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着坐着，热闹的右岸灯火又阑珊了，行人开始萧零，再过了一会，微弱的灯光已经再也无法温暖几个影子。这时候，她开始通过小桥往左边走，她似乎很高兴，路过这里的时候第一次主动的说声HI，我说HI，她停了下来：你在这坐了很久了。
“早上来的，介意坐一下吗？”我请她坐在旁边。
“我是说你每天都在这，你不用上班吗？”
“上啊，每天都在这，但没有人理我。”
她呵的笑了，“你是说你做，做那个？”
“怎么，只有你们可以做吗？”
“那你是做同性的还是异性的？”
“都做。”
“很好笑。”
我们沉默了一会。
“你笑起来，一点也不像.......”我说。
“小姐”她帮我说了。
“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我自觉失言。
“我明白，我不会介意的。不过你没见过我笑得可怕的时候。”
“是吗？”
“嗯，跟她们一起的时候。”
“你的室友？”
“我们都是做这个的，不过她快要回去结婚了。”
“那代我恭喜她。”
“好啊”，她很开心，脸上有幸福的感觉，又说，“我今晚运气不错”。
“我看到了，你运气真不错。”
“请你吃宵夜？”
“那我不客气了，叨你的光。”
在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些不眠的地方，除了像夜总会24小时便利店，还会有一些吃宵夜的摊档。星星网吧旁边就有一间，像医院一样，供上网的人或许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医肚饿”。她还是蛮爱干净的，筷子杯子洗了又洗。她说是因为她家庭的原故，她爸爸是村干部，家教一直很严，现在哥哥姐姐们都在读大学，还有一个弟弟读高中，一个妹妹读初中，刚出来第一年回家吃年饭就出了漏子，让她爸爸骂，所以她要做得像其他兄姐们一样。我忽然想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说她叫小玲，我说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会很坚强。她呆了一下：不是铃铛，是阮玉玲的玲。我说一时想不起，然后告诉她我的名字。她说很普通，我说是。她叫了二瓶啤酒，然后问我为什么不工作，我说我做的是杀手，职业杀手。她正吃着，又停了一下：你不太像。我说你没看电影吗，像《这个杀手不太冷》，还有刘德华演的《全职杀手》什么的？在路边遇到谁会相信啊，但这个世界好吃懒做的，除了007和杀手之外还有谁？
“你”，她想了半天，就一个字。
我笑，然后低头吃东西：其实我是个逃犯，信不信由你，但我没骗你。
她默默的喝着酒，看着我，然后说真的吗？
“是”
“其实你没有必要对我说。”
“是我自己想说。”
我们吃完了东西，她有点累，是，她得好好休息。我们在桥头分手，然后各自回去。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吃完晚饭过来她已经上班了。今天是星期一，按我这两个月看到的，周一这天小姐们的生意都不太好。经过周六周日的狂欢之后，周一大家都忙着调整“假日综合症”回工作的状态，很少人再出来玩。而且一般来说，街头巷尾的皮肉行情大概是50到100块，我在中山的时候就是这个价，低一点的30块钱也有，你不挑的话可以睡个“黄花菜”，佛山的行情就算高一点，200块还算是偏高，而陈村相对来说还是远离市区的一个小镇。所以今天看到的小姐也不多，小玲来回地物色着往来行人，可惜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过了很久，她试着乱碰一下运气，有的人自顾走了，有的人开始骂她，她知趣走开了。她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了一会，然后开始往左岸张看。我转过头来，埋在石椅下。我想没有人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尴尬的时刻吧。
又过了很久，她还是没有客，我看看表，十二点多，我知道她的规矩，不到凌晨二点她不会从这座桥走过。我去买包烟，过了凌晨一点之后很难再找到便利店。在便利店和老板在看足球，我很久没看了，也递给老板一根烟，于是大家一起看一起聊，聊到国足我们都气愤，骂了又骂。直播放完，已经快二点了，我匆匆回去，四处张望已经不见小玲了。有一点愁怅，正想回去。
“怎么，准备回去了？”惨光黑火中她悄无声息的正坐在我常坐的位置上。
“没有呢，去买包烟。”
“我今天运气不是很好”
“是吗？没关系啦，周一是这样的了。”
“坐过来啊，我和你说说话。”
我坐过去，在她身边，她的头发在风里很美，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你昨天说你是逃犯真的是真的吗？”
“是啊，否则还有谁会天天有空坐在这和树叶、虫子说话？”
“那你不怕我告发你吗？”
“怕啊，所以求求你大发慈悲不要告发我。”
“逃犯有这样的吗？！”
“有啊，就是我。”我记得在《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就是这样说，只是我和他当时的心情真的“大不同”。
“不和你说这个了，你天天在这和蚂蚁、虫子说话会不会很寂寞啊？”
“你说呢？”
“我会，我很害怕一个人。”
“我也是。”
我们很快沉默，大家看着河水，听到耳边的风声，甚至河水静静流动的声音。
“做一个逃犯真的很可怜吧？”她打破沉默，幽幽的向着河水说。
我没接她话，说今晚去哪吃宵夜？我请客。
“聊会就好，天天都是吃那里，怪腻的。”
“还有个地方，我住的那边有个店可以吃个陈村粉。”
“陈村最有名的那家啊？”
“是啊，就是*****92南巡的时候指名要吃的那家。”
“早关门了吧？”
“现在店主把家产分了，另一个儿子开了第二家，专做晚上生意的。同样的祖传秘方，味道还是一样的。走吧。”
“好，那试试吧。”
味道很不错，比普通的米粉要滑口，淋上排骨汤汁，味道鲜美而不油腻。难怪*****指名要吃这个东西。十多年了，墙上还挂着当年的已经发黄的剪报，还有一些军政领导的相片。我们吃得很慢很仔细，但也总有吃完的时候。我说送她回去。出了门，我们又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她说，你是不是住在附近？请我上去坐坐？
“我，我那很乱的。”
“没关系，我想去。”
“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我性方面不是很擅长........”
“别这样，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是想陪你聊聊，直到睡着为止？漫漫长夜我觉得越来越难过。”
“那好，我们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一个小姐还能发生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