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成、秦亮和王虎还在吃惊的时候,羊羡功那敏锐的目光已经发现了地上的一排脚印直通向东南角的一片树丛,他立刻掏出手枪拔腿就追,边追边喊:“站住!”
反应过来的秦亮和王虎也随后追了过去,只留下精神几近崩溃的赵成仍站在那里,嘴里不住的自言自语:“我就说还有一个人吧,我就说还有一个人吧……”
羊羡功隐约能感到有人,但其实什么也没看清,他只是顺着地上的脚印追的,这些脚印很奇怪,越向前越浅,当他追了几十米后,地上的脚印不见了,却发现了一根棒棒糖。
正当他疑惑地捡起棒棒糖时,听到了秦亮和王虎的脚步声,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猛回头大喊:“别踩到他的脚印!”
可惜晚了!王虎此时已到了羊羡功的身后,他和秦亮已经把刚才地上嫌疑人的脚印踩得一塌糊涂,跟本就无法取证了。
“队长,人呢?”
“是啊!队长,这人的身法也太快了!”
羊羡功摇摇头,皱着眉头问他们俩。
“你们看到他了?”
当时羊羡功是背对松树的,两个人确实是看到了,但是,他们却说不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人,因为,那个把尸体放回来的人速度极快,快到只能看到几道人影。
羊羡功回到尸体旁,在拍完照后,从尸体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皮夹,打开一看,里面有身份证、工作证以及两张银行卡和六百元现金。
死者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确认,他的名字叫赵森,从他的工作证上来看,他是生物制品研究所的副所长。
羊羡功很奇怪的是,这个研究所的副所长为什么会在大雪天深入林区?他是干什么来的?他跟那个神秘的人有什么关系?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结果,羊羡功只好安排把尸体先抬到救护车上,回去作法医鉴定,而赵成作为最大的嫌疑人,也要回局里接受审问。
在回去的路上,车里的四个人都不说话。
羊羡功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棒棒糖,他不知道这是否跟本案有关,决定回去先采一下指纹再说。
回到局里后,进入办公室的秦亮和王虎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今天早上遇到的这件怪事,而羊羡功却已经在审问室里坐到了赵成的面前。
赵成此时戴着手铐,头低得下巴都快要贴到胸口了,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促使他想尽快的把这件事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结束就谢天谢地了。可是,事情的发展方向并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羊羡功的到来将他的这种痛苦又延长了。
“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我也不多问你了,你只要跟我说说昨天夜里的访客是不是早上的那个送尸人?你见过的那个人有哪些特征?有什么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羊队长,我……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对今天早上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很显然,羊羡功指的是尸体消失后又突然出现的事情。
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同样在困扰着赵成,面对羊羡功的问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回答三个字:“见鬼了!”
离开审问室,羊羡功点了一根烟,回想早上那一幕不可思议的情形,这是他从警十几年以来遇到的最奇特的事情,他陷入了沉思。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羊羡功拿起手机,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羡功,到我这里来一下,有些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在崇林市公安局的后楼有一处稍显僻静的小楼,松杨环绕,白雪盈尺,楼前的小路不像是清扫出来的,到像是不断踩踏出来的。
这里就是刑侦队的法医鉴定所。
羊羡功快步的向大门走去,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跟他打着招呼,羊羡功也不断的回应着,似乎他是这里的常客。
进了楼,他直奔解剖室而去,也不敲门,推门而入。
解剖室里,一位三十七、八岁的男子正穿戴整齐的在赵森尸体旁边忙着什么,听到门响,回头一看,见是羊羡功,并没有为对方没有敲门的举动而生气,只是示意他先坐下,一句话也没说就继续忙他自己的事情。
羊羡功此时到也很听话,就坐在手术台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几分钟,那名男法医从尸体的颅骨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大脑,轻轻地放在了旁边的不锈钢盘里,这才摘下手套,去掉了口罩。
看着他左眼新贴的纱布,羊羡功关切地问道:“三哥,又换药了?”
被羊羡功称为三哥的人叫刘三树,是法医所的所长,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又年近四十,为人比较诚恳,很有长者风范,所以局里比他小的都叫他三哥。
刘三树笑了笑,指着眼睛说:“是啊,换了也是白换,我这只眼睛是报废了。”
“没治了?”
“嗯,没治了。对了,叫你来是有正事儿的,你过来看看这个。”说着,用手指了指盘子里的大脑。
“三哥,你怎么把赵副所长的脑子抠出来了?”
