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洞之外，气氛积压到极为压抑。
借助地图，A阵营很快找到了临时生成的虫洞。
这种“虫洞”和物理学意义上的虫洞不同，它形似巨大蠕虫的嘴巴，像城市里井盖一般大小。嘴巴内部布满粘液，时不时地还会一开一合，看上去就像是白森森的虫牙。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趁对方还未找到虫洞，集体穿越过去来个以多打少，另一个就是守在这里，来个请君入瓮，守株待兔。
当然，前者激进，有被围杀的风险，后者被动，且极为消耗精神和体力。
白星月自告奋勇要过去探查，但却被众人阻拦。哪怕是宁檬和楚瞳支持她的说法，但也不想让她冒险。
“总归要见面的吧。难道能一直当缩头乌龟？都余，你也不说几句，到现在还看不懂形势吗？”
然而就在此刻，变故突生。虫洞咕噜一声，一个身影被直接抛了出来。
一时A阵营木矛全部举起，虎视眈眈地看向来者。
从黏糊的虫洞洞口出来，许清澄身上却意外得没有那些粘液，尽管如此，地面上的尘土和树叶还是让一贯爱洁的她皱起了眉头。
至于躺在地上的尴尬姿势倒是没有烦扰到她，她好像也看不到其他人戒备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整理着衣物。
“这……”
其实许清澄在班内女生里威望或者说人缘相当好，因为她的高冷姿态一般都是对男生展示，面对女生时却相当随和活泼。一般来说，这种校花级的妹子虽说可能没有关系极为紧密的闺蜜，但也注定和大部分女生关系不错。
所以这样一来，说好见人就干的三个女生不自觉就放下了敌意，更不用说都余和姚易了。从这一点来看，李明新选择许清澄来探路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寂静无言中，许清澄优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男性的声音可以用磁性去描绘，但女性柔软光滑而又有韧性的声音应该怎么描绘呢？
细腻如青花瓷，或许可以说是瓷性吧。
不得不说，在颜控之上，都余更敏感的是声音，而此时此刻，在声音之上，更需要在意的是内容。
“不需要这么剑拔弩张，一个小小提示，我想G先生应该也提醒了你们的，但在你们这儿可能不太清楚。恩，就是……”
都余一个激灵，不知道是因人还是因事，但这时候他的确是打断了班花的发言：“是不是你们的积分是2000？是不是？！”
许清澄的眼睛睁得很大，晶莹透亮的黑色瞳仁里泛着说不明白的神采，她略带一丝惊讶地说道：“没错，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宁檬有些不高兴，拿着打火机按下又松开：“能不能不要打哑谜，我们智商低听不懂！”
都余很兴奋地转过身来：“如果我们猜的没错，这就不是个零和游戏！也许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了！”
“哎？”
大家都很疑惑，这不很显然是零和嘛，就算B阵营有2000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余没说话，而是重新看了下己方的任务列表：
团战类型：积分战。
规则如下：己方阵营被杀一人扣1000分，敌方阵营死亡一人加1000分，一日后，0分及0分以下队伍，全员抹杀。分数将影响最终任务奖励，完成任务，晋升天空城。
像是感应到了都余的想法，光幕很快在都余面前展开，大家也都看到了任务的描述。
“没错，是这个任务啊。怎么了？”
“不对不对……”姚易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很扭曲，像是高兴又显得有些狰狞：“这个狗叉的G先生，给我们搞这种语言陷阱。”
都余点点头，给还没听懂的队友们解释道：“其实你们都没发现，G先生的任务一贯有两种解法，要么是暴力开路，灭绝人性，要么就是主动牺牲，互相成全。这里，我们当然可以和对面战个痛，但这个结果我们都不想要吧。”
“呵呵……”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女人的轻笑，在整个世界回荡。
“要不是G先生留下的系统在帮你们，雅典娜早把这个漏洞给补上了，真是自作聪明啊。”
地面上的人并不知道g先生背了别人的锅，他们都在仔细听都余的解释。
