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又一个漫长的夏天。
七月,梦诗加入援藏大军,做了一名援藏教育志愿者,背着简单的行囊,开始奔赴心中神圣的雪域高原。
没有唐朝飞燕,没有俊秀,也没有志成,只有一腔热血沸腾的雄心壮志。她激动着,兴奋着,因为,这是她从小的愿望,她在向自己的理想而奋进。
“志成,还记得我吗?人该为自己的梦想而活着,而努力奋斗,这句话可是你对我说的,你教会我的。我在走向自己的梦想,你呢?”坐在长途火车上,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里棉絮般的朵朵白云,梦诗突然就想起了志成。
想起别的家长千方百计努力为孩子的未来东奔西走,梦诗并没有感到羡慕,她从心底感谢自己的父母,给自己人生的自由选择权。。。
她到达的城市是日喀则,西南边陲高原上的一颗明珠,雅鲁藏布江和年楚河就在这里交汇,最重要的是,珠穆朗玛峰就距离这里最近!曾经学过珠峰的课文,看过珠峰的美丽照片,所以,一直梦想有一天,能站在珠峰脚下仰望她神奇的魅力。。。
这里的天空是那样的蓝,蓝得透亮,蓝得纯净;这里的云是那样的洁白,像柔软的丝绵,像飘逸的羽翼。躺在草地上,感觉天空是那么的低,那么地亲近,像母亲敞开的温暖的怀抱,似乎伸手就可触摸;这里的人,更是和蔼,纯朴,宽广的胸怀,是同样宽广的天空孕育出来的。。。
梦诗的工作单位是一所职业中专,还是内陆省份的援藏投资合作项目。最初,学校并没有安排她上课,只是先做办公室的文员,做一些档案资料方面的搜集,输入电脑,再写成报表总结。虽然,与自己的梦想差了一点点,梦诗还是尽心地去做,她知道,原因不是自己不够格,而是需要累计经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梦诗却很快就适应了。
梦诗努力地向办公室的另一位大姐学习藏文,那也是一个汉族女子,来自更遥远的冰天雪地,哈尔滨,她的老公是个军人,援藏十五年后,她才随了军属,安排在这里工作。
她自我介绍说,“我的汉语名字叫李娜,嘿嘿,好像有一个歌手叫李娜,还有一个羽毛球运动员也叫李娜。我的藏文名字叫索楠桑珠,我老公替我取的,索楠是吉祥的意思,桑珠是遂心,称心如意。好听吗?”
常年的日晒,她的脸也就像当地的藏族妇女一样,黝黑而健康。
“哦,那我该叫你娜姐还是?”
“就叫我桑珠吧,我喜欢。”尽管看起来快四十岁了,桑珠还是会很害羞,会不好意思的脸红,“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叫我。”
“桑珠,你给我也取个藏文名字吧。我想学藏文。”梦诗大方地请求。
“我回去,给你寻几个好的,你再决定用哪一个吧。”她高兴地答应了,是很高兴梦诗把取名字这样神圣的事件交给自己,在西藏,取藏名,那是绝对至高的荣誉。
第二天,桑珠就带了满满一张纸的名字,那一长串的符号,梦诗不认得,也不理解,桑珠就好心地一个接一个地耐心向梦诗解释。
每每梦诗不记得了,她又重头来过,梦诗首先将比较感兴趣的叫她留个记号,准备慢慢选择。
最后,当她念道:“南卡——天空的意思;噶玛——星星;美朵——花朵。。。”
梦诗的心提了起来,她仔细地听着,希望有更爱的名字出现。
“嘉措——大海。。。”
“停!停下!我就喜欢这几个。”梦诗让桑珠将那几个翻成中文,再写上含义,对着琢磨了一番。
“你觉得那个好些?”她问桑珠。
“没有最好,藏文里这些都是最好,它们都是神所赐,你只有选择你的最爱,知道吗?”桑珠的脸虽然仍在微笑,却多了一丝严肃,吓梦诗一大跳。
“我选嘉措,嘉措,大海。嘉措,嗯,这个名字很好听,我也很喜欢,就叫我嘉措,怎样?”
