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早晨笼罩着秀水这个神秘的小镇。像它的名字,秀水是一个默默的江南小城,清秀、静谧,从中国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地方,即使用最新的“谷歌地球”也无法寻觅它的踪影,如果一定要描述它的位置,只能告诉你:北纬26.59,东经110.11。
吕伟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睡眼惺忪地穿上衣服。房间里干净整洁,这是秀水最好的一座宾馆。尽管只有自己一个人,吕伟还是要了一个套间。推开窗户,早晨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吕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茂密竹林中雾气氤霭,竹林背后就是巍峨的蟠龙山,山顶云雾蒸腾。
“今天是最后一天”吕伟自言自语着走出房门。
“谈判还算顺利,午饭前应该可以搞定”吕伟一边吃早点一边想。早点是一颗煮鸡蛋、一个小花卷、一小碟泡菜。吕伟的谈判对象是湘西部落的副总刘志坚。湘西部落的全名是湘西部落餐饮文化集团,这个以饭店、酒吧、娱乐为主要经营项目的企业规模很大,全国各地都有它的子公司或联营企业,但是吕伟这次来谈的事却与餐饮无关。
秀水的小,超出了我们对中国村镇的想象力。全镇只有一条不到500米的“街道”——宽约4米,石板铺就。吕伟住的旅馆位于路东头,起了一个很直白的名字:旅客之家。路西头有一栋三层小楼,这是全镇的地标建筑,楼门口挂着牌匾,上写:湘西部落秀水营销中心。7天来,吕伟和刘志坚就在这座小楼的三层小会议厅谈事。
刘志坚是一个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中年人,棱线坚硬的脸上刻满了人生的风霜,满脸络腮胡子却修剪得像一个艺术家。看到吕伟进门,刘志坚微微一笑,“小伟,你来啦。”
吕伟比刘志坚的年龄小几岁,身材也略显单薄,对于这个称呼感到很亲切,如果不是谈判对手,他们或许能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吕伟哈哈大笑着,竭力冲淡仍然残留在脸上的疑虑——楼道里的保安显然增多了,难道有什么变故吗?“刘总,我没迟到吧,你吃饭了吗,今天天气这么好,真想到山上松松筋骨,回家以前一定要到山里转一转,你说呢?”吕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刘志坚的神色,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刘志坚面色平静,始终微笑着倾听吕伟的话。吕伟终于停下了,刘志坚笑一笑,说:“小伟,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也可以算作朋友了吧。”
“那当然,岂止是朋友,简直是兄弟嘛!”
“是啊,我比你大几岁,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恬着脸做一回大哥!但是有些话,做大哥的不得不说了。”
吕伟心里咯噔一下。
刘志坚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看着窗外渺远处的山峦,他并不急着说话,心里暗暗斟酌着字句。屋子里一时竟没有了声音,冷凝的空气像巨大的阴影压迫着吕伟,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刘志坚终于开口了,“小伟,你开的条件我们全都答应,但是我们要附加一个任务。关于这个任务,吴总要亲自和你谈,时间由我们来定,大概3天之后。在此之前,你不能离开秀水。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同意,我们今天就签约,1200万佣金马上汇入你的账户。”
吕伟先是高兴,接着就开始疑虑,这附加任务是什么呢?“刘哥,是什么任务啊,我不清楚任务内容,甚至不知道任务的大致方向,这怎么好签约呢?”
“这任务就连我也只字未闻,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我考虑考虑吧。”
昨夜,一场秋雨将青石板路面洗刷得十分干净,吕伟穿着旅游鞋慢慢走在这略有些起伏不平的小路上。1200万的巨大诱惑和这次行动的巨大风险在吕伟心中激烈斗争着,三个月前的一幕又浮现眼前。
就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前,吕伟还是一个无业游民,刚刚大学毕业的他整天奔忙于各个招聘会,投简历、面试、等待、出局是他的全部生活,而他的女友——大学同学曾倩却因为形象好、气质佳早已在一家跨国企业就职,最让他丧气的是,就连他的挚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上铺兄弟张建刚也有了工作的眉目,再没人陪他瞎胡闹了。百无聊赖的吕伟只好整日闲逛,今天打鸟明天钓鱼,好在家里只有他一人,父母在外地打工,没人管他落得自在清闲。这一天是周日,他起个大早,胡乱吃了一点早饭就按往日的习惯直奔旧货市场。旧货市场很大,东区是卖古玩、玉器、字画的地方,吕伟常来这里淘宝,可惜他从没淘过一样真正的古董。吕伟老远就瞧见古董贩子陈一彪,正靠在躺椅上迷糊呢。
“彪哥,大清早就困啦,昨晚儿干什么去啦?”吕伟和陈一彪很熟。
“哟,小伟,早啊!”陈一彪拉过一张破凳子放自己对面,说:“坐会儿。”
吕伟打量着陈一彪,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家伙有什么事吧!”他也不说破,微笑着坐下来等陈一彪张嘴。
陈一彪在这旧货市场干好多年了,是个老混混,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那心机是八面玲珑,老辣的很呐。看见吕伟的神色,心里早明白了七八分,他有心和吕伟逗乐,也装糊涂。“小伟,尝尝哥新泡的碧螺春。”陈一彪从屋里拿出一支精致的茶碗,给吕伟倒了一杯茶,碧绿的叶子在茶碗里悠悠地打着转,丝丝热气伴着清香升腾起来。
吕伟沉不住气了,“彪哥,这两天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陈一彪端着茶碗不紧不慢地吸溜着,老半天才说:“新鲜东西没有,新鲜事倒有一件。”
吕伟看他那腻歪劲儿,恨不能把他踹沟里去。听说有新鲜事,闷了好几天的他赶紧催着说:“快说说,快说说!”