对着一脸迷茫的三个女生都余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是被所谓的零和给误导了。我们杀B，的确是我们得1000，他们扣1000，但这是零和吗？为什么我们的积分现在不是-2000呢？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死亡的两个人并不是被对方杀死的，所以我们才没有扣分。懂了么，由于被杀死和死亡这两个小小的字眼不同，留给我们辗转腾挪的余地就一下子变大了。”
“如果我们双方满员，那么只要两边都自杀一个人，我们就都可以1000分飘过。在眼下这种局面，只要我们杀死对方一个人，或对方自杀一个人，我们就可以得到1000分，而对方则是1000分或2000分完成任务……”
都余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似乎也想到这种办法所带来的困局。
不用彻底分个你死我活当然很好，但要谁去死呢？
这好像又是个新的无解问题。
许清澄看到他们都面有难色，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接着道：“不用犹豫了。我在出发之前，是被我们的‘好班长’给‘公推’出来到这边侦察的。他告诉我，如果你们没守在这里，我就多探索一会儿，如果我被你们包围了，就赶快撤离，他会另做打算。”
“班长？”“老二……”
他们互相对视着，眼里都是了然，这老小子还是那么阴险。
“不，你们不懂。”许清澄锵然一声抽出一把朴素的铁剑，她眼神清冽地看着手中的剑，缓缓道：“你们不懂他现在是什么人。新手道具实在是太特别了，它就像是内心的映射。我们的大班长，他拿到的是一叠僵尸符咒，可以把濒死的人变成活尸，似活非活，似死非死，力大无比不惧伤痛。更重要的是，受控的僵尸会完全听从他的命令，但表面上却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就是靠两个不畏生死不惧伤痛的活尸为他冲杀，我们才成功度过了很多次危机。虽然我知道他的秘密，但却不知道符咒生效的条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张，所以只能等待机会。好在他还没堕落得太厉害，又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表面上还是很守规矩，这才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
“所以我们要杀的人选是他，也只能是他。”都余还在犹豫，姚易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他是我们的兄弟啊。”都余喃喃道，尽管毕业后很少接触，但当年他们仍有很多美好记忆。老二虽然厚黑，但他从不会把手段用在自家人手上，而且在很多事上确实尽到了二哥和班长的责任感。
“你是傻了吗！”姚易扭过头来，双目赤红道：“难道那两个活尸不是我们的兄弟？把兄弟的尸体拿来驱使，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吗？！”
“也许他是为了挽救他们的生命，任务上不也说了吗，那是8/8。”
姚易有些不耐烦了，喊道：“那你说，杀一个人，杀谁？！杀许清澄还是杀赵晴菲？这十六个人里，你要杀哪个？！”
“十六个人……”都余悚然而惊，一直以来，他们好像都忘了一个大变量！
“哈，终于想到我了吗，我的好哥哥……的同学。”
伴随着这妩媚中含着一丝丝血腥味儿的声音，黑暗彻底笼罩了两个世界。
……
姚易的身体突然颤抖了起来，他的声音也颤抖着：“妹妹？”
“是啊，你的妹妹。”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天空中像天使一样缓缓垂落，不过却是位堕天使。她一身黑衣黑发，只有面部的白皙和胸前绘着的一朵红色蔷薇，给她的全身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所有人都惊住了，这个突如起来的人就是所谓的资深者？可为什么她会认识姚易，听起来还是亲妹妹。
“……你就是姚舜宇！”都余也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他们刚刚还在说的姚妹妹吗？
从这造型来看，姚妹妹这位资深者也没辜负她的好名字，姚舜宇。
谐音尧舜禹，既有尧皇舜帝，又有宇宙星辰。这得心多大的家长才会起这种逆天的名字啊。
话说回来，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姚舜宇……”女生，或者说女人轻轻地笑了：“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叫我了呢。”
