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底,考试之后,就有一次换座位的机会。
班主任赵永华的这种最独特的行为,虽然在原则上来讲是存在问题的,但是,偏偏在一中,就没人敢说他,不是他关系好,也不是他后台硬,就是他敢说敢做,刚正不阿,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的这个换座位,每次都在月考之后,由成绩的排名依次决定学生的座位,而且,是由学生任意挑选。
李沐云考在第三名,前两名尖子生,希望之星,都选了讲台底下,离老师近。
她却是仍然选教室后门口,靠窗的座位,这次是9组8号了。
许明月尽管成绩赶上来了很多,可还是二十几名,与李沐云同桌可能没有希望的,再说,她也不想一步登天,让同学们看出她和李沐云一下子这么亲近,别人一定会认为是她在套近乎,刻意讨好李沐云。
她想,如果不能坐7,8,9组9号的话,就坐10号得了。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她近些,再近些。
结果,居然没人坐这样后面的位置,看来李沐云还是清高了一些,不像那些高材生很得人缘。
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正踌躇不定要往李沐云的后面坐的时候,李清泉叫嚷了起来,“你都和她一个寝室,还不坐一桌?后面的位置,可是我们兄弟仨的!”
于是,五人行的队伍就组成了。
青峰铺的那件事情就那样不了了之地过去了。
虽然当时许明月并没有答应谢旻什么,可她心底还是隐隐地喜悦,隐隐地期待。
那几天,她一直很安静地往山脚下张望,甚至每天都有几次故意下山去取井水。
回到学校,她想问谢旻,为什么没来接自己,也希望谢旻能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出现。
结果是,她没敢问,而他,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只字不提。可气的是,那三个人都是一样,好像从未在青峰铺与她相逢过。
6月4日,星期五,中雨。
学校开始放假,李逸云和宁远来接我。
“先送她到青峰铺吧。”我说。
在昨晚,她问我,假期有什么打算。我说去宁县。她说“哦。”
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如果我没别的事,她想邀请我去她外婆家青峰铺去玩。
我知道那是个好玩的地方,可是,江成城要高考,我必须去宁县见他。
“下次吧。”我这样说,“明天我送你回去。”
“真的?”她满脸的兴奋不敢相信似的。
李逸云开车,他一如既往地对我一语不发,除了和宁远说话,他似我和许明月为空气。
我就也似他为机器人司机,在后座和许明月一路小声嘀咕说笑。
许明月对我说起五一节与那三个男生的事情来。
“谢旻一定是暗恋你了。”我平静地为她做总结。
“不会吧?他怎么会看上我?”许明月夸张的惊讶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我相信她心底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卑,尽管她其实很漂亮,她是为自己的寒酸而不够自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就拭目以待吧。”我说。
“那我要怎么做?”她好像有点紧张,既不敢相信这是爱,又害怕这份爱会不属于自己吧。
“不怎么做,就跟平常一样,不要搭理他们。男生都是一样的,你越高傲,他越对你有兴趣,越想把你追到手,如果他还没准备追你,你就粘上去的话,他肯定害怕地逃得越远越好了。”
“云云,你好像是恋爱高手一样啊。”
大概是我发表演说一时激动,居然忘记把音量降低八度了,宁远把我的话全听见了,回过头来取笑我了。
“难道不是吗?你愿意追女孩,还是女孩粘着你?哪种感觉才是你想要的?”我反问他。
“弟子多谢师父提醒。”宁远朝我拱拱手,“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时,我看见李逸云的嘴角也咧了咧,他微微地在笑。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起来,我的那些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老爸的遗嘱公布的那天,金诗娜,我伟大的母亲,居然说那是假的遗嘱,真正的在她手里。
