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正如王光年所料,这三辆警车正是接到了货车司机的电话才赶来的。
驾驶第一辆汽车的人正是王虎。
王虎心急如焚,他早就知道秦亮来这一带办案。但是,现在秦亮的手机打不通,这里又出了命案,这在他焦急的内心里立刻罩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王虎这种把城区公路当赛场跑道的开法,可吓坏了坐在后座的两位同事,两个人被颠得晚饭都要吐出来了,一个个惨白着脸徒劳地喊着:“慢点儿开。”
王光年苏醒的时候,警车早就过去多时了,甚至连能声闻数里的警笛声也听不到了。他伸手轻扶脖子上包扎伤口的纱布,一阵痛疼又差一点将他击倒。但是,求生的欲望和拯救全城的信念在不断的刺激他的神经,促使他极力摆脱恐惧和疲惫,竟然使他那原本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
当王光年吃力地迈着如同灌满了铅一样的双腿步履盘跚地来到国道上时,却一辆车也拦不下来。
王光年无奈,只好一边忍着极大的痛苦慢慢走着,一边期盼着有好心的司机能停下来。
在走了很久之后,失望的他终于决定放弃国道改走县级公路。
在这条县级公路上,他终于截到了一辆拖拉机,王光年编出了一场惨烈的车祸,打动了那个还算善良的司机。不过,司机只答应带他到一处小镇,因为在晚上是不可能再进城里了。
幸运的是,镇上有一家小诊所,而更幸运的是,诊所仍然有医生在值班。
在诊所里,王光年的伤口得到了一些简单的处理,那个满脸狐疑的医生重新给他消毒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些后,医生告诉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只要休息一些日子就没事了,同时告诉他诊所晚上十点要关门的。
王光年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九点多了。
医生虽然对王光年的伤势有些怀疑,但他也许是不想招惹些麻烦,竟然关怀备致的为他介绍了一家小旅馆。
还没出门的时候,王光年发现诊所里有一部电话,便借来用用。
拿起电话时,王光年内心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激动,他的脑中瞬间闪出很多人,却不知该先打给谁。
两、三秒的思虑之后,他决定打110,先向警察说明事情的经过。
正当他要拔电话号码时,里间屋的电视里正在播新闻,那是崇林电视台的临时插播新闻,播音员用非常清晰的语音在播一则通缉令。
“……今夜八时警方接到报案说是在城郊果园发生了凶杀案,警方到了现场后,发现了两具在职警员的尸体,和一具市民的尸体。市民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此人是‘大华’物流公司的总经理魏大华先生,根据现场遗留下来的证据,警方初步断定凶手有一人,已经逃离现场。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已锁定了一名犯罪嫌疑人,此人名叫王光年,是一位电脑程序设计师,中等身材。屏幕上的就是此人照片,如有市民发现此人请速与警方联系,提供线索者有重奖。”
听到通缉令的王光年大吃一惊,他偷眼向里屋一瞧,惊讶地发现电视上的照片正是自己!
当诊所的医生出来的时候,他发现电话就放在桌子上,而王光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本皓月当空的夜空突然变黑了,不明来历的乌云将月亮完全的包裹起来,伴随着一阵阵清冷的夜风吹过,昏黑的天空突然降下了绵绵细雨。
在一座远离小镇的废弃旱桥下,正在躲雨的王光年用在诊所充了些电的手提电脑上了网,在崇林生活网的网站上,王光年发了几份贴子,标题用非常醒目的几个大字“危险来临,大家准备逃命!”
同时,他又给崇林晚报、崇林电视台发了电子邮件,最后没有忘记给老婆李艳萍也发了一封,意思是向他说明现在自己的情况,自己并没有杀人,而且正准备到公安局去说明情况。
当他忙了一个多小时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在桥上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身形矫健而且动作奇快,借着叉路口那微弱的灯光看过去就如同鬼魅一般。
王光年吓了一跳,刚刚站起的身子又蹲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那是一种恐惧所产生的本能,潜意识告诉他,躲避这个人就是躲避危险。
王光年的睛睛一直盯着他,期盼着他只是一个过桥的人。
可是,当那个人下桥后飞快的向王光年跑来时,他用令王光年惊恐的事实证明了一句话:事物的发展并不是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紧凑的脚步声显示了来人的急促,而在灯光下隐隐闪着寒光的利刃更是昭示了来人险恶的意图。
王光年不再心存幻想了,尽管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来杀他,但求生的本能仍是在不断的催促他那早已绵软的双腿站立起来。
他终于没有站起来。
王光年就在一种极度的恐惧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来到自己的近前而无法动弹。
当那个人来到王光年近前时,一不搭话,二不停步,双手紧握着一把夺人性命的钢锥,顺着身体跑动的冲击力凶狠地刺向桥下那个无助的人,他瞄准的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器官——心脏。
无助的王光年绝望了,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的黑夜中,根本就不具备发生奇迹的条件。他把眼一闭,无奈地迎接着马上就到来的痛苦和死亡。
但是,奇迹总是在你感到绝望的时候才发生,因为当一切的不可能变为可能时,那才是真正的奇迹。
绝望的就等着去见阎王的王光年突然听到两声沉闷的枪声,接着是混杂着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的惨叫声。
王光年一直绷紧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他没有感到附加给自己的痛苦,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痛苦呻吟。当他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时,惊恐地看到了一个彪形大汉倒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钢锥。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
一想到那把钢锥是准备插到自己心脏的,王光年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既然现在生命无忧了,他更关心的是谁开枪打死了这个大汉?为什么要救他?