在另一个空间，被人恐惧地称为“蜘蛛魔女”和“女帝”的女人在这一刻露出了小女孩般天真的笑容：“哥哥，那么久了都没来看我。完全忘掉了我，爸爸妈妈忘记了我还情有可原，但是你，只有你，只有你不允许。所以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是真的真的很生气哦。你还为自己找了一个替代品，她叫什么？赵？”
姚易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大声喊道：“姚姚，不要！”
姚舜宇伸出失去血色的舌头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地狱真的是很痛苦呢……我也要让哥哥好好感受一下，地狱的感觉……你知道吗，地狱中是不能有拖累的。”
不知多遥远的地方，一个虫洞边上，五个人焦急地走来走去，剩下两个则是在默默无言地巡逻。
他们的形象好像突然间就在整个世界高亮了起来，红光遍历了整个世界，黑百合的大招视觉被姚舜宇共享给了同为A阵营的剩余几人，他们在这个一刻共享了同样的全知全能的视角。
红光之下，那些人的形象无比清晰。“李明新，李清雅，赵晴菲，佛祖，蛋蛋，萌子，老四……”
“是他们，就是他们啊！”
都余不仅看到了他们的体态，甚至还看到其中两个人的身体里，有黑色的巨大虫子在啃食着什么。
但姚舜宇这位资深者肯定不只是让他们看这些东西，都余心中隐约有着预感，但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嘴不能言，手不能动，再看姚易，他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只余泪水不断从紧闭的双眼滚落。
而B阵营的人显然也受到了相同的压力，对方的剪影在这一刻生生凝固了。
李明新耳边不断响着steam程序的警告声，但却没有任何具体的信息。
怎么了？怎么回事？引以为豪的僵尸虫对他的精神力毫无回应，他只感觉它们之间相互连接的丝线都快被这压力给压断了。
死亡的压力像铅块一样压上了他的心头，汗水不断滚落，心脏震如擂鼓，就是这种压力，就像是此刻他成了一个靶子，无数种武器正把瞄准器对着他，扳机一触即发。
而对于压力正中的赵晴菲而言，就是完全另外一种感受了。
头脑几乎要晕过去，双眼沉重得像落入深渊，赵晴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蜘蛛丝线层层围住，生命力正一丝丝地被抽走。
“怎么回事。姚哥哥，我是要死了么？”
“真可惜，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也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没办法给你解释我之所以那样的原因了。”
她在心里想道。
这时候姚易的另一个妹妹已缓缓说出了死亡的宣判。
“Alavie，alamort。哥哥，是时候和这个冒牌货说再见了，在生的地狱里，你将与她同在……”
一把华丽至极的枪在虚无中成形，金碧辉煌不足形容其奢华，千万CG也无法刻画其精致，十足的未来感科技感，完全超越了都余所能想象的极限。
从这样一把枪里，打出了这样一颗子弹。
一条白痕在凝固的世界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射向虚无之处。
空间就像是一张纸，子弹在层层叠叠的褶皱中前进，极慢又极快，直接射向因果的连接处，命运的终点。
“这种枪，是不会有头颅爆裂那种不美好的场景出现的。她只会缓缓地缓缓地消失，从身体到灵魂，一丝儿也不剩。可惜啊，在到这里的路上，在找你的路上，我付出了太多，要不然这一枪可以彻底断掉她和这个世界的因果，你们所有人都不会记得她。那样才最好，那样才公平。”
姚易的面容都余已经不忍心再看了，扭曲如同地狱恶鬼，但又深深克制，无从发泄，无从言说。
“生气吗哥哥？生气的话，就来找我报仇吧，和你一样，这次任务以后，我也会变成ｌｖ１的，所以什么时候有信心的话，就来找我复仇吧……”
她轻轻吐出一道丝线，血红血红的，直直沾在了姚易身上。
像是再看不下去这个外来者的胡作非为，都余手中的手表，其余众人的程序具现物一同发出了光芒，已经吓尿了的李明新也疯狂啃着自己胸口的玉观音。
就在下一刻，这个世界彻底黑暗了。
一曲未终，便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