她能拿出的那份,瞎子都能听出来是她做的手脚,可在法**,她的证人证词都做得天衣无缝,我看见李逸云在那里已经是双拳紧握,青筋直冒。我真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我走到他的身边,才想要安抚他,他就低声喝住了我,“不要靠近我!”那狠毒的眼神,狰狞的面庞,是我从未见过的李逸云。
“我反对!”我大声叫道,“我可以证明,金诗娜的这份遗嘱是假的!”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我不紧不慢地穿过座位,不管四周是什么眼神,走到堂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叫李沐云,是李建成的女儿,有亲子鉴定为证。”
法官看完了亲子鉴定,确认无误之后,请我继续说。
“去年的十二月三十日,她和李建成在家里吵架,我当时在场。她说李建成要杀她,这是事实,是我,抱住了李建成的大腿,才让她得以逃脱。她走了之后,李建成对我说,不是他要杀她,是她逼的,要不,她会杀了他,还对我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他已经写好遗嘱,放在彩虹酒吧杨经理那里。千万不要相信有遗嘱在她那里!”说到最后,我已经指着她了。
她当场就瘫倒在地。
我相信,她不是被我的证词吓倒的,而是被我对她的背叛吓倒了。
那天,一走出法院的大门,我被金诗娜安排人拖了回去。
不是宁远不救我,而是我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
“这是你的了,李沐云,你好好看看!”金诗娜将我丢在彩虹酒吧的经理室里,朝我吼道。
我不理她,也不看她。
“你以为,就凭你的那几句话,就能打倒我?明天,我就可以证明,你不是李建成的女儿,我们就来斗斗吧!”
“好啊,要斗?我陪你!”我在心里这样轻蔑地回应她,却一个字也没说,毫无表情地,我走出房间,下了楼,到了吧台边。
“给我一瓶啤酒。”我说。
杨经理正好在,他知道遗嘱上写着,彩虹酒吧是给我一个人的。
他向服务生点点头,服务生就递给我一瓶扎啤。
“要打开吗?”
“不用。”我只是把那瓶啤酒拿在手里把玩着,抹去一滴一滴流出来的冰水。
“李沐云!”金诗娜气急败坏地追下来,“你不用去上学了,你以后一辈子就给我呆在这里!”
我仍是不理她,不看她。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不帮我,倒是要帮李逸云?赵彩霞那个女人有多狠毒,对你有多坏,你全忘记了?”
不提赵彩霞还好,一提赵彩霞,我就觉得委屈,老爸葬礼上的事情,是我一生的屈辱,我不认为全是赵彩霞的错,金诗娜一样有错。
突然之间,我就觉得人生无趣,毫无意义,尤其生活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倒不如死去,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无牵无挂。
这样想着,我拿起手里的酒瓶,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头顶砸去。
冰凉的液体流了下来,我闭上了眼睛。
四周开始尖叫。
我抹了一下眼睛,才看见手里只剩下半截酒瓶。
金诗娜明显吓住了,她颤抖的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唤我的名字:“云云,云云。”
看着她就要过来,我连忙用剩下的半截酒瓶顶住自己的脖颈,我也哭着说:“不要过来!”
我冒雨前往宁县。
我并没有感觉到头在痛,虽然我从自己的手上就已经看见血了,我只觉得心更痛。
“云云,妈妈送你去医院,妈妈错了。”金诗娜哭了,泪流满面,这样的她简直让我不敢相信。
“你承认你的那份遗嘱是假的了?”我说。
“那件事以后再谈,妈妈先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流了很多血了!”
一听她这样说,我用酒瓶扎自己的脖颈更用力了。
“不用去医院了,”我说,“我根本就不想活了!”
“云云——”金诗娜再次瘫倒在地,“杨经理,快,打120,快!”
“我不会去医院!”我一边坚定地说,一边更用力往里面刺,“除非你答应我,不再为遗嘱和李逸云打官司了。”
金诗娜呆了很久,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在比谁的耐力强。
最后,我胜利了,金诗娜认输:“我答应你。”她泣不成声,“妈妈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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