“不,准确的说是昨天晚上有人把他的脑子取出,然后又放了进去,我只不过是又把它拿出来。”
刘三树的话引起了羊羡功的重视,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如果按照赵成所说,昨天晚上赵副所长就死了,而一夜之间尸体有可能被人移走,并把大脑摘除,然后做了某事之后,又把大脑放回,在早晨的时候将尸体又送了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太不合逻辑了!既然已把尸体带走,又何必费事的送回来?什么样的犯罪嫌疑人会这样做?
“羡功,重要的不是大脑被摘除,而是这里,你看。”
羊羡功向着刘三树指的地方看去。
“这里叫海马区,是人类大脑负责短期记忆的地方,换句话说,可以理解为电脑的内存。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你注意看,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有两个细小的针孔?”
“是的,正常的海马区应该有这样的孔吗?”
“当然是没有,我怀疑……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像科幻电影,可能是有人用了某种我们还未知的技术想提取赵副所长的记忆,至于为什么选择海马区,我想可能有人想要知道赵副所长最近的情况。”
“哦!为什么我听你说这些事情一点都不觉得吃惊呢?”
“那是因为你很了解我!”刘三树笑着回应着羊羡功,不过,他的脸很快就严肃了起来。
“不过,无论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我敢说,他们一定是失望了。”
“为什么?”
“海马区已经被那个护林员的枪弹打得面目全非,里面储存的信息可能严重损毁,他们一定是一无所得”
“为什么是赵副所长呢?生物制品研究所,应该就是研究药品吧?这些搞科研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他们怎么会惹祸上身呢?”
“我想,可能与他的特殊工作有关吧!你知道吗?他们的研究所的实验室可是P3级的。”
“什么叫P3级?”
“P3实验室是生物安全防护三级实验室。生物安全防护实验室根据微生物及其毒素的危害程度不同,分为4级,一级最低,四级最高。据我所知,他们现在研究的是疾病防疫和控制这一方向,这可是高危险的项目啊。”
“哦,这么重要的实验室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为什么又要把尸体送回去呢?这不合常理啊?”羊羡功自言自语,突然想起什么,对刘三树说。
“哦!对了,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提取指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那枝棒棒糖。
刘三树小心的取出棒棒糖,试图从上面提取指纹,可是,他失败了,上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这棒棒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这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棒棒糖,街上随处都可以买到,而且这个糖的包装根本就没打开过,更是没价值了。”
“你认为这东西是很早以前就在那里了,还是今天早上才放在那里的?有没有可能是送尸体的人不小心掉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你说的送尸人是怎么回事儿?”
羊羡功就把早晨在林子里遇到的奇怪事情说了一遍,刘三树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件案子很特别,恐怕不能从表面现象来进行判断,问题的关键是找到那个赵成所说的来客,我怀疑他可能就是那个送尸体的人,至于为什么……”刘三树目光停在了盘子里的大脑上,摇了摇头:“我没有结论,但我很希望你能给我答案,而且我相信,那一定是非常令人兴奋的答案。”
“我现在可一点都不兴奋,这一定是个棘手的案子。现在嫌疑人已经有点神精崩溃了,短期内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对了!三哥!我突然想起几十年前的一件案子,在那个案子的记录里好像有些情景跟我今天早上看到的很像。”
“你是说那次境内外贩毒勾结进行巨量毒品走私的大案?”
“是的,记录里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在贩毒集团内部卧底,凭着他的机智勇敢才破的大案。而最后见过被捕的奇怪犯人的人也是那位前辈。!”
“你说的前辈是谁啊?”
“三哥,这个人你一定认识,他就是已经退休的刘处长。”
刘三树听到羊羡功的话时,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怪异表情,那是一种掺杂着怨恨、激动、无奈和悲伤的表情。
“三哥,现在局里只有你知道他的下落,我想要见见他。”羊羡功显然没有注意到刘三树面部表情的变化。
“羡功,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想见这个人。”刘三树用最大的定力来克制内心的激动。
“三哥,事情过去快三十年了……”羊羡功终于发现了刘三树的变化,他似乎明白刘三树变化的原因。
“羡功,你别说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刘三树难以掩饰情绪上的激动,他似乎是不想提及一些痛苦的事情。
羊羡功知道刘三树的痛苦,但是为了破案,他必须要刘三树帮这个忙。
“三哥,家事归家事,但破案为死者申冤是我们做警察的职责……”
“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开枪也是职责?”刘三树真的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