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来了!”
东方未明借势后退几步,在这里看到红衣少女让他心情异常复杂,是愧疚还是羞惭一时也说不清。
银亮长刀在空中划过道道豪光,没有硬功傍身,龙虎二人肉身难扛刀锋,短时间内竟被挥刀的秦红殇逼退少许。
秦红殇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边打边说:“我来取这奸贼的狗命,你又来干什么,你不是帮着他的么!”
东方未明苦涩一笑:“这件事……是我错怪姑娘了。”
“废什么话!”一旁看戏的黄骆见郝虎巴龙被长刀逼退,一声令下,七八个护卫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得了这个空闲,郝虎拔出开山刀,巴龙也纵身跃到酒桌边捡起巨型狼牙棒,再一回头,便是狞笑连连死死盯住二人。
事实上龙兄虎弟加一起就比他们俩稍强,现在还多了七八个护卫,硬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眼看着两人还是要命丧于此,都余却是犹豫了。
身为游戏者,其实都余早就明白,自己不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奢望,但他还是想知道,究竟神魔控制游戏者命运的方式是以生死逼迫,是借秘法操弄心灵亦或是是更深一层直接摆弄因果?
前者他尚可做一只有反骨的狗,后者却只能认命。如果不认命,他或许就会变成一个自以为命运在手,高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结果却落入他人瓠中的丑角。那样的自己,只会是一尊无知无识的泥雕木塑,任人摆弄的牵线木偶。
自己的选择其实是他人笔下的安排,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导致了预言/命运/剧本的发生,这种情节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恐怖和最大的绝望。
仔细想想,师弟是必须要救的,老头子在自己下山之前之所以发火就是因为他能看出自己对师弟并无回护之心,真要因为自己而害东方未明死在此处,都余不敢想象老头子会有什么反应。
玄冥子曾经叛门而出,但老头子在玄冥子出现之前却从来没有跟他们俩个说过,显然这件事是他心中一个巨大的心结,都余不想让他的心结变得更难解。
而不救的原因也有一个,那就是都余害怕自己的选择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受天意惑乱,气运所迷。
他明白自己这是在钻牛角尖,事实上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层次。
而且弄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是众人皆知的警世名言。
但,终究意难平。
心情鼓荡,不知是悲是怒还是无奈,不知是自嘲自弃还是自哀自怜,刀剑于无声间相击,音节随心意流淌。刀发金石声,轻弹枯剑吟,陨铁相触如洪钟大吕,剑鸣之声亦是悠长,但如此振聋发聩的声音却奇异般地融入了天地间。
情有千万种,若非出自本心,有疑有问有所感,若非心中有所郁结,情难自抑,便难奏此音此曲,更难凭此做到以己心代人心。
若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是暗器手法中出神入化返本归源的标志,那无物不可奏乐,随手皆可成曲就是音之一道上达到这一境界的标志。
都余终于彻底明悟仙音的小花招,哪里是笛子奏不出音杀之曲,完全是她私心作祟,想让自己学琴而已。
到了这个境界,就连不是乐器的刀剑都可奏鸣,更何况乐之君子长笛呢?
就这样,无人知无人晓,《悲欢离合曲》于焉奏响!
空气中突然传来乐声的确会让人有些疑惑,更何况都余躲藏的地方离这些人并不远,但奇怪的是,黄家众人好像完全聋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惊讶。
就像是,这声音一直都存在于背景声之中,就如蝉鸣雀吟,没人在意,也就无人能够发现。
……
阿福和小陈已经死了,今天我会不会死?
说好的照顾好家人,自家少爷能做到么?
想到那人说好默哀十息最后却默哀三声便大口喝酒的狂态,展护卫不知怎地,突然勇气大失。
他回头看着其他人,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是出手畏缩,手忙脚乱,阵势全无。
“你们这些废物在干什么!”
黄骆愤怒的训斥声好像来自于记忆深处,又像是响在身边,展护卫一个激灵,似乎看到黄骆举刀劈向自己。
挡还是躲?
两个选项铺在他的面前,动手可挡,伸脚可逃,展护卫一阵儿恍惚,突得心头生了一阵邪火,老子可不像你其他的家仆,老子给你做事为的不是钱,而是为的老爷曾经的恩义。
但你这种货色,再多的恩义,也消耗干净了!
邪火上头,未挡也未逃,他直接抽刀迎上。
……
这小妞,以为跪地求饶就能免死了么?郝虎流着口水,把自己的开山刀扔到一边,手忙脚乱地冲着眼前的女人就是一阵上下其手。
对面处,巴龙低着头,蜷起了身子。
鞭子响,怒喝声不停,醉酒的父亲对着自己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疼,他,他不是已经被师父给杀了么!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声,那人圆睁着眼,一边流着酒涎,一边举起了碗大的拳头,对着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好生招呼了起来。
“不要!我错了,爹!以后再也不敢了!”
