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朱萍就接到了医院里许强打来的电话,说是许老太也来了,想见见她们母女。
朱萍就叫了许明月一起收拾妥当,也给厨房里的吴奶奶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医院奔去。
大街上的积雪还是很厚,踩上去咯嘣咯嘣地响,汽车都是在各个轮胎上都装了铁链,才敢慢慢地开。
不过,马路两边已经有了各党政单位组织的人员在清扫积雪了。也许是作秀,也许是为谋福利,反正,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人一大片,屁股后面跟着的就是电视台新闻记者的拍摄采访。
天还是很阴沉,没有下雨,但也没有阳光的影子,只有北风冷冽地刮着原本就已经寒冷至极的大地。
许明月缩头缩脑地一边哆嗦着,一边一个劲地跺脚,不时又轮流换脚。朱萍则是伸直了脖子,歪着脑袋,和众人一起,瞧远远而来的车上的数字。
她们在车站等了老半天,终于等来一趟空调2路车,可惜早已塞得满满的,连车门都打不开,众人正围堵着不让车走,唧唧歪歪咒骂时,又一趟没有空调的2路来了,一窝蜂的人就丢了空调车,往后一辆车挤去。
烂得掉牙了的爷爷级别的公交车,不但摇摇晃晃地开得极慢,偏偏还有几块烂掉的玻璃,门也是露着大裂缝。
“唉,市政府的钱都到哪里去了?都不关心关心老百姓。”有人发出抱怨了。
“这样的车也敢上路?真是坐得都不放心啊。”
“在这里说没用!”司机是一个四十岁以上的男人,他回头对车里的人说,“这样的车,按国家规定,早就应该是丢到报废汽车厂去了,我们倒好,捡了来继续使用。”
“不出事故的话,都不会管的。我一个报社朋友,写了关于这个的报道,你们猜,怎么着?报纸不让发表,还批评他没有与时俱进,没有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眼光,领导还挖苦他准备回家扫马路。。。”一个年轻的穿着十分随意的男子说道。
“唉,如今的社会。。。如今的世道。。。真是无语。”一个老人一直吊着个拉环,连连摇头。
“就拍那些当官的,你们看车外。。。那些当兵的,干得多努力!而那些当官的呢,做做样子,就开始发表言论。。。”
“这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也去做官啊。。。”
许明月和朱萍都只是静静地听听而已,毕竟,那些,都与她们好像太遥远。
车从东区跨过狮子桥,到了西区,西区比东区干得更热火朝天,还是铲雪,不过,年轻人多起来,雪也基本上被铲干净了,堆在马路两边,等着清洁工人来运走。
他们都打着鲜红的旗帜,“教育局”,“司法局”,“民政局”,“法院”,“武警支队”。。。。。。好不热闹啊。
不过,这边没有采访的,也许是采访完了吧,领导走了,留下干活的,他们都在努力加油完成任务呢!
到医院下车时,许明月才发觉自己肚子在唱空城计,看一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三十分了。
“妈,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幸好医院外面还是有很多快餐店,早点摊位等,她们买了豆浆油条,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就往住院大楼走去。
才进大厅,就碰上许强和他的母亲许老太刚好从电梯里出来。“妈——”朱萍迎上去叫。
老太明明看见,也明明听见,可就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懒得都不答应一声,只是斜着眼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妈,萍子和明月来了,叫您呢。”许强好心提醒道。
“哪里叫我了?”老太故意刁难,“我哪只耳朵听到了?”
朱萍正想解释自己是叫了,老太就又阴阳诡秘地说话了,“母女俩一个样,过年都不规矩些,在外面怕是卖得生意很好吧。。。”
她经常说的这样指桑骂槐的话,许明月怎么会听不懂呢?她很想大声回她,“卖什么卖?你那老家伙只剩一把贱骨头,能卖得掉么?”
“妈——”许强的脸黑了下来,“大过年的,不要乱说话,好不好?”
“你也知道是大过年啊。”老太太不屈不饶,“不是家里有两个背时货,天宝会出事吗?”
