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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哭泣的米斯特拉尔

欢颜很难过地回到房间。窗外开始下起了大雨,一连串的雨敲打在窗上,一路蜿蜒而下,就像脸上的泪水不曾停止。

欢颜拉起窗帘,不忍再看,却瞥见她放在窗边躺椅上的米斯特拉尔的诗集。心情不对,对比赛也顺带着心灰意冷,欢颜索性拿起书坐在躺椅上看起来。不去想明天的比赛,不去想尹光夏,不去想烦人的一切一切,想像自己坐在荒无人烟的旷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这本诗集。

加夫里埃拉米斯特拉尔是欢颜很喜欢的诗人。她17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铁路职员乌雷塔,不久便坠入了情网。后来第三者插足,小伙子离开了她。由于被新结识的姑娘抛弃,据说工作也不顺心,乌雷塔羞愧难当,举枪自杀。当时他口袋里还装着米斯特拉尔的照片。于是,她在悲伤与痛苦中创作了《死的十四行诗》,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女诗人,拉丁美洲从此有了值得骄傲的传奇。

在《死的十四行诗》中她写道:

我让你躺在阳光明媚的地方

像母亲那样甜蜜地照料熟睡的婴儿

大地变成一个柔软的摇篮

摇着你这个痛苦的婴儿

然后我撒下泥土和玫瑰花瓣

在蓝雾般的月光里

轻盈地覆盖住你

我放心地远去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到这墓穴中

和我争夺你的尸体

欢颜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总是会流眼泪。她也曾痛恨自己的多愁善感,可是那些无法摆脱的惆怅和失落总是与她如影随行。欢颜继续往下翻,翻到《相逢》这首诗。

今夜他不曾守在

灯边不眠,如同我

既然他无动于衷,我的渴望

也难刺痛他玉簪花的胸

但是在他的梦里,也许有

一阵金雀花的香气飘过

因为有一个可怜的女人

脸上总挂这泪珠

我孤独地走着,没有惧怕

我饿,我渴,我却不哭泣

自从我看见他走过,我的

上帝就给我披了一身创伤

我的母亲在床上为我祈祷

相信她求告的力量

但是我,我也许要永远

永远脸上挂着泪珠。

欢颜轻轻地念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她放下诗集,走到书桌前,在设计纸上涂抹起来。

次日是三亚新秀服装大赛的决赛日。比赛已经快开始了,欢颜还没有到。奈良坐在后台焦急不安地等着。她不敢打电话催,怕分散欢颜的注意力,只能把那些各种颜色的彩妆盒摆弄来摆弄去。在后台采访的蓝珏和伊朵也一边工作一边紧张地张望着。这时慕雪和她的模特走了进来。想起她的所做所为,奈良生气地走过去。

“慕雪,衣服做好了?我看看。哎呀,这件衣服跟我朋友一个练习时的作品很像呢!她呀,嫌那个设计太累赘太沉重而不想用了,正好认识的评委也说幸好没用那个设计,要不然真是要输定了。”奈良面带微笑地说。

慕雪本来看奈良一脸笑容地走过来,以为她是友善地过来聊天的,却不想说出的话呛得人没办法往下接,只能讪讪地走开。心里却留了意,难道这个作品真的是凌欢颜不要的设计吗?这样想着,越看越觉得这件衣服不顺眼。这件衣服的做工本来就复杂,慕雪又没有欢颜从做布娃娃服装制作中积累的手工经验,因此有些需要强调细节的地方都处理得不到位,做出来的服装没有体现出巴洛克风格的考究和华丽感,却只觉得粗糙而散漫。

奈良看慕雪青着脸走开,开心地又坐回自己的化妆位置。刚坐定,就看见欢颜抱着一件衣服冲了进来。

服装秀开始了。第二名的选手设计的服装作为开场秀,第一名选手的服装作为压场秀,其它选手的出场顺序则按抽签的顺序确定。因为在前两轮的比赛中欢颜以9.5分排在第一名,29个模特走完才轮到她的服装展示。欢颜就耐心地坐在奈良旁边指挥着化妆师化妆。

奈良盯着欢颜手里的一团浅灰的薄纱,不确定地问:“欢颜,这真的是等下比赛要穿的服装吗?”说实话,至少从外观看来,这件衣服与欢颜一向唯美美到惊艳的风格还有些距离呢。在这样的大赛上,这件衣服看起来太低调而清淡了些。

“没错。我给她取名叫《明珠》。”欢颜一脸笃定。

轮到欢颜的服装出场了。评委席上的评委都坐直了身子。王薇薇依然梳着简洁精炼的短发,优雅地托着下巴,吴苏苏则手上无意识地玩着笔,期待地盯着入场口。

奈良走上台来。

她梳着优美的带着褶皱纹理的松散发髻,如露水般剔透的肌肤散发着柔光,下眼睑粘着一粒粒的水晶,就像清澈的眼泪在眼角打转。斜肩的礼服以藕荷色略带灰的褶纱中穿插渐变的白色绢纱制成,领口部分由最轻薄的白色雪纺层叠,整个肩颈如层层打开的昙花,圣洁而恬静。裙子的下摆轻袅如烟云,好像失去重力般往上飘浮着,每一片褶纱的层叠与辗转看似随意,却又让人觉得只有那样处理才是最恰到好处的优雅。这件衣服以最轻薄的面料传达着忧伤的情绪,模特仿佛从雾气缭绕的森林里走出的精灵,带着不染世俗的天真和与生俱来的忧郁。

欢颜的衣服总是能将人带到某种意境中。她的服装像一场电影,或者说像一场MV,简简单单的一个身影就可以让人浮想联翩,陷入她营造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但精彩远未结束,当奈良走到T台的最前端,她轻轻地转了个身,刚才还浮着的裙摆都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原来在褶纱的里面还有一层质地稍重的白色雪纺。只是眨了个眼的时间这件礼服又带给观众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感觉。如果说刚才是大雨前沉郁隐忍的乌云,那么现在就是雨后水光潋滟的清新与澄澈。白色雪纺上绣上的水晶和亮钻如叶子上的雨滴晶莹剔透,它们以一种繁复巧妙的排列织成叶子纹路的形状。当模特走动时,长长的裙摆轻盈流动、绚烂繁华,充满飘逸的梦幻色彩,让人眩目。

五分!评委们一致亮出了满分。

评委的评价是“设计师创新的结构与剪裁突破了以往追求垂坠感的传统,服装的外观既有天才的创意又有丰富的感染力,令人叹为观止,细腻精巧的做工又让人回味无穷。”

金奖!当欢颜站上灯火辉煌的舞台,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一切都美好地不像是真的。

欢颜手捧着鲜花站在奈良旁边。奈良刚刚兴奋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站在旁边偷着乐了。欢颜晕乎乎地环顾四周,她看到了蓝珏,她正在又蹦又跳地和伊朵拥抱。她看到了吴苏苏,她对她微笑着举起了大拇指。然后她看到了叶朗,他正拿着摄像机在拍着这一幕。欢颜的眼睛逡巡了会场一周,却没有看见光夏。

欢颜总是能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找到他。他的手上仿佛有根线,让欢颜永远朝着他的方向张望与凝视。

但是今天,他没有来。

欢颜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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