王光年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
原本绵绵无力的小雨渐渐变大了,在雨水敲打地面的杂乱声音中,浓密的雨幕使这个昏暗夜晚的能见度变得非常低。
王光年张开疲惫的眼睛,尽力搜索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当他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这才支撑起曾经发软的身体,绕过那具神秘的尸体,向路上走去。
喝了几口雨水解渴的王光年突然感到又饿又累,他艰难的走在小路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不知道此刻正走向城区还是在远离城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远离那座给他留下惊魂回忆的小桥。
被淋湿的衣服更重了,这对本已是筋疲力尽的王光年来说简直是个负担。要不是人类的一丝羞耻心在坚持着,王光年真是恨不得把衣服脱光,这样走起来可能会省些力气。
那个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在此时的王光年看来,就像是在抱着一袋五十斤大米一样,这样的状态可以想见他当时走路的速度有多慢,以至于走了很久后,回头时仍能模糊的看到那座小桥。
王光年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甚至都不记得桥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记得刚才有人救了他,他的一双腿之所以还能像就像钟摆一样,机械地运动着,那完全是潜意识在起作用,他的大脑几乎要沉睡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了一座瓜棚。
当王光年强撑着走进去时,发软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他卟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在半睡半醒间,他感到棚外雨水依旧沥沥不绝,天仍是黑沉沉的,不知这难熬的夜晚日否已经过去。
王光年坐了起来,他感到精神好了一些,伤口早已不再流血,这多亏在小镇上的诊所里做的包扎。现在他感到非常的饥饿,而那些无意中闯入他睛里的满地的西瓜让他看到了希望。
当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仍沾有许多泥水的西瓜时,惊喜的发现棚内有两张大饼。也许是看瓜人昨天晚上没吃完的晚饭,王光年哪里还管这许多的事情,拿起来就啃。
吃了东西之后,他感到有些力气了,在打量了一遍瓜棚后,他突然看到了笔记本电脑。
电脑开机后,这才知道已经早上七点多了。
连上网络后,他惊喜的发现昨天发的贴子已经有了大量的点击率,有很多热心的网友给他回贴。但是,让他感到心烦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偶尔有一、两个相信的人也是满脑子单纯思想的孩童。再看看发给报社和电视台的邮件,两边都有人回复了,但都是劝他投案自首的,说他是畏罪才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人的。其他人不相信自己也就罢了,再看看老婆的邮件吧,果然,李艳萍也回了信给他,信中对他是非常的信任,说她并不相信他杀了人,还要他赶快回家,要不然就把现在的地址告诉她,她打车过来接他。
邮件中透出的爱妻关怀之情着实让王光年心头热呼了一阵。
欣喜之余,王光年多看了几遍老婆的邮件,却发现邮件有些古怪。
原来,平日里两个人用电子邮件来往的时候,都会在落款处写上对方的爱称,可是,今天的这封邮件里却是非常正规的三个字“李艳萍”。
这太不正常了,太不应该了!
王光年那本就紧张的大脑高速的转动了起来。
为什么警方得到消息后不久就有一个神秘的人要来杀自己?为什么老婆的邮件一反常规?
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可能比想像中的严重,他想起羊羡功曾经说过,公安局的林副局长有可疑,很有可能是诊所医生报案后,林副局长通知了开拓公司,开拓公司才派人先于警方赶到杀人灭口。可奇怪的是,当时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桥的阴影里,那个杀手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在桥下呢?
王光看了看手中的电脑,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是开拓公司利用了最先进的GPS卫星定位系统找到了自己的精确位置,看来以后电脑不能用得太久。
家里一定有警察了,否则妻子的邮件绝不会以那种非常规的形式出现。
王光年很清楚现在已经不能回家了,而且也不能在街上抛头露面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让大家相信自己的话,必需要找一个能相信自己的人。
他首先想到的是羊羡功的老婆罗壮壮,罗壮壮一定知道羊羡功在调查的事情,而且她是市长办公室秘书,说起话来一定有人会相信的。可是,现在羊羡功已经死了,在他的家里一定有许多警察在调查情况,这个时候打电话很不方便。那么还有谁呢?王光年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崇林晚报的记者上官玲。
上官玲的电话真不好打,打了几次都是占线。
内心十分焦急的王光年左思右想,觉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联系人,不如冒险回家去摸摸情况。
天快亮的时候异常的黑,雨还在下,呼呼刮起的风和远处隐隐的雷声给了王光年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