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米恩他们走进大理石正厅,踏着如同棋盘一般黑白格地面笔直前进。长廊上,林立着象牙白的大理石人物雕像,造型优美,栩栩如生。拱形的天花板上巨幅油画挥洒淋漓,气势横溢,展现出一幅幅风起云涌的历史画面。楼梯转角处,一盏巨型的水晶吊灯如春日的柳枝般垂下,眩目的光亮令洁白的大理石浮雕更显柔美剔透。
理查德引领罗米恩走到二楼,其他人则跟在他们身后。
这栋建筑宽阔高大,气势磅礴、布局严密,与其说是办公大楼,它在罗米恩眼里看来,则更像是一座不可思议的艺术博物馆。
“跟我来,王子殿下。”理查德和蔼地说,“这边走。”
他们面前出现一道金色大门,门上的雕刻细腻而不失庄严。理查德推门而入,里面是一间挂毯长廊,墙壁的颜色以一种凝重却柔和的深绿色为主,犹如平原一般宽阔。墙面上巨幅挂毯壮丽斑斓,大理石立柱上镀着金色雕花,吊顶依然由油画装饰。那一幅幅挂毯描绘的画面波澜壮阔,仿佛讲述了整片大陆的兴衰与荣光。其中也有一些挂毯风格特异:在精灵时代,精灵们不喜欢在艺术品中绘画人物,于是精灵工匠们便以大胆的着色和令人惊叹的准确度编织出各种花卉、鸟兽、与迷幻般的花纹来。高大的落地窗前挂着厚实的墨绿色帷幔,印织和绣绘的花团锦簇,流苏丝穗密密垂结在繁华的绮缎帷帐之间,还有无数金丝银缕刺绣的繁复织锦。罗米恩跟着理查德疾步向前,眼睛走马观花似地掠过一幅有一幅精美的艺术品。
他们穿过挂毯长廊,来到第二间屋子。
这间房间明显比挂毯长廊要小得多,是一间等候室。主色调为明亮如水的蛋白色。墙壁是花纹墙纸,有着令人惊叹的淡雅彩绘墙面,色泽如同春日盛开的花朵般柔和而清新,精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朦胧却愉悦的光彩。古典的雕花陈列柜里放满了如同白玉般的瓷器,其中一些瓷器精美得巧夺天工,以花鸟造型居多,也有造型可人的茶具和人物塑像,充满异域风情。窗前的帷幔则是白色,上面布满同是白色的精细刺绣。白色的木质雕花小桌上摆放着瓷器的花盆,里面一株淡雅稚嫩的素色兰花泫然绽放,芬芳扑鼻。
“老实说,我想象中军队的办公楼和这里不一样。”罗米恩说。
“我想我能够理解。”理查德点头道,“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也不习惯。”
“丑得要命,”小蕾娜急于抒发她的观点,“这里看起来简直就像神经质老太婆的收藏馆!为什么我们不改改这里的装璜?”
“因为这栋楼受到‘历史文化财产保护法’的保护,不允许做过多的人工改动。”石像鬼煞有介事地说,“唯一改变这房子模样的方法,就是等以后有敌人来把它炸平。”
“我们到了。”当他们穿过等候室,走入第三间屋时,理查德告诉罗米恩。
罗米恩一走进这间屋子,就发现它与前两个房间不同:这里明显是办公区。在沉重的深色木雕办公桌旁上,立着一摞摞文件,虽然数量很多却毫不杂乱。墙边耸立着几排厚重的书架,里面的书籍文献令人目不暇接,仿佛一个蕴藏着无数智慧的宝库。
这间屋子墙面为深红色,挂满各个时期的油画,充满了人文色彩。这些画风格迥异,但着色、明暗都极度考究,罗米恩甚至能够嗅到那自然的蛋黄颜料的清香,在金色的雕花边框的装饰下,它们更显示出一种立体的美感。
理查德待所有人都走进房间后,闩起那彩绘精美的木门。罗米恩觉得这间暗红色的房间和他自己在城堡的卧室色调略有相似,令他惬意了不少。火盆里燃着芬芳扑鼻的沉香,微馨的轻烟从黄铜灯罩之间袅袅升起。垂下深红色的床帷,灯火映照下它有着半透明般的朦胧。墙头的矮柜上放着两盏巨大的烛台,那蜂蜡散发着浓郁的香味,高雅宜人。屋子另一边的一台小圆桌上安置着一台式样古色古香的金属留声机,古朴的金铜色和暗红墙面上的金色画框相得益彰。
小蕾娜驾轻就熟,自顾自地翘腿坐到一张宽敞的殷红色丝绒沙发上,石像鬼惬意地坐到她身旁。蠕虫医生从烛台柜上的水果盆里拿了一只苹果,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请坐吧。”理查德示意罗米恩坐到茶几旁一张宽大的沙发上,友好地朝他笑了笑,“请问你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谢谢。”罗米恩干巴巴地说,每当别人对他特别友善时,他反而会显得些不知所措。
“我要热可可!”小蕾娜大叫道,“噢,不不不,我要草莓奶昔加巧克力屑!”
