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羊羡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光明就从他眼前消失了,黑暗统治了一切。
一进水里先就是觉得冰凉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身体的温暖一下子就被湖水吸走了,由于体温急剧下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紧接着是由于被冰冷的刺激而张开的嘴中涌进了大量的湖水,一股股脏水吞进肚中,更可怕的是湖水隔绝了空气,而人是要呼吸的,尤其是在这种心情紧张激动的时刻。窒息的感觉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湖水通过鼻子的猛吸进入气管更是让人无法忍受,此时的羊羡功没有时间去想什么事情,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工作,只有他的手脚还在本能的乱抓乱踹,而身体却以更快的速度沉下去。
就在他已经绝望地认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堆坚硬的东西,手中似乎也抓到了一根像棍子一样的东西。一旦脚下有了立足点,生的希望就有了。羊羡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脚一踹身子竟然浮了起来。
其实羊羡功失足的地方水并不深,主要是因为他不会水再加上心理上的紧张,所以才倒在水里,这一站起来才知道水不过是到胸口而已。
尽管是这样,羊羡功还是怕得要死,他一步一步艰难地从水中走到岸上,随着胃中一阵恶心,他蹲在地上吐了许多脏水,感觉好了一点,又坐到一旁喘了会儿气,这才让心跳恢复了正常。
等到心神稳定了才发现手中仍然握着在水中抓住的那件像棍子一样的东西。
天很黑了,远处湖对面的鱼味馆灯光显得有些昏暗,羊羡功借着这种光亮打量着手中的东西,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手中拿着的是一截骨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不过看起来像是腿骨,因为比较粗而且长。
羊羡功准备拿着这根骨头到鱼味馆找车回市里去化验一下,突然远处射来几根很晃眼的光柱,羊羡功看过去,原来是三辆轿车从湖边急驰而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羊羡功将那根骨头别到了后背的腰带上,就等着那三辆车开过来。
三辆车很快就到了近前,前面一辆车刚一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从车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借着灯光羊羡功认出了来人是副局长林益淳。
羊羡功没有想到林副局长会来到这里,心想:是不是两位老人的失踪案惊动了局长,局长派林副局长来亲自察看此事?
林益淳也很吃惊羊羡功怎么会在这里?因为这件失踪案他并没有交给一大队去办。
待他走到羊羡功近前,还没有等羊羡功说话,他先说话了。
“小羊啊,你怎么在这里?”话未说完就发现了羊羡功浑身湿碌碌的。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搞得像落汤鸡似的?”
羊羡功有些尴尬,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又拧了拧袖口的水这才说:“林局见笑了,刚才在查看现场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水里了,还好水不深……”
林益淳笑了笑说:“你这个羊大队长可是出了名的旱鸭子,掉到水里一定受了不少罪吧?这里的事情本来就跟你无关,你就别管了……”说到这里向身后一指说:“就交给杨队长来办吧!等一下你就坐我的车回去吧。”
羊羡功向林副局长身后望去,这才看到从第二辆车里下来的正是刑侦支队二大队的队长杨子山。
羊羡功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酸酸的感觉,要知道,接到案子来办是刑侦队的荣誉也是责任,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跟开拓公司有关系。
当然,这些看法只是羊羡功的直觉,并没有事实根据。
但就是这样,他仍要请缨出战。
“林局,这个案子我已经有了第一手资料,我看不如就交给我们队吧,不用劳烦杨队长来了!”
“哦,这是局里刚刚决定的,像这种老人迷路的‘杀鸡’小事何必要用你这把‘牛刀’呢。”
听到林副局长把些案定为老人迷路案,羊羡功的心里是很不满意的,但是,在领导面前又不好激烈的辩驳,更何况还没直接的证据,所以,他用和缓的商量语气对林副局长说:“林局,我看把这件事定为‘老人迷路案’还有一些疑点,我想继续调查下去……”
“不用了。”林副局长把手拍了拍羊羡功的肩膀说:“局里已经定了下来,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羊羡功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掏手机,他想给穆局长打电话再坚持一下。
林副局长见羊羡功这个举动,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心想:羊羡功这小子,仗着有穆成剑的宠爱,竟然这样顶我的命令,如果什么案子都给他办,那我的手上杨子山何日才能出头。
想到这里,林益淳笑了笑,得意地对羊羡功说:“小羊啊,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高市长和穆局长今天下午已经坐飞机离开了崇林……”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手表,接着说:“现在他们应该到了RB海上空了吧!”
“哦!他们去了哪里?要走多久?”
