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了，回归开始了，所以它亮了。”
“虚拟世界太大了，大到就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大到很多人来了就再也不愿意走。那些在虚拟世界呆了十年以上还没有回去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迷路人。”
“迷路人大脑和意识之间的连接会变得非常微弱，当他们想要回去的时候，为了激活连接，虚拟世界的建立者们开发了一种算法，而这块石头，就是这种算法在虚拟世界中的具像化。”
老者扯了扯鱼竿，继续说道：“这里，这片土地，就是因为它而存在的。这里可以说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距离最近的地方，这里是虚拟世界的尽头。”
“知道吗小朋友，这么多年来，我就没在这里看见过一个人。因为从虚拟世界诞生之初，算法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闻言，吴尽心惊，道：“算法不允许，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会在这里？”
老者用力一扯，直接将鱼竿收起，他似乎没有再钓下去的意思了。
“我……”老者的话很含糊，“是命运选择了我！”
“至于你，那就只能问你自己了。”老者将鱼竿柱在巨石上，看着吴尽，说道：“虚拟世界牵扯之广，牵扯的人之多，很难想象有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也很难有这个能力来改写虚拟世界的基础算法，而且就只是为了将一个人永世困在这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老者的神情显得极为郑重，长袍以及发须在随着河风起伏。
“你是说，有人在害我？”吴尽听出老者话里的大意，不可置信地问道。
“我是说，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者突然撇嘴一笑，道：“也许，你真的是虚拟世界建立之后最倒霉的那个倒霉蛋。”
“是老天让计算机出现误差，要将你永远困在这里，和我这个老骨头作伴。”
“不不不…”吴尽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用任意编码……”
“你以为这还是二十年前吗？甚至可以通过虚拟技术互换身体？”老者直接打断了吴尽的话，“这涉及到十分敏感的伦理问题，地球国际高层早就已经改写了虚拟世界关于这方面的基础算法，你是进不去别人身体的。”
“那我直接死在这里，这总行了吧！”
“看来你还通过最先进的连接器进来过啊，只有那种连接器，才会有那种保护措施。你的半成品设备，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认命吧小朋友，你走不了了。”老者的话说得很若无其事，而且还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很若无其事地弯腰去取他的鱼护。
鱼护里面装了不少鱼，老者收获颇丰。
吴尽却有些精神恍惚，呆立在当场。纵然他做事向来随意，喜欢随遇而安，也不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初时，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一定有办法出去，所以其实一直不怎么在意。而在老者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否定之后，他才开始真正感到胆寒。
他开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人究竟该如何存在于这个世间。
但好像他已经失去了选择如何存在的权利，他好像就只能呆在这个地方，而且那老者都不会再让他干站着思考下去。
“愣着干嘛，快来帮我提鱼啊！”
“哦～～～啊？”吴尽暂时回过神来，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提？”
然后他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或者说一种绝望的情绪之中。
闻言，老者倒没有什么反应，连句话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提着鱼，慢腾腾地从巨石上爬了下去。
“对了，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雾和明。现在离下一次起雾还有十二小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起雾前来我家落落脚。”
语罢，他便慢悠悠地走远了…
……
大河滔滔而流，水流激荡。这河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终于何处。
那老者已经走了很久了，吴尽呆立在巨石上，久久无语，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脚下的巨石依旧在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如果不出所料，这荧光会一直持续到下一次雾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尽的头终于微微动了一下，而他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神色。
他向前两步，坐在了巨石的边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感受起了这泥黄色大河的气息。
“味道很好，不错！”
吴尽的嘴角微微翘起。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不是在苦笑，而是在发自内心地感到惬意。
“可是…”
半晌之后，他接着自语道：“可是，这只是那老头的世界，而不是我的！”
说这话时，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而和这笑意一同显现的，还有一丝不知如何而起的决绝。
将右手撑在巨石上，吴尽翻身站起，然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在荒原的尽头，他看到了另一条河。
“唔，原来对岸在那边！”吴尽浅笑道。
“那你家在什么地方呢？”
吴尽扫视起了这荒原。
“原来在那里！”
在他三点钟方向的数千米处，一座和荒草同色的小院孤零零地伏在那里。
吴尽爬下巨石，扯了一根草芯含在嘴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小院走去。
在他的身后，浓浓的雾气正从河面上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