看着梦诗单纯的快乐的笑,桑珠也慈爱地笑了。
桑珠,梦诗遇到的第一个有缘的人。
嘉措,梦诗第一次有了藏文名字。
为什么叫嘉措?梦诗想起志成的名字就叫海,虽然说,不想再提起,可还是会想念,用这样一个名字来惦记他,惦记和他一起共有的美好岁月。
每每无聊,梦诗就一遍一遍在纸上描写自己的藏文名字——嘉措。
她重新申请了一个QQ,名字就叫嘉措。
转眼就到了七月底。
在梦诗的请求下,她开始跟随老师下乡到各个城镇去做新学期的调查招生工作。
站在炎热的街头,发送宣传资料,向来往藏民介绍学习就业等各种信息资料。。。
梦诗的心头百感交集,愈是偏远的地区,愈是贫穷落后,年轻的人出去打工,妇女老人在家过着耕种游牧的日子,所有的经济来源就是那些比人还看得重的牲畜。。。
而轻工业,如容易赚钱的行业,几乎都是外地人。
所以,梦诗介绍劝说起来都格外真诚,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尽管最初可能有点怀疑,最后,好多的家长学生都顺利地报名就读了。
也许是接连累了两个星期,也许是高原反应,梦诗病了,呕吐不停,心中悸痛不已。。。
可她不想让别人瞧不起她,也不想让别人背后议论自己是娇气,所以,又坚持撑了都快一个礼拜。
八月,终于回到日喀则,她却晕倒了,不得不停了学校的开学工作,被领队老师命令去医院。
中暑,感冒,发热,加上胆囊发炎,梦诗病得不轻,在医院里痛得几乎死去,幸好有桑珠,她就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梦诗。。。
输液消炎已经一个星期,梦诗的病还不见好转。每当疼痛发作,梦诗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冒冷汗,在床上打滚,甚至希望要从楼顶跳下去。。。
最后那个夜晚,医生见她依旧痛苦不堪,只得为她打了吗啡,一种强烈的麻醉,镇痛药物。
她依旧是叫个不停,尽说胡话,“我好累。”“我在哪里?”“俊秀,你在哪里?”
。。。。。。
昏迷中,感觉有一双手,温柔的一遍遍***自己紧皱的眉头。。。那疼痛,似乎间真的减轻了很多。。。梦诗沉沉地睡过去了。。。生病以来最舒适的一觉。。。
第二天醒来,阳光灿烂地照进窗户,同病房的几位病友及家属都关切地询问起梦诗来。
“听说你是一个援藏的大学生?很佩服你。”邻床的病员家属,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藏族大叔向自己竖起大拇指。
“很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吧?看你病得这么厉害,昨晚都吓住我们了。”是那个大叔的老婆吧,她是一位病人,大叔就是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他们的恩爱平淡,却让人羡慕,没有甜言蜜语,只要彼此对视的一个微笑,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最里间,大概是昨晚吧,又住进了一位病人,在倒头大睡。
梦诗淡淡地礼貌地微笑,没有力气说得太多,经过一周的折腾,身体似乎非常的虚弱,她饿得很了,更重要的是,她依旧不习惯被别人注意。才加入革命工作,就倒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嘉措,医生建议你做个检查,怀疑你有结石。”桑珠匆忙赶来,还为自己带来了热腾腾的稀饭。
“桑珠——”梦诗的眼睛红了,“你照顾大叔,还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我,你真是辛苦了。”
“说什么呢?好点了吗?可以吃点东西了吗?医生交代,只能吃稀饭,而且,要禁食。”
“我知道的,我这种病,这并不是第一次发作,以前有很多次了。不要紧的,放心。”
“我应该安慰你才对,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呢?”桑珠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真是个惹人爱的小丫头。”
引得邻床那对夫妻也笑起来。
稀饭才吃几口,梦诗感觉身下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不好!怕是大姨妈来了。”她羞涩地向桑珠招招手,桑珠把脸凑过去,“麻烦,给我买那个东西,我可能。。。”桑珠笑笑,点头,“嗯,知道了。”
等桑珠再次回来,梦诗慌忙就跑卫生间。还用一件衣服系在腰间,她是靠门口的病床,而卫生间在最里间,毕竟是年轻的女孩子,羞得满脸通红。
蹲下,那个鲜红的血就汩汩地往外流,吓得梦诗的脸一阵惨白。。。头愈来愈重,眼睛渐渐模糊,梦诗努力想要站起来,可她还是失败了。
梦诗在卫生间晕倒了。。。
还是桑珠感觉时间太长,使劲敲门,没有反应,慌忙叫来医生,强行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