……
东方未明和秦红殇两人后背相抵,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敌人好像已经不战而败,他们却愈加防备。
另一边,看到眼前群魔乱舞,黄骆先是瞪大了眼,接着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锵!”
他听到了,耳边的刀剑之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这些手下,现在却全都混战在一起,而自己寄予了莫大信心的龙兄虎弟,更是不堪入目,两人虎上龙下,搞得鬼哭狼嚎。
“鬼……”
“鬼啊!”
黄骆直起身来,屁滚尿流地朝着身后的屋子里跑去,东方未明和秦红殇犹豫了一下,为民除害的心理战胜了对未知景象的恐惧,也跟着追了上去。
“pia唧!”
都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家伙不要命地冲到了黄骆的屋子里,对这二位感人的智商感到了震惊,手里的剑一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虽然黄骆一副吓疯了的样子,但这样一个奸猾之辈,怎么可能往死路跑?
果不其然,两人刚傻呆呆地冲进了房间,房间内就发出机关之声,大门砰地一下合上了。
都余捡起地上“枯枝”,从隐藏的地方走了出来,音乐声刚刚已经停止,未死的人也回复了神智,但等他们看到面前的景象,估计应该会把都余当作不存在。
有道是礼尚往来,都余也不去管这些胆气尽丧的虾兵蟹将,他走到门前,放出精神力,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那俩个小家伙还没意识到身后的门已经被锁死了,正在讨论黄骆跑到了哪儿。
“这房间里一定有密道。”还用你说?
“但我们一时间找不出来。”你能找得到还叫密道?
虽然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在两世为人的都余眼里,这两个小家伙着实傻的有些可爱。
不再关注他们的讨论,都余的精神力渗入地下,很快就找到了所谓的密道,接着雾气化作丝线,坠上了逃跑的黄骆。
“还有这种操作?”都余惊讶地“看”着黄骆在逃命的关键时刻还点了好几个火把,内心不禁为他的坚强不屈点了个赞。
嘴角不禁扬起了一个促狭的微笑,都余决定让这两个小家伙吃个小小的教训。
……
一路狂奔,黄骆终于跑到了密道终点。
“这两个'大侠'现在应该后悔得要死吧!管你们有什么邪门的武功,在小爷面前还不是要吃瘪!”
黄骆撑着后门的门柱,大口喘着气,狼狈异常,但他的眼神却格外凶狠。
“看来在这个世界,武功才是最大的依仗。区区一个逍遥谷的新进弟子就有这种神鬼莫测的功法,那些黑风寨的粗苯武夫相比之下就弱得紧了。现在逍遥谷和霹雳堂各死了一个弟子,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既然黑风寨这么弱,那我是不是可以……”
黄骆回忆着自己从黑风寨两个护法那儿听来的消息:“那个所谓的天龙教,就是上一代以一己之力抗天下的魔门,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去投奔他们?”
“锵!”
在密道门口前静静思考的黄骆突然一个激灵,这声音…
“一箫一剑平生意,不负狂名十五年。箫上弦音惊天地,剑下刀锋斩人间,来何汹涌漫挥剑,去向缠绵且付箫。”
来者一身白衣,风神如玉,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刀剑配于左侧,右边则挂着一根通体碧绿的长笛。
在逍遥谷时这人脸上只有惫懒之色,此时却锋芒毕露,眼神如剑似刀,令人望之生畏。
都余一声轻笑,宛如冬日渐消,冰湖展波,笑容里展现出的温文尔雅之意简直让人忘记了刚刚的锋锐眼神。
“黄兄,久见了。”
“我……我。”
“怎么,看到我这么惊讶,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待他回答,都余施展浮空之能,再运起逍遥游的轻功,正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只是瞬间,都余就带着黄骆飞上了屋顶。
刚到正房的屋顶,一股烟熏缭绕的味道就浮上了他的口鼻,更能隐约感到火焰燃烧产生的热气正在不停地熏染着脚下的瓦片,“黄兄果然够狠,我倒想知道,黄兄自己有没有避火之术!”
“不要啊!”意识到都余这话是什么意思,黄骆疯狂地挣扎了起来,眼里更是第一次流出了真实的眼泪,他要来真的!
“嘿嘿,说实话,黄兄的这副嘴脸,我是看也看不够啊!”说完都余一脚踹开了屋顶,将黄骆扔了下去。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黄骆听到遥远的声音从房顶的大洞上传来:“是生是死,去问我的师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