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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遇见了我

初九曰:“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2002年2月3号。LY县,书香苑小区一单元03号,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胳肢窝里夹着厚厚的几本书,另一只手中拎着个口袋,正颇为费力的掏钥匙开门。

“乘风,今天放假啊?”

“嗯,是啊,”被叫做乘风的男孩儿顺口答着,回头一看,原来是漂亮的邻居朱阿姨,忙笑着说道:“朱阿姨,出门啊?你这件红色的羽绒服是新买的吗,穿在你的身上简直是绝配,看起来跟十八岁的小姑娘一样。”

“是吗?”朱阿姨面色一喜,转而佯怒道:“就你小屁孩嘴甜,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要真的像十八岁的小丫头,不成老妖婆了吗?”说着话,从男孩儿的手里抢过钥匙顺手打开了门,接着道:“看你嘴甜的份上帮你开门了,别谢我啊?”呵呵笑着转身下了楼。

乘风,确切的说是柳乘风很享受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因此而开心了起来。进了屋,将胳肢窝里的复习资料放在茶几上,拎着手里的口袋进了厨房。前一段时间的学习太紧张了,老妈没少为自己操心,今天好不容易放了假,他决定好好的露上一手,好好的犒劳犒劳她。

柳乘风的家境还算不错,但是他并没有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相反,在熟悉他的人眼里,他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孩子。

“好香啊,我们家的风儿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张亚萍一进门就闻见从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儿,会心一笑,大声的说道。

“妈,你才回来啊,别进来了,今天我孝敬孝敬你,你就踏实呆着,满汉全席马上就好。”柳乘风欢快的说着,手中掂勺的动作越发有力了。

张亚萍当然不会踏实呆着,虽然她相信儿子的水平,但打个下手还是必须的,这是母子之间的情趣,平日里自己工作忙,儿子又忙着为高考冲刺,这样的情景已经很少出现了,至于以后,儿子当然会考上好大学,到那个时候,再想像现在这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自然万分珍惜目下的情景。

母子二人一通忙碌,饭菜很快摆上了桌,也没什么特殊的,一个尖椒炒肉,一个木须肉,一个凉拌黄瓜,一大碗鸡蛋汤,主食白米饭而已。

柳乘风将张亚萍按坐在主位上,然后变魔术似的的从背后拿出一瓶张裕干红,一边拿起子开酒,一边说道:“老妈,我觉得咱俩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了,你也忙,我也忙,难得如此,得庆祝庆祝。”

张亚萍看着柳乘风给自己面前的高脚杯上倒酒,眼珠一转,懒懒的说道:“你小子少给我瞎扯,是不是期末考没考好啊?”

柳乘风额头冒汗心说,就知道瞒不过你,嘴上却道:“不愧是反腐战线上的巾帼女英雄,果然明察秋毫,”顿了顿抬头看母亲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长叹道:“如您所料,阴沟里翻船啊,‘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悲乎哉,壮哉!”

虽然自己没有料错让自己有些失望,但是看柳乘风还能在跟前瞎扯,张亚萍还是放心不少。高考是什么?多少人在这独木桥上挤啊,落桥的不计其数,而真正能够平安到达对岸的,又有多少呢?别管学习再好,要说在这根独木桥前边没有压力那绝对是瞎说,儿子的能力她清楚,清华北大不敢说,但是普通的重点要是发挥正常的情况下,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不怕别的,就怕儿子压力太大,到时候发挥失常,那才真的是阴沟里翻船呢。心里想着,嘴上便说道:“算了,期末考而已,别在那儿给我拽文了,下回小心点就是了,”顿了顿又道:“其实,就算高考没有考好也没有关系,你才十八岁,再复习一年也不晚,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就行了,明白吗?”

张亚萍这样说反而让柳乘风更是内疚,默默的点了点头,闷头吃饭,张裕干红反而被放在了一边。

张亚萍最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如此,知道他虽然平日好像什么都愿意跟自己说,显得跟自己多么亲密似的,但是,一旦他遇到了挫折,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一言不发。不管什么苦,他从来都不告诉自己,就像那年他跟三个小男孩打架,回家的时候鼻青脸肿的,自己问他因为什么,他就是不说,自己还打了他。就算那样,他也没有说为什么。最后,通过向其他的孩子了解,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别的孩子说他没有爸爸,是狗杂种,说自己跟在领导后边,不要脸,他就跟疯了似的跟那三个小孩子打了起来,他被打了个鼻青脸肿,那三个孩子也不好受,其中的一个头上被他打了个大口子,缝了好几针。还有那回自己出差,回来后才知道这小子发高烧竟然自己在家里输了好几天的液,而就算那样,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透露过半分。他是个好孩子,可谁又知道,在他这开朗乐观的外表下,竟埋藏着如此深沉的倔强呢?他还恨着自己吧?可是,自己也不愿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让自己的丈夫出事啊,那时候自己还在部队上,跟地方上不一样啊。做一个坚强的男孩子不容易,可是,做一个坚强的女人,更为不易啊。他是越来越像自己的丈夫了,无论是那两条浓黑的眉毛,还是这倔强的性格,在他的面前,在他父亲的面前,自己恐怕真的很失败啊。

