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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来乍到

拖着行李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夏妍心里木木的,盲目地跟着这些步履匆匆的日本人向外走,没有人接也没有关系,总有解决的办法。长着一张嘴不光是用来吃饭的,还可以问路。

她已经不指望山口来接了,径直往外走,到出口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在人群里好惹眼的,双手高高举着个牌子,老远就可以看到。她不经意瞥了一眼,然后就惊讶地发现上面赫然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还附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正是她传给山口的那张。她站定不动,心剧烈地跳动着,松开了拉住箱子拉手的手,掏出手机又仔细看了看里面存的照片,又抬头看举牌子的年轻人,没错,是山口。他正焦急地张望着,生怕错过了她。夏妍正犹豫着怎么跟他打招呼,他已经看到她了,冲她微笑着挥手。

有那么一瞬夏妍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明明已经对他的出现不抱希望了他却奇迹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许真是当人做完最糟糕的打算后命运就出现转机了。所以说嘛,有时候考虑事情就要从最不乐观的方面着手,指不定刚做完坏的打算马上就逢凶化吉。这可不是瞎说,夏妍就深有体会,以前考试时总觉得肯定考砸,结果每次都出乎意料,这不,这一次又应验了。夏妍小心把手机放回包里,轻轻抿着嘴唇,原本沮丧的心情转瞬间被惊喜所取代,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了红晕,流露出羞怯的神情,像喝了一点酒后引起的化学反应,整个表情显得生动迷人。山口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秀气一些,瘦高的个子。他挥手挥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眼里满是疑惑,把牌子翻过来仔细瞅了瞅,又看了看对面的夏妍,越发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打扮都很普通,并不漂亮,而人群里的这个姑娘眉眼生动,看起来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他不死心地再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浅浅鞠了一躬算是为认错人而道歉,然后全神贯注看着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

眼见他不敢确认自己,夏妍终于决定放下女孩子的矜持,朝他走过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滚滚流动的人群,在这人头攒动的机场大厅里想要挤到他身边并非易事。夏妍心里一着急(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兴奋了),中国人的习惯很自然就暴露出来了,她冲着他死命地挥着手,并大声喊:“山口先輩ですか?私はここです(学长,我在这里)!”她一喊,好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她,日本人大概不会像她这样在公共场所大呼小叫的吧。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人的注目礼(当然也包括山口的),让她窘得不得了。有人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她才得以顺利地走近山口。他挤过人群迎上来,一边接过她的行李,一边微笑地说:“日本に来ることを歓迎して、ついに来ました(欢迎来日本,终于来了)。”说完又像小孩子一样呵呵地笑起来,让人很舒服的声音,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是个很有教养的年轻人,而且和夏妍一样在第一次正式见面时很紧想很害羞。

她回答了一声“哈依”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说“はじめまして、どうぞ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吗?太客套生硬了,也与事实不符,至少他们视频过,不算第一次见面了。最后她挤出了一句“どうもありがとぅございます、山口先輩(非常感谢你,学长)。”他璨然一笑,很随意地回了一句:“大丈夫です(不用谢)。”这句道谢倒真是发自肺腑,要是他真的没来接机她铁定会出状况,没准还没出大厅就迷路了,刚刚还在心里责备他不守信用的她此刻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真有点挂不住。

看她那么紧张,简直比自己还窘,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舒缓了很多。他语气轻松地说:“じゃ、いこうよ。あのさ、僕に智を呼ばれでいいよ(那我们走吧,对了,你叫我智就好了)。”不知不觉间他使用了简体(日语会话有简体与敬体之分,敬体一般是晚辈对长辈、下属对上司使用,彼此不熟悉的陌生人之间也常用,显得比较生疏。简体会话主要用于家庭成员和朋友之间,比较随意,口语化),也说不上为什么,在心里显然已经把她看成是很亲近的人了,大概又找到网聊时那种轻松自在的感觉了吧。夏妍很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感情距离上的变化,不过她觉得如果自己也使用简体就太没礼貌了,毕竟人家是学长,还一直挺照顾她,给她很多帮助。她正考虑着到底要不要使用敬语他已经提着她的行李箱大步向外走了。她只能加快步伐跟上他,一边忍不住小声问:“あのう、先輩、いえ、智,今どこに行きますか(呃,学长,不是、智,我们现在去哪里啊)?”她叫得不太顺口,还是叫学长习惯。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奇怪地反问了她一句:“不是在日本没有认识的人吗?那当然是去我家了,就在京都,又不远。难道你想住青年旅社吗?呵呵,小夏你还真是可爱呀。”“啊?!去、去你家吗?!”她一听就急了,长这么大连同性好朋友家都没去过,更何况是异性家呢!以前看日剧就知道,如果男孩子邀女孩子去他家,那铁定会发生那啥&%#,像她这么保守的姑娘是决不能接受的,何况还有莫琳这样的前车之鉴,她对男人的防备心理挺强的。她想到他竟然会抱有那种念头,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烧得红透的脸,该死的小日本!竟然开放到无耻的程度了,真是……

