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不是因为它能反射光线,而是因为它里面的虚像就像是真正的像,它里面的世界就像是真正的世界。而对于进入过巨船镜像世界的吴尽来说,更是如此。
医疗站的地板很光滑,很明亮,是一个成像清晰的镜面。
吴尽坐在这个镜面上的一张卧椅上,和脚下那个世界中的自己对视着。
——这是会议后的第一天。
梁天站在已经到港的寻猎舰上,身旁的甲板上是青鹰号高大的机身。
红岸岛上的集结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没有人会不知道远征师即将要做的事情。
额间以及身上的血水都已经被清洗掉,医生们为锐雯换了新了床铺和药物……她还没有醒。
……
镜面真的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而且越加光滑的镜面越是如此。如果有一面放大几亿倍依然光滑如初的镜子,那么它里面的世界该是有多么真实?
吴尽依然看着脚下的那个世界,好像是在沉思。
但其实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偶尔会闪过巨船镜像世界中的画面,会让他突然觉得脚下那个世界也是一个真实世界,或者说那个世界才是真实世界。
他在发着呆,他在等待着锐雯的苏醒,他连饭都懒得吃,连水都懒得喝。
太阳升起又落下,在房间中能感受到光线明暗的变化,时间到了夜间。
向风群岛的一天接近四十八小时,这应该算是第二天。
——这是会议后的第二天。
吴尽换了个姿势,他把手肘撑在膝盖,把下巴放在手掌,眼睛眯着。房间里没有开灯。
这并不是在睡觉,用一个专业点的名词来说这应该叫做禅定,或者,冥想。
本来应该焦急的他此时却出奇地平静,以至于能达到冥想的状态。
一片寂静~
就在某一个瞬间,就像是一根弦被波动,更像是一道光被点亮,在他空无一物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道白芒,就像是一条丝带。
这条白色的丝带不停地飘荡旋转,而每当它停在某一个位置的时候,那个位置便会产生出另一条丝带。这些丝带互相交织缠绕,然后又穿梭分离,如同天上的云一般,组成各种不同的形态。
所产生的白色丝带越来多,所组成的形态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到了再也无法分辨那些形态哪个是哪个的时候,于是他的脑海中成了一片白色的汪洋,更像是一个世界。
这是创世。
“刷!”
吴尽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流动着乳白色的光辉,就像是两盏亮着的白炽灯,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弦月九斩,创世!”
没有任何神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吴尽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轻喝了一声。然后,他身前的地板出现了一根线条。
这个线条不怎么宽,只有一指宽左右。也不怎么深,只有几厘米左右。但是这完全是在吴尽的控制下产生的。
不是在无意中产生的,也不是情绪失控时产生的,真正的是在他的自我控制中产生的。
弦月九斩,在这颗星球上几乎没有人能掌握的一个能力,也许就连船长都没能掌握。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个能力,或者说这是能打破所有道理的一个能力。
但是吴尽恰巧掌握了,虽然他也只能掌握其中最微小的那一部分。
这不是天赋,这是天赐。
吴尽眼中白色的光芒开始变得极淡,但在他的意志下依然能有少许存留。他站起身来,并指为剑,挥向墙角。
墙角亦出现一根浅浅的线条。
“收!”
吴尽闭眼,侧身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再次睁开双眼,看着依然昏迷的锐雯,心情微沉。
“你何时才能醒来?”
……
——这是会议后的第三天。
窗上的雾结成了美丽的花。尽管这里没有冬天,但是这里有二十四个小时的黑夜,所以窗外有些迷蒙。一些粉红的影子偶尔会穿过视线,那些是属于红岸岛的真正的花。
吴尽侧卧着,仔细地看着对面那双微微颤抖的睫毛,然后看见了那双睫毛下蓝色的眸子。
自从会议之后,吴尽便一直呆在这个房间中,等待着锐雯的苏醒。此时如愿以偿,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有一些微怒。他伸出手,想要敲一下锐雯的头,然后骂她两句…
但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的瞳孔缩成了两个点。
他看见一道红色的光从锐雯的眼中一闪而过。确切的说那不是光,而是血色。这抹血色去得极快,如果不是吴尽一直盯着那双瞳孔,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们在哪,你怎么了?”
锐雯的语气听着很虚弱,不过很熟悉。吴尽讪讪地收回了已经架到锐雯头顶的手掌,有些尴尬,不过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还好,不过是一道血丝。还好,还能正常说话。
吴尽盯着锐雯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咧嘴笑了。
……
这是会议后的第三天,天沙机甲小队三人组终于又站到了一起,站到了寻猎舰的甲板上、远征师众多将领的面前。欧阳延对着三人行了一个大大的军礼,以表达最真挚的感谢。
六十五艘舰在港口的外围等待着寻猎舰起锚,因为只有机架部队才有可能带领海军冲破海妖防线,在敌方海域建立临时作战根据地。
“三位,真的是因为战机不可失。如果哪里招待不周,请你们谅解。”
“哈哈,哪里都不周。不可饶恕,不可原谅,所以我们一定要从海妖基地碾压过去,然后离开向风群岛。”梁天敞开嗓子,高声笑道。
吴尽头低着,脸上有些无奈的神情若隐若现。有对梁天的,当然,也有对整个红岸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