忽然间很伤感,她不知道如何跟现在的柳乘风交流,便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仿佛只有这样才会让心里好受些。

“妈,你别喝的这么快,很容易醉的,少喝点。我吃饱了,先回房了。”柳乘风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交流,其实他是很想跟她说说话的,可话到嘴边,却跑了样。没办法,他只好暗自叹息一声站起了身。

夜已经很深了,柳乘风看了会书,最终却看不下去,只好站在凉台上偷偷的抽烟。他可以肯定母亲已经休息了,因为每天临睡觉前她都会来自己房里看看自己,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抽烟。这个习惯已经不是一天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心情不好,他都会偷偷的抽闷烟。

他已经站了很久,因为开着窗户,所以他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愿意离开。他家住在三楼,而他的房间正好靠着大街,所以,在这里他可以看到很多东西,每当他觉得自己孤独的时候,他就会站在这里,一站就是很久。马上就过春节了,街上的路灯却关了,远处不时的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竹响,让这暗夜更显得寂静。已经十二点多了吧?

他的脑子里很乱,一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一会儿又想到学校里的事情,再一会又会想到母亲,时不时的,他还会想想自己的未来,偶尔,他的脑海里还会浮现出一个长着一双一笑起来就好像月牙儿似眼睛的笑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微微一笑。

人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因为与众不同的经历,所以十八岁的柳乘风很早就开始思考这个与他的年龄不符合的问题,可是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觉得很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有人说生命的过程就是一段有趣的挣扎,有趣吗?如果说整日忍受着苦痛,习惯着痛苦并为之苦笑算是有趣的话,那么,这人生还真的是有趣呢。有人还说人类存在是以忍受存在作为代价的,如果同意这句话那么便是承认了生活的了无生趣,便是否认了奋斗的意义,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这是与我们一贯的思维方式背道而驰的。这太消极了,他虽然茫然,却还没有对生活失去信心,毕竟,他才十八岁,毕竟,还有那个同样十八岁,一笑起来眼睛就弯的跟月牙儿似的姑娘。也许,以后……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有她的陪伴该多好呢,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竟忽的烫了起来。

“如果以后的日子没有黑丫陪着你,你会怎么样?”

“会怎样?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柳乘风坚定不移的说道,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刚才的问题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就来自他的背后。背后就是窗户,三楼的窗户,什么人在后边说话?他觉得全身的毛发同时竖了起来,心脏也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谁?谁在跟我说话?”壮着胆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转过身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你敢的话。”身后声音平淡中又带有一丝挑衅。

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柳乘风这样给自己打气,每当他感觉到恐惧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给自己打气,后边还要加上一句话,死就死了,怕他个鸟?他蓦的转过身,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你的嘴里可以塞下一颗鸭蛋了。”

柳乘风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只是睁大着双目定定的看着面前。在他的面前,确切的说,是在三楼窗户外边的空间上漂浮着两个身影,是的,确实是漂浮,因为,一阵风刮过,这两个身影竟然随风晃动摇摆。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他正面前也就是说话的那个人,如果他们是人的话。这人,姑且如此称呼,这人的面目在阳台灯光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纤毛可见,除了鼻子下边多了两撇小黑胡子,眼角有些皱纹以外,竟然活脱脱就是自己的一个影子,就好像自己站在一面镜子面前似的。“你是谁?”他甚至忘记了害怕,问道。

“我是谁?”这人说道,语气好像很奇怪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句:“你问我是谁吗?我当然是柳乘风。”后半句语气肯定,不容质疑。

“那我又是谁?”柳乘风糊涂了,傻傻的问道。

“你当然也是柳乘风,确切的说,你是我的过去,而我,则是你的未来。”

柳乘风好像明白了,可又真的不明白,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

这人看出了柳乘风的疑惑,微微一笑,轻轻的道:“不用解释了,很快你就会明白了。”说完他回头冲另外一个中年身影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

另外那人影眼光中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马上坚定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迅速的飘上前来与那自称柳乘风的人撞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两缕青烟融合到了一块儿,中年人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自称柳乘风的人。

柳乘风一个头两个大,看的目瞪口呆,正要张嘴问问,却见那自称柳乘风的人忽然邪邪一笑,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如那中年人般的向他撞了过来。他只觉眼前一黑,突然又是一亮,然后又很快的暗了下去。眼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情景,如同走马灯似的晃个不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就像缠了一大团的乱麻,头痛如裂,好像随时都要爆裂开来一样。可最终也没有爆裂,所以他只能默默的忍受着,连想要大叫的力量都没有。这样的情景也不知道延续了多长的时间,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远远的东方出现一抹鱼肚般的白色,不知不觉间,柳乘风竟然在阳台站了好几个钟头。仿佛是一场梦,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不是梦,绝不是梦。

