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似慢实快,都余扔出手中木棍,暂时卡住了洞口,接着一狠心,另一只手里的刀子就开始划动。
一刀又一刀,都余在宁檬手指上毫不留情地划着,十指连心的比喻以及抽血时的疼痛经历,让他想到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谢天谢地,在刺到第三下的时候,宁檬终于睁开了迷糊的双眼,也许疼痛还没反馈上去,她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都余。
“能站起来么?”都余一边问,一边用手扶起了女孩,没等她回答,自己稍微感受了一下,就转身背起了女孩,快步跑向存有材料的临时营地。
一旦人回复了意识,背人要比背同等重量的粮食袋之类的轻松不少,都余根本不回头看那群半人大小的鬼畜蜘蛛,只是一路狂奔。跑,也许能活,不跑,就是死。
做这样的选择题,都余实在没时间再去想其他的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女生软孺的声音惊醒了只知道机械奔跑,几乎已经透支了的都余。
“我们安全了?”
“大概吧。”是提醒也是阀门,甫一回答,已经完全脱力的都余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妹子还在背上,一时间只感觉全身都被压成了碎片。
嗯,80斤也很沉啊!
总归是蜘蛛的移速遵照了游戏,尽管都余的跑步速度远低于自己一个人奔跑的速度,却也成功逃出生天。
“或者说只是也许?”都余望望天色,露出了一抹苦笑。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
……
哼哧哼哧,都余把找来的材料弄在一起,幸亏有这把救命的小刀,不然根本没办法在软木上挖洞。
都余往里面塞满了碎蛛丝和宁檬贡献的一些卫生纸,想了想他又取出来一些,没有足够的空间也不行。
夜色如期而至,他完全是依靠手表所发的微光来照亮视野,可惜的是,手表的光芒并没被计算成火光,两人的san值正以每分钟掉一两点的速度下降,虽然比起游戏里的速度慢了不少,但他完全没信心在一个小时内搞定钻木取火。
这也意味着,很大可能,会有人很快san值归零。
“余儿,能行吗?我……我的san值总共只有150点。我记得以前玩的时候,天一黑我就死了,我们……会不会死啊?”
宁檬坐在一边,娇柔的声音有些发颤。
余儿是初中同学才会叫的外号,高中时才认识的同学都按排行叫他老九或者小九,都余仿佛突然醒悟,原来和白星月一样,他们也已经认识十年了。
初中的时候,宁檬很不起眼,都余几乎记不起来她那时候的长相。直到高中不小心成了同位以后才慢慢熟悉,到后来,带她玩儿游戏,带她逃课,陪她逛街压马路。虽然女大十八变,她变漂亮很多,但在都余心里,这个小跟班似乎一直都是初中时候的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直到现在。
长发凌乱,素颜淡妆,明明是一个女人最狼狈最惨兮兮的当口,明明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惧,这个女孩还是浅笑着看着自己,眼里全是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和信任背后的坚强,让面前的女孩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美。
都余突然有点内疚,为什么没第一眼认出她呢。
可他没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安啦安啦,以前我哪次不带你活个至少一个月。虽然你笨了点,但,有我嘛。”
宁檬不说话了,只是悄悄地看着木头,似乎能看出火花一样。
都余不知道她是怎么被蜘蛛抓到,但不管怎么想,这种经历对于小女生来说都是很可怕的,没直接崩溃可能还得归功于都余调教的好。
都余一想起来高中自己还干过放青蛙进她书包,或者逼她看恐怖片这类幼稚的事儿就想笑。
“还记得么,那次全校停电,我们仨在走廊里到处狂奔,专门去一些平日里就很恐怖的地儿,比如藤蔓下的防空洞?”
“记得啊,我还记得我们回来以后,班里还点蜡烛办晚会,你还唱了歌。是什么呢?”都余的小手段起了作用,这场景,仿佛现在他们还是高中生,还在学校里撒欢,在极尽放纵自己的想象力。
“你还讲鬼故事。”宁檬的思路从歌变到了另一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地方。大家围在一起,都余用低沉的声音讲述一个诡秘的世界和一些小小的故事。
“什么嘛。那才不是鬼故事,是变体跑团好嘛。”
“才不是,就是带点互动的鬼故事!”都余也怀念,就笑。
沉默了一会,都余听到了歌声。
“庐州月光洒在心上
月下的你不复当年模样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
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庐州月光梨花雨凉
如今的你……”
轻柔的女声突然唱起歌来,比当时的都余唱的好听一万倍。
“没错,是《庐州月》,但你根本不会唱对不对?”宁檬眯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坏笑。
“切,我就是五音不全,要不是老七喜欢许嵩,天天放,我肯定连调都找不到。”都余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宁檬的情绪调动起来,不过他自己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都余自己的san值已经到200了,也就是说,宁檬的san值肯定在100以下,这还是乐观估计,被怪物攻击不仅会掉血,也会掉san值。她之前被蜘蛛攻击,san值也肯定不满。
san值低就会招来影怪,鬼手。宁檬现在还没发现,可都余已经瞥到一些影怪在周围若隐若现。它们还是虚体,只能看见,不会攻击,但若是等到宁檬的san值再低点,它们就会现出实体。
到时候可能就要gameover的结局了。
让都余紧张的不仅是影怪,还有自己制作的钻木取火工具。都余自觉这东西做得还算还算标准,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搓出来一丝火星。
就算都余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现在也不禁有些慌神了。
怎么办?
