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老人开始狂笑，嘴角已经开始往出溢血了。
“你不要笑了，这样笑会要了你的命的……”
“命！？什么是命？二十年前老子就是要死的人了，这二十年来我四处躲藏，忍气吞声，就是要别人认不出我就是当年的上官鉴己。原先我太有名，北京城有很多的人都认识我，为了可以在北京城呆下去，我只好毁掉了自己的容貌。我这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报仇！那个畜生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可是最后竟然反咬我一口，这还不算，最后还要将我杀掉。我恨，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刚开始的时候，我想通过警方来解决这件事情，可是你们这些警察却畏惧方文华在社会上的庞大权力，竟然置之不理，任由我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东躲西藏，沿街乞讨……你们都是畜生！”
“所以，你就向警察局发出了死亡预言，你要让被害人死在警察的眼前，借此打击他们的信心，彻底击垮他们的意志，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和现在一样，当年你只是在暗中操纵，所有的计划是你定出来的，那么真正实施计划的应该是你的儿子上官澈对吧？”
“是的，就是他。可是他当时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娶了一个老婆就只顾着家里，那三起命案做得十分的勉强，留下的破绽也太多了。花老探长是一个聪明人，这些破绽他早晚也要发现的，没有办法，我只好叫他去了上海。可是那个傻瓜竟然怕拖累家人，把自己的媳妇留在了北京。没有办法，为了让知道内情的人永远的闭上嘴，我只好亲自把他的老婆杀了。”
花闻勋愤怒了：“难道人命在你的眼中就这样的不值钱吗？”
老人再一次大笑起来，血从他的嘴里不断的喷了出来。
“人命吗？探长，你可真会说笑，我早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不将生死看在眼里。自己的生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会注意到别人的生命吗？”
“那上官澈不是意外死亡吧？”
“对，你又猜对了。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我就不得不做的干净一点。我在上海收罗了一部分人，他们已经将上官澈杀掉了……”
“虎毒不食子，他是你的儿子！”
“错了，如果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拼命保护的，可惜我的二夫人跟我之时已经有了身孕，上官澈是别人的儿子。对于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我会毫不客气的杀掉他。”
“你……”花闻勋气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又怎么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像上官鉴己这样穷凶极恶的人。
“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花总探长。就好象今天的案子来说吧，这真是一个纯熟的意外啊……”
“意外？”
“是的，二十年前我和老探长的对决貌似是我赢了，其实是老探长赢了，我的诡计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因为我没有亲自动手杀人，所以他没有绝对的证据逮捕我，所以我侥幸的逃过了一劫……”
“可是最后一起枪击庞天硕的案子是你亲自做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毕竟是我和庞天硕之间的交易，庞天硕就是我最好的证人。老探长为人慈悲，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垃圾般的人物而让自己喜欢的部下坐牢吧。”
“你这个人真是少有的卑鄙啊……”
“随你怎么说吧，老夫已经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还用你来评说吗？”
“那么这次的事件呢？这次的事件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笑了起来：“老夫当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你也是靠着运气办案的……”
“实话说，你就是上官鉴己这个事实我也是在上海才发现的。一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马上就知道了那个尚婷婷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物。我猜，他就是上官澈的儿子，你的孙子，那个当年警方未加注意的孩子——上官衡！”
“对了，你又对了，没错，他就是上官衡。”
“当时因为形势所迫，方晓爱不能带着他回北京，就把他寄养在了一个叫王桥的中年人家里。可是后来，这家人一块来到了北京，王桥在砖厂里面干活，可是因为一场意外，王桥死了。王桥死后，他的妻子改嫁，上官衡就成了一个没有人管的野孩子。这个孩子对王桥的感情很深，发誓要为这个养父报仇。于是他四处流浪，男扮女装，任人调笑，就是为了查出凶手到底是谁。我想，他那精湛的化妆技术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吧。经过努力，他终于找到了凶手，可是凶手有四个人，他们就是曹志松、张同恨、兰馨还有陈浩。”
高桥有点不懂了。
“这四个人有着不同的职业，他们和砖厂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联系，王桥最开始的时候是到陈浩的开发公司打工的，陈浩和曹志松交好，看出了如果将王桥送到砖厂就会获得更大的利益。于是，他就将王桥转送给了曹志松，说是送，我想应该是卖过去了吧……曹志松和张同恨是砖厂的头头，他们为了自己的效益，没有灭火救人，导致了王桥的死。最后是兰馨，她当时是晚报的记者，但是收了曹志松的钱，并没有在报纸上报道出案件的真相，使得王桥的冤情难得申诉。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的曝光，兰馨无法再做记者，就当了一个小说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我想也是，但是对于一个复仇者来说，这样的做法还是可以理解的。”