她上前几步,想要夺回自己的行李,真的生气了,觉得对方侮辱了她。和这么下流的日本人真是没道理可讲,还不如不来接她呢,该死的。

他没松手,诧异地瞪着她,眼里全是不解和无辜。夏妍在心里闷哼了一声:还给我装蒜,早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了。

她仍然低着头,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他就看不到她那别扭的愤怒的表情了,这明显只是掩耳盗铃一厢情愿的想法,她连耳朵都羞红了他会看不到?真是晕死她了。

他一下子猜到她为什么突然翻脸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解释:“小夏你不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为朋友做点事。”他在说“朋友”这个词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又补充道:“呃、我家很宽敞,爸妈都在家……呃……你不用担心。”他脸红脖子粗地急切解释着,生怕她误会。听他这么说总算心里踏实了一点,但是防备心理并没有完全撤去。

两个人没再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点尴尬。

山口走向一辆蓝色保时捷,打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都放了进去。然后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夏妍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就上车了。

一路上也没说话,车子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夏妍用力纠着自己的手指,不时看看窗外,真是百无聊籁。

窗外是一片嫩绿,时而出现一片梯田,时而闪现一片墨绿的湖泊,低低的山,还有山下错落的民居,这一切很融洽地汇在一起,浑然天成。所有这些都给人很宁静的感觉,浮躁的心在这里悄然平息,随时都能感受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亲近。一时间让夏妍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这回到自己的故乡芷江了,那个地方也有超越一切尘世浮华喧嚣的宁静。

一路上她忍不住感叹:“好美啊!”山口微笑着转头说:“现在还没开学,可以好好在京都玩哦,我给你当导游。”“真的可以吗?拜托你了,太好了!”她孩子般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了音乐,优美的旋律低低地回荡在车厢里,是坂本冬美的《また君に恋する》。

朝露が招く光を浴びて

はじめてのようにふれる頬

てのひらに伝う君の寝息に

過ぎてきた時が報われる

いつか風が散らした花も

季節巡り色をつけるよ

また君に恋してるいままでよりも深く

まだ君を好きになれる心から

若かっただけで許された罪

残った傷にも陽が滲む

幸せの意味に戸惑うときも

ふたりは気持ちをつないでた

いつか雨に失くした空も

涙ふけば虻も架かるよ

また君に恋してるいままでよりも深く

まだ君を好きになれる心から

また君に恋してるいままでよりも深く

まだ君を好きになれる心から

迎来朝露沐浴着晨光

就是当初一样摇摆的脸颊

沿着手心你熟睡的气息声

已经消逝的时光得到了回报

不知何时吹来的微风吹散飘落的花儿

四季轮回涂上了颜色

依然爱着你爱得比现在还要更深

在心底盼望着能再次爱上你

只因为年少无知被宽恕的罪孽

留下的伤痕渗入表面

对于幸福的意义困惑不知所措的时候

两人的心紧紧地系在一起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和失去光彩的天空

如果擦掉眼泪连虻也会架起

依然爱着你爱得比现在还要更深

在心底盼望着能再次爱上你

依然爱着你爱得比现在还要更深

在心底盼望着能再次爱上你

……

车厢里静静的。

夏妍念大学时很痴迷地喜欢这首歌,那深情的略带忧伤的旋律直抵心扉,让人说不出的感动。

看她出神地听着,他问:“是不是觉得太感伤了,要不要换首歌?”夏妍摇头:“不,我喜欢这歌,很好听。”两人都不再说话,沉浸在音乐渲染下深情款款的氛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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