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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亚玛蓝号

狂风呼啸而下。

所有人都不禁仰头望着天空。

天空上方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飞艇,正离地面越来越近。这艘飞艇犹如一座移动的空中要塞,遮盖了天幕,也遮盖了闪烁的群星。月光下,它向大地投射下巨大的阴影,就像一位黑色的君王一般,将一切笼罩在自己黑暗的魔爪之下。当它下降时,庞大的气囊内有气体缓缓流出,令四周狂风乍起。

“……亚玛蓝号!”石像鬼虚弱地说道。

罗米恩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之前因为小蕾娜出乎意料的举动,他的注意力暂时离开了身负重伤的石像鬼。此刻,石像鬼已经回到了车里——它的身体正靠在后车门上,嘴里喘着粗气。尽管它身上仍散发着皮肉烧焦的气味,伤口触目惊心,但状况看起来似乎并无想象中那么严重,这让罗米恩既惊讶又欣慰。

“是亚玛蓝号。”石像鬼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它的声音因伤情而显得沙哑无力,“罗米恩王子,坐在原位上别动。”

红衣的刺客开始转动摩托车手柄,引擎顿时咆哮起来,他似乎失去刚才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气势。在飞艇投下的巨大阴影下,他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苍白无力。当他启动摩托调转车头向后转时,小蕾娜没有阻止他。她只是静静地松开了紧握宝剑的右手。而那闪烁着银光的利剑瞬间就如同雾气一般融化在空气里。

飞艇降得更低了。

狂风在地面上打转,飞沙走石。

罗米恩估计这艘飞艇足足有两百五十余米长,它仿佛是天空中固若金汤的方舟一般神圣而威严——飞艇气囊表面蒙着薄铝片,呈白色,却在夜幕下被晕染成了深深的黑灰,那种孤傲的色泽,令其宛若云端的霸主。两枚硕大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轰鸣,但在巨大的气囊映衬下,它们却渺小得像是两片花瓣,点缀在汽艇尾部。汽艇白色气囊下方是暗色的金属艇身,艇身外表金属支架和齿轮错综复杂,前端厚重笨拙,后段略微收拢,四周有根根支架向外伸出,令其看起来仿佛一只庞大的蜘蛛,又似一辆独立的战车,气势逼人。暗红色的信号灯在艇尾闪烁不定,在凝重的黑夜里如同鬼魂恐怖的血红之眼。

红衣刺客飞快地向后撤离。他试图逃离这狂风大作的地区,不料却被一束灼热耀眼的白光所捕捉——亚玛蓝号的照明灯聚焦在了他身上!

刹那间,地面被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白亮。

他显得如此仓皇。

他根本无处可逃。

但奇怪的事却发生了:照明灯在这个刺客身上停留了几秒之后,便移动到了罗米恩和石像鬼所处的黑色蒸汽车上。

红衣刺客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是如此走运,他毫不犹豫地开足马力,试图飞快地驶离飞艇的捕捉范围之内。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成功了,仅仅几秒钟,他就从地平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开始罗米恩还能听到马达声,但几秒后,耳畔就只剩下狂风呼啸的声音了。

这让罗米恩百思不得其解:这艘飞艇——这艘被石像鬼叫做“亚玛蓝号”的庞然大物,是赶来支援我们的吧?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放纵那个刺客逃跑呢?

但红衣的刺客显然已成功逃脱。

空中那庞大的飞艇却依然岿然不动,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

更稀奇的是:小蕾娜也不去理会落荒而逃的刺客——她刚才明明还试图向对方挥舞利剑的。现在,她却只是笔直朝罗米恩和石像鬼的黑色汽车跑去。

尽管小蕾娜前一刻还显得神勇无比,仅仅过了几秒,她的样子又变得和刚见到罗米恩时一样稀奇古怪了:圆圆的护目镜架在她苍白的脸上,遮住了眼睛;她黑色的裙子令原本又高又瘦的身材更为精怪,黑色的长发也披散着;她的两手空空如也,即没有剑也没有盾:事实上,罗米恩觉得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先前那股逼人的气势和压迫感了,反而显得有些……怎么说呢?有些滑稽。

小蕾娜一坐进车里,看也不看罗米恩一眼,拿起对讲机就大骂道:“你!你鬼混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对方回答:“这里是亚玛蓝号……小蕾娜,我可不想和你吵。”

小蕾娜火冒三丈:“我也不想和你吵!我只想打掉你的门牙!”