许强的脸愈加的黑了,朱萍只是咬着牙,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许明月却是忍不住了,冲上去就大声朝老太嚷:“谁是背时货?你说清楚!”朱萍想拉她也拉不住。
“我和我妈就是这样背时吗?我妈带小豆子的时候,怎么没有出事?你们带了几天?。。。小豆子动手术的钱,还是我妈妈的领导借的。。。我妈妈,辛辛苦苦打工还欠的钱。。。过年都没有休息,外婆家都没有去。。。你们,就是这样对我们的?”许明月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又没有人逼你们那样做。。。都是你们自己贱,赖在我们许家不走。。。”老太婆真正地说话气死人,她才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想。
“妈,你听见了吧?”许明月泪眼婆娑地望着朱萍,“榨干了你,还没有一句好话给你,这样的家,你要继续待下去的话,我是坚决不会答应了!”
最后那是一句狠话,许明月早就想这样说给朱萍听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真是老天助她,让那个老太婆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虽然是当着许强的面,可能在老太婆面前说出来,她的心底升腾起一股无法描述的快意,报复的快意。
朱萍还是呆呆地不知所措,许明月拉了母亲就要往外走,“妈,我们走!”
“还是看看小豆子,再走吧。”朱萍却是不肯动,“都已经到医院来了,怎么能不上楼去看看他呢?”
“那你是答应我说的话了?”许明月夸张地高兴得跳起来,也不去管那两个还站着不动的人心里是怎么想,她就是要这样,要气气他们。
小豆子恢复得还是不错,不过,医生也说了最好还要做后期的干预治疗,最少要半年的时间,等着他的一切发育正常了,才能说是彻底恢复,或是痊愈。
从嫂子那里,许明月才知道,小豆子醒后,她还是从自己姐姐那里借了不少的钱,许小军没钱,她不能,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留下什么后遗症。
“等小豆子健健康康了,我就准备带着小豆子和他离婚。”蒋梅看似轻巧而无意地就说出了那句话,吓了许明月和朱萍一跳,尤其是朱萍,许明月倒是老早就在心里有那种预感。
今天是怎么了?许明月抬头看往窗外,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再看看病床上的小豆子,形影单只的嫂子,不见踪影的许小军,她心里暗暗再次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让母亲舍弃这个没有希望的家。。。
在超市又买了些打折的水果蔬菜,那些堆积如山的一片金光闪闪的各种糖果巧克力副食,她却是不敢买的。
“明月,我们今天回外婆家,怎样?”朱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兴致。
“好啊,那我们也该买点像样的东西吧!买什么好呢?黑芝麻糊?营养麦片?好像每年都是这些。。。”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空手而回吧。。。就仍旧买这些好了,价格实惠,又好看。”
走到紫城的时候,只见玻璃大门里里外外人都很多,好像还闹哄哄的。
“妈,我们该去对飞哥说一声吧?”
“嗯,是得和他说说,不要让他认为我们借了钱就跑了才好。”
母女俩走进大门,许明月就撒娇地说:“妈,东西好重,你一个人上去,我在大厅等你。”
“好。”朱萍就从一角的楼梯上去了。
这时,大厅里有几个男人拍着桌子在大声嚷嚷,这倒不算什么。
有趣的是,许明月终于又看见酒店女主人金诗娜了,大冷的天,她居然戴着一副大墨镜,酒红色波浪长发,黑色皮质短装上衣,里面是豹纹打底衫,围着杏色大围巾,超短皮裙,露出大半截白嫩的腿,黑色齐膝盖的长靴。
她从电梯里出来,就在台前细细地嘱咐着什么。
相信大厅里认得她不认得她的人都在惊艳她的时尚时,一旁一个胖女人就冲了上去,揪住了她的头发,动作那么快,连她身边的保镖都愣住了。
接着,两个女人就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那个胖女人,抓住她的头发就是不放,惹得她一声一声地尖叫:“啊!啊!”可就是不敢骂,也不敢喊“哎呦”。
无论她身边的男人怎么抱住那个胖女人,那个胖女人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表情,怎么也不肯放手。
“那是李建成的前妻。”身边有好心的人补充说道。
许明月瞬间就明白了。
“李家不肯由金家插手后事。”身边的人再次补充,“所以,一大清早,两家就闹起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