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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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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好象重新归于平静。每天上班下班,回去和佳佳一起做饭,有时候是张征下厨。但吃饭的时候通常是三人一起吃,这就是遇到一个合租好邻居的好处,感觉其乐融融。张征的房里有电视,吃完晚饭大家一起去看“新闻联播”,张征还会针对某个时政问题发表言论,而木棉和佳佳一般不怎么说话,她们只有看娱乐和情感类节目的时候,动静才比较大。于是这样的时刻,家中有个男人的优越性就显现出来了。如果你只认为牛奶面包好,就有另外一个和你同属一类但天性不同的人会告诉你,其实煎饼卷大葱就上那个二锅头才更辛辣更上口。女人和男人必须搭配起来,以提示对方——你,不许做井底之蛙。因为,头顶的天空,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所以,为了不做井底之蛙,木棉还得积极的寻觅另一只门当户对的青蛙。但找到这只青蛙的难度比较大,因为总是有些厚颜无耻的癞蛤蟆要冒充青蛙。更叫人气愤的是,他们不但爱冒充青蛙,还喜欢说自己其实是中了巫婆的咒语,自己原本是个王子呢。呕吐,排山倒海的呕吐。

连毛毛都会说,如果是癞蛤蟆就把他扔掉,如果是青蛙就把他留下。那么作为久经沙场的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只可以一起欣赏完整天空的可爱青蛙。

木棉告诉佳佳,“下周要去相一次亲。”佳佳说,“你真是越挫越勇,精神可嘉啊。”木棉皱巴着脸做出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其实没那么伟大,我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已。”佳佳没有作出回应的突然沉默了,手上捏着那只一直放在枕边的深棕色毛绒熊。陈旧的颜色,磨损的绒毛。就连两只玻璃的眼睛,都失去了同样的光彩,一只黯淡,一只明亮。这只不明来历的毛绒熊,也许正因为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才会被如此珍藏。

珍藏,是属于一个人最隐秘的深刻情感。能够珍藏在心里的,或者是秘密,或者是最怀念的情感,或者是失去而永不可得的东西。

木棉从来不去探究别人的内心世界。因为她知道,肆意粗鲁的闯入,只会陷入泥泞的沼泽地。而只有在对方的甘愿引领下,才能获得一片芳香的神秘百花园。当然,如果对方永远关闭着这扇门。她也会欣然的待在门外,仅仅看到墙头探出的一只红杏,也能知晓里面的满园春色。

她知道,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无法缩短与逃避。即使过去的天空如何阴雨连绵,也终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湿润的土壤上,盛开绚烂无极的火红花海。所以在那些个佳佳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夜晚,木棉从没有过去打扰她的伤心。是的,只能用“打扰”,而不能用“安慰”。伤心只有靠自己独自消化,才能真正复原。还有她那些被牙齿坚守着的秘密,留给黑夜与睡梦,也许更为合适。她有预感,佳佳的伤心即将过去。就象她晾晒在阳台上的蓝格子床单,洗旧发白,薄透的能穿过太阳的隐约光线。伤心,也是如此,被时间的流水洗涤,越薄越透亮。

过了三十岁的木棉,终于能够获得除胡思乱想里的胡言乱语之外的另一些透彻领悟的语言了。虽然她依旧对这个世界迷惑不解。但至少,她对伤感的过往,有了更加清醒甚至冷酷的认识。不能叫过去的伤心影响未来,不能叫过去的留恋阻碍新的生活。哪怕怀着一个底色悲观的如水冰凉心,也要努力让上面漂上乐观的金黄色油花。

相亲,继续相亲。放下齐绅,把他同那件白衣蓝裙一起,珍藏在衣柜底层。

木棉一直认为自己有当警察的天分。这个天分是从那个上过美国茅厕的老神经病那里发掘出来的。在最紧急的时刻,她能够斩钉截铁的说,“站住,不许动!”后来她还试图对小矮子说,“举起手来!”只是他的小胖手太儿童化了,为了不让外人误会她虐待儿童,也只有暂时收敛起这个天分。

终于,印证她天分的机会来了。这回相亲的人是个警察。木棉打小就极其的崇拜警察。她基本上是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这首歌长大的。从见到这个警察大哥起,她就表现的老老实实,必恭必敬。忧国忧民的人,必然是早衰的。木棉看到他额头上的发线很高,锃亮的脑门,几乎能映照出坏人的丑恶嘴脸。木棉将身体缩小下去,再缩小下去,以逃避他额头上的闪亮照妖镜。

警察大哥问了几个问题,木棉都依次回答了。很奇怪,她并没有反感对方的提问,而是非常之低眉顺眼的认真解答。有一个时刻,猪头二百五的十个问题突然浮现在木棉的脑海里。她一直记得这个人,黑乌鸦的皮肤,后现代主义的风格,穷追猛打的提问题,恨不得把她家的祖坟根都刨出来。问题问到第十个,木棉就收敛起她的好修养,开始喷着口水发起飙来。相比于这个警察大哥,猪头老兄的命运无疑是悲惨的。良心发现之时,木棉很想对猪头老兄说一声,米啊那木泥答。(此乃韩国话,多有学问。)

“你额头上有一块红色胎记,这是一个很好的个人身份证明。“

“哦——哦——是吗。”听到这样一句叫人毛骨悚然的话,木棉全身上下打了个冷战。她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场景,意外死亡的不明女子,通过额头上的一块红色胎记,然后断定此人就是沈木棉。

因为恐惧,木棉越发的畏首畏尾,精神惶惑,形容可疑,好象与逃犯的不安心理极其相似。于是,警察大哥又说,“能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啊——身份证?身份证?”木棉嗫嚅着,越发的缩成一团。拼命的开动脑筋回忆着,今天出门之前有没有把身份证带上。突然,一个开窍的想法当头一棒的砸向她,她以豹子般的惊人爆发力,从座位上迅猛起立,对警察大哥怒吼一声,“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这就是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结果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也无愧于人民警察的高尚职业素质,他处变不惊的说,“我一直坐着没动啊。”

木棉终于败下阵来,落慌而逃。不过,她学到了一个比举起手来更好用的绝招,那就是“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木棉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母亲用打着问号的眼神询问木棉,木棉也用雪亮犀利的眼神回敬母亲,然后很有气势的说一声,“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铁打的木棉,流水的相亲者。木棉在一次次,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征程中,终于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那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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