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呼吸着清晨的冷风,柳乘风只觉得惬意无比,可眼皮竟沉了起来,身上也没有了力气,他勉强的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将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头还未沾上枕头,就已经睡了过去。

张亚萍早晨起床后没有先做饭而是先来看儿子,见柳乘风连衣服都没脱也没盖被子就趴在床上睡着了,还以为他又开夜车了呢,慈祥的笑了笑,也没叫他,只是给他将被子拉开盖在他的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他的房间。

柳乘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虽然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他却觉得浑身轻松,头脑清醒,感觉从未有过的好。他深知这是谁的功劳,却直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遇见了未来的自己,融合了未来自己的记忆,这还不算什么,同时,那个中年人竟然也不是凡人,在未来,那是个顶顶有名的人物,曾经有很多国家的领导公开声明,有这人的存在,能顶五个加强师。这是什么概念?咱们最著名的两弹之父才值三个啊。顶五个加强师的人物竟也将所有的记忆给了自己,鸟的,也不知道自己哪辈子烧了高香,碰上了这样的好事。可这样的事确确实实的是发生了,如果不发生,那自己脑子里多的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理解,但是必须得接受,这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不太难受所必须的一个前提。何况这并不是个悲剧,相反,还是个前所未有的好事。不提那个可以顶五个加强师的中年人,单单就是二十五年后柳乘风所拥有的记忆,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从他的记忆力,柳乘风知道了原来今年的自己高考竟然因为临场发挥失常而真的翻了船,直到下一年才险险过关,考上了一所本省还算可以的大学。黑丫却考的不错,全国重点,分隔两地的二人再见面的时候竟已是八年以后,那个时候,黑丫的孩子都已经不小了。“柳乘风,其实你是个胆小鬼。”在后来柳乘风的记忆中,这句黑丫的话尤其深刻,仿佛跗骨的魔咒一般,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他,他痛恨自己,他鄙视自己,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无能为力。后来的柳乘风结了婚,一个不错的姑娘,对他也不错,可他的心却死了,他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自己的爱好当中,整日里扎在电脑里,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就,可最终却也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在连续的开了好几个通宵的夜车之后,虚弱的身体终于再也经受不住如此超负荷的劳作,心脏骤停,从此离开了世间。然后他发现自己虽然死了,可竟然还有思想,还有形体,就像平日里所幻想的鬼魂的样子,然后他遇见了中年人,再然后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二十五年前的现在,再然后,莫名其妙的知道可以将自己的记忆融合到其他的人身上。这样的目标太多了,可最终的选择却只有一个,当然是现在的自己,他不愿意再让现在的自己重蹈覆辙,他要改变现在自己的命运,这个想法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那中年人也被感动,愿意将自己的记忆也同时奉献。最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中年人的经历却很简单。他很单纯,单纯的只知道学习,而从来没有杂念。他以最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全国最著名的大学,然后又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他以最优秀的成绩考上美国的顶级学府,然后再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他再用同样优秀的成绩来到了英国,结果依然。最后,漂泊多年的他谢绝了多个国家的挽留,带着好几个博士头衔义无反顾的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从此一头扎到了工作当中,为后来中国的崛起添上了最浓重的一抹色彩。他的经历太平淡了,平淡就好像流水账似的,可是在他的成就面前,再优秀的人也不得不目瞪口呆:十七岁拥有中国的硕士学位,而等到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包括美国英国德国法国在内的五个国家的跨学科博士头衔。他是个天才吗?事实上他确实是个天才,因为这还不算什么,这一切才是他刚刚开始,他所带给世界的惊奇远远不止这些,他所带头主持开发的太极反应堆让全世界的能源格局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主持开发的虚幻反重力装置让所有开发汽车火车飞机等交通工具的专家跌破了眼镜,因为他们发现,在虚幻反重力装置面前,移动竟然如此简单。他的能力当然也被应用在了战争上,可惜,他所开发的龙神机甲马上就要有重大突破的时候,可能连老天也嫉妒他的英才了,在一次实验当中,能源系统发生了重大的故障,包括他在内的整个基地在大爆炸中化为了废墟。举国悲痛,全世界震惊。为了纪念他,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国家包括联合国为他降下了半旗,这是史无前例的,就连一贯事名声为粪土的他,在记忆中对此也感觉欣喜不已。

柳乘风更是欣喜,他简直不敢想象,同时拥有了这么多的“财富”,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一个与众不同的柳乘风诞生了,他的传奇,像那即将出海远航的巨舰,正要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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