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那天,天晴日丽。
这天一大早,便被闹醒了起来,接着,便是被一大群的小侍装扮着穿上小衣小袄,倒是爹爹那边,安静许多,想必是不用去前院的缘故。
将近中午时分,凌云在打扮一新后,终于在一群小侍的簇拥下被抱出了芷阳居。
间隔在前后院间的花园很宽敞,各种树木相间,月季、连翘、白玉兰、海棠等花草点缀在形状不同的假山亭台四周,经过曲廊时,能清楚地听到有活水的流动声,及水珠溅落在玉石之上的声音。
出了花园,连过了两道拱门,又穿过精致的回廊,总算进入了前院宴客的大厅。只听得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五小姐到!”大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无一不落在凌云的身上。凌云转了转脑袋,呵,上首那片明黄想必就是皇上了吧!怪不得今天来的宾客们大多都是官服,倒是母亲大人,着青色长衫,面色也看不出是喜是厌。
“今儿个是小女周岁,诸位来贺,本王敬诸位一杯,诸位务必尽兴!”母亲大人站起,举杯致辞,随后一饮而尽,宾客们顿时纷纷客客气气的回应,一时间杯筹交错,好不热闹。一圈敬酒完毕后,便到了今日大戏——抓周。
一条毯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小码的弓、袖珍的剑、《论语》等一叠书籍、各种玩具、璀璨的玉石、贾宝玉曾抓的胭脂、文房四宝中的纸笔等不一而足。凌云被芙茹放在了毯子上,诱哄着去抓东西,凌云想了想,文不选是不行的,不看也知道,母亲是文臣,而武么,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早就想试试了,为何不抓?考虑已定,便向着《诗经》爬去,抱在怀里,再吃力地向剑爬去,抓住,不动了。
“好!”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随即凌云便又被抱了起来,往声音来处走去,原来是皇上发话了,“此女来日必有所为啊!其生父呢?”听到这句,王正君脸色有些变容,看了母亲一眼,便低头吩咐了身旁的小侍几句,那小侍便飞快地朝后院奔去。凌云一边鄙视自己装嫩,一边“咯咯”笑了两声,说了句:“皇姨抱!”这下皇上似乎更高兴了,真真把凌云给抱了过去,“我看五丫头年龄和博云相若,以后就和博云一起启蒙念书吧!”“是。”母亲看了凌云一眼,似乎闪过一丝期待,当凌云定睛去看是,她已回过头,应了声,也不再说话。
忽然不知谁先夸了凌云聪明伶俐,一时间众人似乎都惟恐落人之后,各种华美的词汇不断从宾客之口中溢出,争先地开始称赞起来。有说天资聪慧,将来定是才女的;有说武学必佳,将来定能安邦的。可凌云不过一岁,如何就能真正看出呢,无非是些恭维之词罢了。直到又一声“林侍夫到!”才歇了声响。
爹爹缓步上前,便给皇上见礼,皇上把凌云递给一位宫侍,说到:“太后也喜舒皇妹又添一女,便准了侧君的封号,林侧君要好生照料着,莫要负了太后的好意。”“谢皇上、太后隆恩!”爹爹也没多大喜色,只叩头谢恩了。也就是说,凌云的爹以后位份只比王正君低了喽!王正君站在暗处,也不知其脸色好坏,应该是好不了吧!凌云暗自偷笑。
宴席过后,宾客们渐渐散去,芙茹抱着凌云回了芷阳居,刚一进门,便遇着了张公公,补上了两个二等小侍,更名为绮霈、绮霂,两人谢恩,自去了外间不提。
“恭喜林侧君了!”芙茜奉上茶,开口便道:“如今您的位份在那,看那平侍夫还怎么说!平日里这院里的被他们欺的,明日里全把他讨了来!”