理查德皱了皱眉头,温和地说:“小蕾娜,我们说过什么来着?自己的事自己动手,王子殿下是客人,而你在这儿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去给她弄……”石像鬼站起身,疲惫地说。它走到一个铜制橱柜旁,开始翻箱倒柜。
“我并不想显得太唐突,”理查德对罗米恩说,“可是我非常建议你喝些饮料,因为我们的谈话会有些漫长。”
罗米恩没有动。
“咖啡?茶?热可可?”理查德轻松地问道:“我们这里也有橙汁、芒果汁、苹果汁,蜂蜜牛奶……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我这里也有葡萄酒和烧酒……”
“烧酒?我以为你会说我只有十七岁,还不能喝酒呢。”罗米恩紧张地笑了一下。
“我想今晚你已经听够别人摆布了,至少饮料方面就不用限制了。”理查德叹了口气。
“没错,死都死了,就别计较规则了。”小蕾娜说,她接过石像鬼递给她的草莓奶昔,满脸幸福,“在自己的忌日喝点酒不算什么。”
罗米恩的心里“咯噔”一沉。过了良久,他抬起头说:“如果不麻烦的话,请给我一杯水。”
“非常乐意。”理查德走到矮柜前,倒了两杯水。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罗米恩,另一杯留给自己。
“那么,王子殿下。”理查德和颜悦色地说,“能不能首先麻烦你告诉我,小蕾娜和石像鬼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罗米恩放下手里的水杯,耸了耸肩:“就是……有人试图要绑架我,然后你们……你们告诉全世界,我已经死了。”他说着这些话,自己听着都觉得滑稽.
“这就已经是个开头了,”理查德点点头,也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放下,湛蓝而深邃的眼睛看着罗米恩说道,“我想听到的这些话一定令你非常困惑,但是在你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前,有一些东西我还是不得不先告诉你——从结论开始说起吧。”
罗米恩不安地听着。
“第一,现在对世界来说,你的确已经死去了,这一点无法改变。”理查德叹了口气,显得很疲惫,他脸上的皱纹在眼窝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阴影,“第二,我争取到了将你的资料保留的权力。这样的话,也许有朝一日你还能够重新做回自己,不是现在,但也许以后有可能。”
“什么?!”小蕾娜、石像鬼和蠕虫医生同时震惊地大喊起来。
“你……你没毁掉这家伙的资料?!”小蕾娜难以置信地大叫道,差点没打翻她手里的草莓奶昔(“嘘……!!!”石像鬼提醒她),“可是理查德!这太危险了!!!”
“蕾娜说得对。”石像鬼严肃地说,“理查德,这是火中取栗。”
“蝮蛇将军也同意了?”蠕虫医生呆呆地问,他黑色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可能吧,他不会同意的,这不可能!”
“我和蝮蛇将军做了一笔交易,他答应了。”理查德喝了口水,温和地说,“尽管从他刚才还想把王子带走来看,他并不十分愿意遵守我们的约定。”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石像鬼警惕地问。
“说来话长……”理查德说。
“那就长话短说!”小蕾娜怒火中烧,“你宁愿和蝮蛇作交易也不愿告诉我们?我们!你!你以为我们是谁啊?某个海港城市的**吗?想打发就打发啊?”
“蕾娜·洛奎茵,这种不雅的表达方式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理查德严厉地问道。
石像鬼假装对一幅油画发生了兴趣,看着一边。
“别转移话题!”小蕾娜紧咬着不放,她一把从沙发上跳起来,“石像鬼问你跟蝮蛇做了什么交易呢!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把这房里这些傻乎乎的油画都撕了。”
“老天,理查德。”蠕虫医生似乎恍然大悟,“你该不会……”
“我把第五实验室的管辖权交给蝮蛇将军了。”理查德平静地说。
“……我就知道是这事。”蠕虫医生瘫软地说,“前几天我还奇怪为什么要我去给第五实验室那些人做检查呢……”
“噢——老——天——”小蕾娜瘫坐回沙发里,生气地说,“我现在真的很想把你的这些油画统统撕个稀巴烂了。”
“关于如何控制你的暴怒,我们改天再谈吧。”理查德幽幽地说,“我们先得回答王子殿下的疑问。”
罗米恩瞠目结舌:“我……这么说,我能够……有一天恢复自己原来的身份?”
“有一天,”理查德点头道,“但不是现在。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我无法保证这事一定就会发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告诉我原因。”罗米恩说。
“我们之所以一定要把你从城堡里带出来,是因为情报部的一份信息。”理查德解释道,“更准确地说,是三首不同寻常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