陈一彪小眼睛里闪着贼光,“兄弟,上次你拿来的那个古镜还在么?”
“什么古镜?”
“就是刚过春节,你给我看的那个铜镜嘛,背面雕着乱七八糟的图文,就那个。”
吕伟想起来了,那是他在湖南旅游时淘的一件仿古工艺品,50块钱,本来想当古董放陈一彪这里,卖个好价钱,但转念一想,还是积点德,自己留着玩吧。吕伟说:“在家呢,怎么了?”
陈一彪不知道那是仿制品,高兴的说:“太好了,小伟咱可要发大财啦!这几天有一怪人,天天在市场里转悠,专收古镜,你瞧”陈一彪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吕伟,“这是他留的古镜图案,和你那个一模一样!开口就是100万!”
吕伟接过纸仔细端详,那纸上的图案和自己古镜背面的图案还真有点像,不过细节部分自己记不清了,吕伟把装兜里,说:“彪哥,我拿回家仔细瞧瞧。”
“行,不过如果真要对上了,你可要照顾咱兄弟的生意啊!”
“得了,彪哥我走了。”
吕伟急匆匆赶回家,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那只古镜。巴掌大的一只圆镜,背面铜锈斑驳,错落有致地雕琢着一些古怪的东西,中心位置突起一个约2厘米高的疙瘩,大概是用于悬挂铜镜的扣眼。古镜的正面也是锈迹斑斑,早已起不到镜子的作用。吕伟捧着这只古镜发呆,心想,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难道真是古董?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看这粗糙的花纹、拙劣的工艺,明明就是一个仿制品嘛!正在胡思乱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小伟,干什么呢?”伴着洪亮的声音,进来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建刚!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吕伟很高兴,他很久没有见到张建刚了,闷得发慌的他多想和朋友一起玩啊!
“嗨!别提了,这年月工作真难找,我竞聘的这个职位只招3个人,应聘的就有两百多,比考研还难呢!我前后都投放了30多份简历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二次打击,你说咱们大学毕业找工作都这么困难,那些学历更低的人可怎么活啊!你怎么样,也不着急找工作?”张建刚看到吕伟手里的古镜,好奇的拿过来,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吕伟把他的境况给好朋友简单讲了一下,然后说:“这是一个仿古工艺品,古董市场的朋友说有人出天价找它呢,不过人家找的不是仿制品。”
张建刚拧着眉看看、摸摸,抬头看着吕伟,眼睛里闪着一丝兴奋的光芒,说道:“小伟,你还记得去年暑假吗,我们看过的那期《鉴宝》节目上,不是讲过关于古镜的传说吗!”
吕伟正在倒水的手停下了,怪叫一声“啊!我怎么没想到,用弱碱性水!”原来,曾经有一期《鉴宝》讲过,真正的古代铜镜如果用弱碱性水长时间浸泡,会光亮如新。他俩想到这个办法高兴得很,急忙准备了一只脸盆,放了许多碱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古镜泡入水中。张建刚瞪大眼睛盯着水中的古镜,半小时过去了,古镜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也看得酸涩了。吕伟拍怕建刚的肩膀,说:“行啦,兴许得泡一两天呐,我们先出去逛逛吧。”张建刚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吧,我们吃点什么好呢?”吕伟看着张建刚的馋样,恨恨地咬着牙说:“你除了吃,还能干点正事吗!”
傍晚时分,吕伟和建刚从喧闹的大街回来了。吕伟经不住建刚的强烈建议,陪他吃了烧烤,手里拎着剩下的半瓶啤酒。吕伟进门直奔放在桌上的脸盆,建刚关好门,也跑过来看,俩人仔细盯着水里的古镜,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古镜边缘攀了许多气泡,脸盆壁上也有一些气泡,但这很正常。他们失望的看看对方,吕伟将酒瓶重重地仍在桌上,气鼓鼓地说:“我就知道是个假货!”说话的时候,建刚还在盯着脸盆里的古镜,仿佛没有听到吕伟的牢骚,眼睛直直的。吕伟奇怪的看着他,说:“发什么呆呢?”建刚仍然没有抬头“小伟,小伟,你把啤酒溅到水里了。”他的声音有一点抖。吕伟心里一紧,霍地站起来,他惊讶地看到古镜的边缘正在慢慢的变化,原先的墨绿色的铜锈似乎褪去了。“是啤酒!”吕伟抄起剩下的半瓶啤酒全都倒入水中,建刚伸手想拦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看着水中的古镜,古镜背面朝上扣在水中,这半瓶啤酒像催化剂一样很快就弥散在整个脸盆中,古镜背面的铜锈纷纷消融,露出的本色竟然是耀眼的银白!建刚伸手就要去拿却被吕伟拦住了,吕伟找了一把长柄夹子,轻轻地将古镜夹出脸盆,又找了一条干毛巾把古镜擦净,建刚兴奋地看着吕伟,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夹子说:“真没想到,原来真是个古董,这下可……”建刚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手里的夹子也掉地下了,嘴张得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吕伟。吕伟奇怪地很,说:“搞什么?发癔症啦!”建刚伸手指着古镜,声音颤抖着说:“正面!小伟,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