芙芍扶着爹爹坐下,一皱眉,道:“就你常念叨着,小心着点儿姐儿才是正事,外头那王正君就等着揪错呢,可别撞上去自讨没趣。”
芙茜吐吐舌头:“知道啦,我去催催热水,早点儿让林主子和小主子歇息。”便一掀帘,出去了。
芙芍似有些无奈,说道:“芙茜这性子,可怎生是好,眼瞅如今也十七了,再过几年也就放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闹事被撵出去才好。”
芙芸掩着嘴笑了笑,道:“他就这性子,再改也改不了,说不得将来得林主子给个恩典,配个好点儿的。”
芙茜正好回来,一听,脸红了些许,跺脚不依道:“你们俩又打趣我,要放也是芙茹先。”
“哟,怎生就闹到我身上了,我可还想多伺候小主子几年呢!”芙茹指挥着绮雾、绮雪两个放好热水,便伺候着我和爹爹梳洗。
“好了,好了,我知是你们几个年岁都大了,再过几年,等凌儿启了蒙,便把你们打发了去。”爹爹笑着道,“现下也晚了,凌儿也该累了。”
芙茹便把凌云抱去了自个房里歇息。
周岁没过几天,便见爹爹一脸喜气,封侧君上册都没怎么笑过的脸,如今却是呆坐着都能团出满脸笑意。
这日,又被抱至爹爹房中。
“林主子,今日便是爹家来人了吧!”(寒~~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表拍我~~)芙芍边替爹爹梳头,边笑道。
“芍姐姐没看到林主子笑的多欢,前几日准了见爹家人的时候,林主子别提多高兴了。”芙茜快嘴快语地接道。
“我们跟着林主子少说也有六年了,在爹家的时便因没有胞姐胞妹的被董侧夫还有下面几个小侍欺了去,后又被强嫁过来,也不得王女喜欢,好容易诞下小主子,才升了位份,得见爹家人,林主子算是熬出头了!”芙芸拧了拧帕子,少有的多说了两句。
爹爹对着铜镜比了比,才道:“你们四个跟着陪嫁过来,原来一年到头总能见上父母几面,如今竟是一面也见不得了,今儿个让田公公把话带回去也好。”
芙芍几个听了没有不欢喜的,又拿了帕子来绣。
凌云拼凑着听了,爹爹在爹家时虽是正夫所出,却是没有胞姐胞妹而不受宠,且外祖父是医道世家,只因当初对祖母家有恩,否则断不会娶了已无父无母的他。由此,更是让董侧夫这出了姐儿的攀到头上,另又有几个不安分的侍夫小爷。若不是爹爹嫁到王府中,对其官运有诸多益处,竟是正夫之位也不保的。如今,爹爹上了位份,外祖母也是脸上有光,过些日子,少不得要晋到正五品郎中的位子,才让外祖父好过点,也让爹爹少了些许担忧。
时至中午,门外的绮宵、绮雪一阵“来了,来了!”的叫唤,芙芍忙扶着爹爹去客厅主座坐了,芙茜才领着四人进了来,一位风韵尤存、彩绣辉煌的少夫,脸色不豫地牵着一位四、五岁的女孩,跟在一位上着青绫袄,下着翡翠洋绉裙的中年男子半步之后,其身后还跟着一低着头,作未嫁打扮的少年。
芙芸连忙扶中年男子至左侧首坐了,又让绮雾奉了茶,余下几位却是理也没理。芙芍皱了下眉,也没有言语。爹爹没法,淡淡的说了声坐,便唤芙茹把凌云抱给外祖父看,凌云被那中年男子抱在怀中一顿细看,不免又是一阵尴尬,却又不得挣脱。忽然旁边那被爹爹唤作是董叔叔的男子,猛的凑上来,嘴里一阵“好生英俊,将来必有所成”诸如此类的话语,弄的凌云厌恶不已。抱着“老天既让我做一岁孩童,不做点什么也太对不起它”的想法,凌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一下子就后退了一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爹爹假咳了一下,微嗔了凌云一眼,而芙茜几个却已忍不住偷笑起来。