花闻勋转向上官鉴己：“后面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吧，我想是你找到了落魄的上官衡，希望他和你联手，再次上演一出二十年前的惨剧。上官衡年纪轻轻，在诡计方面远远不如你这个老手，我想这次的诡计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上官鉴己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承认。
“后面的事情，我想咱们已经知道了吧，就没有必要再说一次了。”
上官鉴己虚弱的笑了笑，说：“真是没有想到，只是凭着一小点小小的线索，就让你想到了这么多的东西。还真是难为你了，花总探长。二十年前，方文华背叛了我，我生不如死。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要为了活下去沿街乞讨，甚至不让人认出自己而毁了容。这样的生活你可以想得到吗？可是我还是咬着牙活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报仇。可惜啊，经过了一番明争暗斗，我还是输给了你的父亲。我想，我是败在了他的人格魅力下。老探长身上有很多的东西是从你身上看不到的，我想这就是你为什么至今无法超越你父亲的主要原因吧。如果现在的总探长还是你父亲的话，我想我可能就不会再次出现了。我会以尚连这个名字在这个卑贱的养老院里度过自己的余生，就算是自己的孙子求我，我也不会再次杀人了……”
“按照你的说法，错的似乎在我是吗？可是你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子，这难道不也是事实吗？”
“呵呵，总探长，你还是太年轻了，什么事情都以自己的意愿去办事。日本推理大师岛田庄司笔下的大侦探御手洗洁在全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你和他真的是太像了。总是干出自己想干的事情，自己认为对的那就是对的……其实，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这些老人至今都没有明白过来，何况你这个小伙子呢？也许你认为，二十年前，老探长没有将我这个穷凶极恶的人送进监狱，这种做法是错误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很值得人尊敬的。我和老探长的身份虽然很对立，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老探长是老夫二十年来唯一的一个朋友。我想，就是老探长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么对于你的孙子……”
“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可惜眼前只是看到了仇恨。一个终身活在仇恨中的人，还真的不如早点死去……”
“可是你呢？”
“我早就说过，我二十年前就是该死的人了，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上官鉴己慢慢的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药。
“花总探长，你不会拒绝一个老人的临终忏悔吧……”
花闻勋抬起了手，想要制止，但是咬咬牙，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老人慢慢的吞下了瓶子中所有的药剂，轻轻的点点头。
“就为人方面来讲，你和你的父亲可真是好人啊……老夫在七十岁的时候交到了你的父亲，在临死以前又交到了你……这一辈子过得，可真是辛苦啊……人的一生败在了你们父子的手中，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老人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头垂在了胸前，再也不动了。
“上官鉴己！”高桥抢先一步，想要过去，但是却被花闻勋一把拉住了。
“完了，那是最强劲的毒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为什么不把他逮捕？他可是近二十年来最凶恶的杀人犯……”
“这样的老人全凭自己的一口气使的自己活下去，我想我们就是逮捕了他，他也活不到上法庭的那一天了……”
高桥不说话了，花闻勋办案的确是厉害，但是正如上官鉴己说的那句话：真正的侦探探索的并不是案件的真相，他们探索的是发自人内心深处真正的弱点。
上官鉴己的尸体已经被人拉了出去，房间里面只剩下了花氏父子。
“父亲……我难道做错了吗？”
花子明缓缓地摇摇头：“我没有任何的理由批评你什么，闻勋……时代早就已经改变了，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只有你们自己打拼了……不要认为自己做错的什么，就像以前一样，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吧……我也是快要走的人了，把这样的一个位置交给你，我还是很不放心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么？人的梦想难道可以是法律和约束力就可以改变的吗……真是笑话啊，原先我是多么的想改变啊……或许，你是我一生的成就……但是，你也许还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老人平静的闭上了眼睛，此后的半个小时里，父子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都在安安静静的享受着这少有的祥和。
花闻勋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在走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垂暮的老人，眼角已经有点湿润了……
“原来你也会流泪……”
龙奇海无力的靠在墙上。
“你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可是我还是很不甘心……”
“小姑娘，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尽如人愿的，只有这样，人才会活的开心，活的精彩……”
“难道亲情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吗？”
“不要这样说，对于上官鉴己来说，我们是活在不同时代的两类人……我不想拿他那个时代的方法来过今天的日子……但是不管在什么时代，真理只有一个，真相只有一个。”
龙奇海含着泪点点头，她感到花闻勋那张厚实的大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花闻勋已经走远了。长长的风衣在他的身后抖起了一片黑色的光晕……
既然还活着，就不如让它更加精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