伙伴,他们都是在人类家中跟着小朋友一起学习的,他们可以为我们讲解广告中的文字。

从图中可以看到整个小区将来是一个围城,中间是一个大花园,看来花园要扩大了,真好。这个围城是一窜连在一起的八角形高层公寓,从空中看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项链,项链的接口就是小区的出入口。小区只安排一个出入口,一来方便管理,二来可以提高容积率,三来可以降低成本,让更多人可以购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决不是一句口号!”广告牌上的口号是这么写的。整个围城高度大约是原来的2倍,也就是说楼层将会达到86层到101层,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就像是高低起伏的山峦一样壮观。建成后将更加丰富城市的天际线,必将成为这个城市又一个地标性的建筑。

至于消防措施,开发商也是考虑的,他们运用了当今最为先进的消防喷泉技术,可以在发生火警的时候将水从附在墙壁上的水管喷射到相应的楼层,非常安全可靠,当然每一家每一户的绳索还是需要准备的。花园面积将会是现在花园面积的101倍,也就是大约5000平方米,有气派,有气魄,当之无愧地成为这个城市最大的一个小区花园,所以这个楼盘也被命名为“花园广场”。不过由于大楼的高度在250-300米之间,所以无论夏天还是冬天,无论从哪个角度计算,太阳光是到不了花园的任何角落的。金牌开发商采用了非常务实的做法,就是在花园里全部插上仿真植物。由于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仿真植物几乎能够骗过所有的人类肉眼,就连具有复眼结构的昆虫也常常一厢情愿地上当受骗。

这个楼盘建成后,将会是一个全功能的小型城市。地下15层将主要是车库和大型超级市场,还有一个带有三个厅的剧场。东一和西八两幢楼将会是写字楼。南三和北九将分别是超五星和超七星的豪华酒店。东十二和西十三分别是五星级和六星级的酒店式公寓。另外围城里还有2个中型超级市场,2个菜市场,10个便利店,10个幼儿园,2个小学,2个中学,1个综合性大学,1个老年大学,1个道观,1个佛庙,1个教堂,1个清真寺,还有100家各式风味的饭店,20个养生会馆,20个美发店,100个洗脚房,100个洗头房,10个药房,10个面包房,10个包子铺……10个诊所,1个医院和1个殡仪馆。

这个围城是完美的,无论是从建筑美学的角度来讲,还是从建筑的功能性来讲,或是从环保的角度来讲。人类从生下来到死亡,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这个围城中解决,从而大大地减少了人类的出行,减少了公共交通的压力,也减少了汽车的使用,最终减少了温室气体的排放。

这个围城是面向23世纪的,代表了23世纪人类建筑的最高水平。人类已经生活在全球暖化的后果中,当然他们是不会忘记环境保护的。这所房子有一个创新之处,就是楼顶和外墙上都装有风能收集器,远看整个建筑物表面似乎装满了电风扇。当然这样的设计也是极其务实的,首先,这样可以收集风能;其次,可以减少强风对于超高层建筑的破坏;再次,可以美化建筑物的外观,使建筑物实实在在地富有动感。

另外,人类将采用一种最为先进的建筑方式——蜂巢式结构法,这是仿生学在建筑史上的一大革命式的突破。这个围城将会是整体浇注的,每一单元,大到一个宾馆大堂,小到一个卫生间,一个储藏室,甚至连建筑物内的管道线路,都将是整体浇注的。这会极大地增加房屋的抗风能力和抗震性。在建造过程中,整个建筑将会呈现蜂窝状的形态,而若干部大大小小的注浆机将会像蜜蜂一样在整个蜂窝上爬行,按照计算机发出的指令将建筑材料均匀地吐在指定位置,无需模板,这样房子就会像蜂窝一样慢慢地长高,直至最后封顶。

房子的墙壁,可能已经不能被称作墙壁了,因为这种建筑已完全脱离了传统建筑,姑且就称作蜂窝壁吧。蜂窝壁比传统的墙壁薄多了,使得使用面积和建筑面积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小。蜂窝壁中间预埋了很多管线,其剖面图中有密密麻麻的红色和蓝色两种管线,就像人类循环系统中的动脉和静脉,也是红蓝两色。红色的管线是地源热泵的供热管,蓝色的是制冷管,他们统统都伸入地下,也就是地球妈妈的皮肤底下,吸收热量或冷量,这样就可以避免使用空调和锅炉,节约使用电能,煤气、液化气等不可再生资源。人类真的是无所不能。可是在300年前,甚至是250年前,这个城市是根本不需要制冷空调的,冬天人们也只是使用一些简单的取暖用具。可是现在的气候已经完全改变了,夏季几乎占到了全年的1/2,没有空调人类就几乎半年无法工作;无法工作就会影响生产力;影响生产力就会影响GDP;影响GDP就会影响国家实力;影响国家实力就会影响国家安全;影响国家安全就会影响民族的存亡……人类的生存法则是落后就要挨打,被打的是人类,打的也是人类……别以为空调是小事。

房屋的建材也是代表当代最先进的技术,人类正在尝试一种最新的建筑材料——高分子聚合剂加高强度的纤维,代替钢筋混凝土和以前超高层普遍使用的钢结构。这种新型的复合建筑材料具有很高的强度,既抗压又耐拉,同时又具有质量轻的特点,所以同时可以被直接用作结构用料和填充料,大大简化了建筑手段,也避免了传统建筑工地的杂乱,灰尘,和噪音。而且这种材料凝固后,就像飞机舱内壁那么光滑,还可以加入不同颜色,具有很强的装饰效果,可以避免人类对房屋再作装修,真正的一步到位。只不过人类目前自己也不清楚将来如何来拆除这样的建筑,可能这样的建筑会永远存在地球上。可怕!

最后的广告牌的内容是:这个楼盘的设计获得了最新一届的全球杰出人居设计奖——人居建筑设计界的最高荣誉。首席设计师的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介绍此建筑师在人居设计上拥有非常先进的理念,其核心思想是“一切为了人类”,而且他的设计充满想象,但又不偏离建筑的本来目的,是想象力和实用精神的完美结合。

我们都看傻了,似乎都忘了脖子的酸痛。由衷地佩服人类,伟大的人类,他们不断创新的精神使他们越来越具备神的能力。我真希望酒瓶先生就在身旁,听听他的意见。他会不会说:如果你不知道如何环保地消除一样东西,你就不要把这样东西制造出来,你应该对地球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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