那董侧夫一脸想要发作却又不能的样子,又腆着脸上来说:“小主子力气大着呢,将来武艺上也是定有所获的。今儿个我把我把莹玉和承玉带来了。您瞅瞅,莹玉是越长越水灵了不是,您娘想让他呆在您身边,多少也帮衬着点您……”
“这是什么话呢!”芙茜不等他说完,便中途岔进来:“林主子当初还是嫡子,进府也不过是半个奴才的侍夫,这二公子更是一个侍夫所出,进了府可是连个小爷都捞不着的。当初要不是您不待见我们主子和……”
“芙茜!”爹爹瞪了芙茜一眼,又说道:“二弟今年也十五了吧,也快要出嫁了……”
“是啊,是啊!”听到这儿,董侧夫放弃了和芙茜互瞪,又媚着脸道:“今年可不是及笄了么。”又忙把低着头不言语的莹玉往前推了几步,“你也说几句呀!进不了王府也好让你大哥谋个好娘家!”莹玉仍旧只扯着帕子不言语。
爹爹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又轻叹了口气,道:“王府怕是进不了的,你去回了母亲大人吧。这可不是我做得了主的,让母亲大人早早断了念头也好趁早替二弟找个好娘家。”
董侧夫脸色有些不忿,又没其它法子,只好让那名唤承玉的四、五岁女孩上前见了礼,便由着芙芍几个招待,爹爹唤着芙茹抱着凌云,扶着外祖父自进了里屋。
“父亲近日可好?”爹爹扶着外祖父坐下,又道:“如今儿子也进了位份,您也可过点舒心日子了。”外祖父拍拍爹爹的手,道:“凝玉,父亲也习惯这日子了,你可别因这委屈了自己,啊!”“儿子知道。”“如今还读些医书么?”“看着呐!”医书?!凌云眼睛猛然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可外祖父原先家中是许男子学医的么?先前可没怎么注意,爹爹首先指给她念的,下面大都有草药图啊!凌云急忙挥舞起四肢来:“爹爹,医书!外公,医书!”芙茹生怕凌云掉下去,连忙制住她,外祖父却是一喜,说道:“娘只我一子,我又只你一子,本想进了王府,无法再传,没想到凌儿却是个喜医的。这下可好,家传的东西一定不能埋没了,便由你教着点吧!”爹爹面上也很高兴,忙把凌云抱了过去,连到:“好!好!好!”
又见天色已晚,张公公已在外催促,爹爹听了,不由得满眼又滚下泪来。却又勉强堆笑,拉住外祖父的手,紧紧地不忍放开,再三叮咛:“不须记挂,好生自养。如今儿子已进了位,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外祖父哽咽难言,只得去了。
芙芍扶着爹爹直看到见不着影儿了,才回屋来。芙茜也急忙过来扶,边笑道:“林主子,您也不知道今日有多解气,那董侧夫本想走在老主子身前,被钱公公一顿说,那脸色不提有多么有趣了!”
爹爹脸色却有些不快,道:“还说,今日你给了董叔叔多少难堪,父亲回府了之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芙茜呐呐地说道:“我哪里想得到这些,不是当初把主子欺负得那么狠,想要讨回点儿么。”
芙芍听了,急忙瞪了芙茜一眼,又宽慰道:“林主子也别太劳心,您如今身份可不比往日,看在您的薄面上,想必就是董侍夫想要做点什么,林主母也是不依的。”
芙芸正好掀帘进屋,边让绮雾、绮雪两个帮忙梳洗,边道:“正是这个理儿呢!林主子就放宽心吧!”
“凌儿也折腾了一天了,带她回房吧!”爹爹见凌云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便急忙对芙茹道。
“是嘞,林主子。”芙茹应了声,便抱凌云回了房,歇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