“蕾娜,做事别半途而废。可以的话,所有牙齿都打掉吧。”石像鬼坐在后面淡淡地讽刺道,尽管它依然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但声音里却恢复了点生气。

罗米恩看看小蕾娜,又看看石像鬼,摸不着头脑。

对讲机里又传来了声音:“我接到蝮蛇将军的通知,说你们被人跟踪。可当我想驾驶亚玛蓝号来支援你们时,却发觉你们把这艘飞艇借给情报部的人开生日派对了——你们这是越权行为,要知道,我才是‘亚玛蓝号’的船长。所以,当我联系上飞艇时……”

“可你明明可以乘别的船过来支援我们!”小蕾娜说。

“我就是想让你们吃吃苦头,所以才故意来晚的。”对方说道(小蕾娜瞪着对讲机),“我当然也听蝮蛇将军说了,他禁止你们攻击对方。你很幸运,在你就要打破这条命令以前我及时赶到了——这你也得感激我。最后:现在你们知道,擅自把我的飞艇外借是多么愚蠢的举动了吧。”

“哦,船长……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气!”小蕾娜激动地说,她的声音无比热切,“如果当时你在场,你也会同意把飞艇借给情报部开派对的!你知道吗?他们给了我和石像鬼三年分的巧克力和糖果,足足三年分!我还拿到了《教你如何迷倒他100招》的作者签名限量珍藏版,石像鬼得到了一个珍丝刺绣魔术胸罩!你简直不能相信那些东西有多美妙!”

“说到美妙,”亚玛蓝号的船长说,“现在整艘飞艇里都是派对过后的垃圾,驾驶舱里每走一步都能踢到一个空酒瓶。我想你们收拾起来也一定会很愉快的。”

“哦。”小蕾娜震惊地说。

“现在我负责护送你们去军区,”船长说道,“我想你们的车还能开吧?”

“等等!”罗米恩激动地打断他们,他慌张地朝对讲机大声喊道,“你护送我们去军区?你倒是解释一下刚刚攻击我们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他试图要杀了我们啊!这事你怎么不管了!”

“谁在说话?”船长问道。

“某头惊吓过度的小绵羊。”小蕾娜回答道,“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完毕。”

她挂上了对讲机。“放心吧,王子殿下,没事了。”她发动了车子。

尽管车里仍然散发着腐蚀气体和灼烧留下的余味,但还是顺利地启动了。

地面的狂风忽然又转变了方向——亚玛蓝号也开始徐徐向高空上升。

当他们再次得以平稳地行驶在蜿蜒的公路上时,石像鬼向罗米恩解释道:“你想想,如果逃跑的那个刺客其实只是个诱饵的话,追去的亚玛蓝号岂不是又掉进了陷阱里?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军队不会放任着那刺客不管的。既然亚玛蓝号专程来护送我们,就表示有人会专门负责追踪那个袭击我们的人了,这事你不用操心。我们现在很安全。”

罗米恩没有说话。

小蕾娜瞥了罗米恩一眼,叹了口气。

这个夜晚星辰闪耀,由于他们的车已经满目疮痍,不断有夜晚的寒风从外面贯入车厢里。在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之后,罗米恩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他倚靠着车窗,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至于你,蕾娜……”石像鬼转向小蕾娜,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刚才差点就违背了蝮蛇的命令,尽管你很清楚不应该这么做。要知道,你可能受到很大的处罚。”

小蕾娜没有回答。

“而且你也清楚,就那些火烧不死我……”石像鬼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意气用事呢?船长说得没错,你很幸运她及时赶到阻止了你做这傻事。’是的,我想你会这么说的。而且,我想……我认为,你也是对的。”小蕾娜沮丧地说道,“唉,石像鬼,我真是很抱歉……”

“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石像鬼摇了摇头,“我是想告诉你,事实上我非常感激,谢谢你。”

“……哦。”小蕾娜略为吃惊地回答。

然后他们都沉默。

“我想这段路程的确比原来想象得要来得长。”小蕾娜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出。然后她摘下了护目镜,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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