“是……我引来了影怪吗?”宁檬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都余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宁檬定定地看着周围,完全可以发现四周越来越明显的影怪。
风中似乎也有诡异的声音传来,有桀桀怪笑声,有鬼哭声,还有隐约的歌声。
都余心脏收紧,萌新时期很多次粗心忘带制造火把材料的时候,他就是在这声音里诡异地死去的。
宁檬笑了:“环绕立体声的BGM要比游戏里要恐怖得多啊。”
都余没敢回应,他觉得宁檬似乎要准备做些什么,但又不敢肯定。
宁檬转过头,表情像笑又像哭,能看到眼里是有泪水的,但她的眼神又很坚定:“我很没用是不是?每次都是这样,游戏是,做实验也是,就算是做人也是。在《传送门》里我连左右键都按不对,我不会说漂亮话,长得也不漂亮,人也不很聪明,考北大的研究生考不上,做实验也被师兄骂。我什么都做不好,一直都拖累别人,让你帮我在宿舍养狗是,这次也是。”
她没控制住,眼泪大蓬大蓬地流:“你走吧,或者我离开。有火了你再来找我,要是找不到就别找了。我知道你的san值肯定很高,没我拖累你肯定可以在这个游戏活很久,过去就是这样的,要不是为了救我,你可以活很久。”
她突然又笑起来:“说不定这是个梦对吧,我下午喝多了,我们现在在KTV?我就这样睡着是不是很不雅?”
她轻轻哼道:“庐州月光洒在心上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是不是我刚才唱了这歌就睡着了?”
宁檬晃晃手里的手链,五彩石头的,流光溢彩,很好看也很适合,“这就是梦啊,你原来送我的手链已经丢了,现在还有,肯定是梦。”说着她踉跄起身,就要离开。
都余已经被她的独角戏搞懵了,眼角发痒,嘴巴也像是黏住了。宁檬没疯,她只是在自我欺骗,她明白,离开就是选择死亡。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留她在这里?那不过一起死而已,让她走,说不定自己还有一丝活下来的可能。
想是这样想,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动作,他一把拉住了宁檬,但却说不出话,都余只感到往日灵活的嘴皮子现在很干涩。
能说什么?
“别走,我们一起死。”还是说“谢谢你的牺牲”,要不就是言情剧,“我把你从蜘蛛嘴里救出来不是让你送死的!”
太苍白,太苍白,言语这一刻失去力量,只有影怪和赤裸的现实张牙舞爪。她若离开,都余至少还能撑上一两个小时,她若留,几分钟以后大家一起死吧。
手抓住的是手腕,上面的手链硬硬的,都余看过去,确实是他送的礼物,但都余也记得,大二的时候,宁檬就说它丢了。
“咕咕。”某些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下子冲开了这沉重的气氛。
“一直没吃东西?”谢天谢地,都余找到了切入的话题。
好似梦被打断,宁檬瞬间羞红了脸,梦的细节可不会这么真。这一声咕噜声也把她所酝酿的一切情感,勇气和牺牲都给冲散了。
她犹自嘴硬:“给我吃的,我要做个饱死鬼。”
“别闹了小妞,要死一起死。人死鸟朝天,怕个卵!”都余也从刚刚的氛围里挣脱出来,什么生离死别,他可是说过,要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出去!
况且,不就是死么!
“给,饥荒牌胡萝卜,绝对好吃,一百块一斤都买不到。”
宁檬接过胡萝卜,犹豫了一下说:“你忘了,不准说脏话?”
“我哪有……人死鸟朝天?呵,呵呵,是有点不雅哈。”
递过吃的,都余再不多想别的,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眼前的木弓和火绒上,这才是求生之路,他仔细回想着所有已知的步骤,试图找到失败的原因。
“余儿……好,好吃,真好吃……额,这是?”
都余偷偷翻了个白眼,吃货啊吃货,你刚才赴死的劲头呢?
就在都余正机械工作的时候,火星突然出现了!
宁檬像被惊到了,在一旁大喊一声,声音很好听,但火星好像被吓到了,一下子缩了回去。
“你特么……”都余怒从心头起,虽然火星熄灭和宁檬的尖叫声没什么关系,但巧合却还是让他想骂娘,这可是救命之火啊!
都余转过头,强忍住懊恼感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生气???!”
都余最后的声音简直比刚才的宁檬还要高亢。不是其他,只是因为宁檬白的发青的手里,正捏着一团火,生命之火,祛邪之火。
光不大,却照的它下面鲜红的本体更加耀眼。
——一个市场上最便宜的红色塑料打火机。老少咸宜,童叟无欺,仅售,一元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