“是去美国进行实地考察,由乐董事长亲自陪同的,大概要去半个月吧,所以这段时间穆局长不在,局里的事情由我来主持。对了,高市长走了后,罗秘书已经提前下班,我想她此刻正在家中做饭等你回去吃呢,你就跟我的车回去,放心的把这里的事情交给杨队长吧。”
羊羡功无奈,只好做罢。
林副局长了解了一下案子的情况后,带着羊羡功准备返回市里了。
车子一调头,向市区开去。
刚一起动,羊羡功突然发现坐在第三辆车子里的一个人很是面熟,当车子开过去的时候,虽然里面挡着一半的帘子,羊羡功还是看清楚了车里坐着的是房产局的局长陈湘寒,在陈湘寒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他并没有看出来,想必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否则就不会跟陈湘寒坐在一起了。
这一下羊羡功就有些不懂了,明明是一桩“老人迷路失踪案”为房产局的何陈湘寒要来这里?陈湘寒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们是跟着林副局长一起来的?而为什么高市长与穆局都在这个时候同时离开了崇林?
羊羡功是带着几个疑问离开福海湖的。
他坐在林副局长的车子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全是大大的问号。
车子刚刚离开福海湖,羊羡功觉得有些冷,这才想起身上还是湿碌碌的,被车窗外吹进来的夜风打在身子上,有些打哆嗦。他忙把外套脱下,身子想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后背顶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伸手一摸,猛的想起来是从水中捞上来的一截腿骨。
羊羡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低头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刚好是19点整。刚才还满脑子疑问的羊羡功觉得眼前一亮,心中有了打算。
林副局长还真是体恤下属,他的车一直将羊羡功送到他家的楼下。
羊羡功下车后对林副局长再三称谢,林副局长看着他走进楼梯间里这才叫司机把车开走。
羊羡功并没有上楼,他躲在楼梯间里,看着林副市长的车子走远了,这才悄悄的溜出来,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安局。
当晚20时15分,羊羡功已经站在了法医所解剖室的门外。
看着门里面的灯光,手握腿骨的羊羡功脸上出现了笑容。
他没有敲门,只是轻轻的去推门,门没有上锁,门轴里是上足了润滑油的,没有丝毫的声音。
羊羡功一进门就把门关上并反锁了起来。
这时,里面突然有人说话了:“羡功,你今天可是来晚了。”
羊羡功听到里面的人知道自己来了,脚步也放重了些,几步就来到了里间屋。
里面人正是刘三树,此时,他正在捏着试管在做试验,他头也没回说:“听说你去了福海湖钓鱼,怎么会掉到湖里去呢?”
羊羡功大惊,自己身上虽然是湿碌碌的,但刘三树并没有回头是怎么知道自己掉湖里的?难道是林副局长跟他说的?
刘三树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嘴上却不闲着,说:“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子湖水的味道,如果不是你这个旱鸭子掉湖里了,那就是你把福海湖给我搬过来了。哈!哈!哈!我说的对不对?”
羊羡功会心地笑了,他来到刘三树近前说:“三哥,你们这些搞法医的就是不一样,‘耳听八方’并不全是虚名啊。”
“我们练的就是眼、耳、鼻,如果没有这两下子怎么能在这行中混下去。”
刘三树转过身来,一副崭新的银边眼镜在灯光下闪动着光芒。
“咦!三哥,你怎么戴上眼镜啦?”
“左眼的纱布取下后,眼睛是彻底没救了,配了幅镜子算是遮丑吧,对了,你不回家陪老婆,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怕你搞研究没有实物,给你送样品来了。”
刘三树从羊羡功手中接过那截腿骨,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了,他在聚光灯下仔细观察了一番,表情非常惊讶,他回过头来问羊羡功:“羡功,你是不是去过火葬场或是墓地……”还没等羊羡功回答,刘三树又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不可能!你是不是在调查一件碎尸案,这是不是受害者的?”
羊羡功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摇头。
“这回你可说错了,我刚从福海湖过来,这是我从湖中捞起来的,也就是两位老人失踪的现场附近。”
“这怎么可能,羡功,你知道吗!这是一截人的小腿骨,而且根据我的判断,应该形成的时间是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整根骨头非常完整、干净,就像是一位手艺高超的大厨剔去了肉的骨头。”
“刘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这根骨头是在其中一个被害人身上的话,那么凶手应该是在杀死被害人之后,再使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精密的刀具把骨头上的皮肉剔光,而且是非常非常有耐心的去做才会做得这么好,这么完美,你要知道,我现在也只能用完美来形容这位仁兄的高超刀技了。”
羊羡功心中一惊,依刘三树的判断,这是一根人的小腿骨,而且被从人体分离不超过四十八小时,这说明有人在四十八小时内被害了,或者说遇难了,那这个人会是谁呢?会不会是两位失踪老人中的一位呢?可是为什么腿骨上的肉被剐得干干净净?羊羡功想到了食人鱼,可是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有食人鱼在福海湖中,不要说会被那十几家鱼味馆发现,就是那湖中的其它的鱼类也早该被吃光了。如果不是食人鱼,那又会是谁与被害人有如此的深仇大恨而来做这件事情呢?
“要想证明这是不是失踪老人之一的腿骨,我建议应该做一个DNA鉴定。”
羊羡功同意了刘三树的建议,把骨头留在了法医怕,这才转身要去失踪老人家里取DNA样本。
刚一出公安局大楼,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家里的电话,急忙接听,原来是老婆罗壮壮打来的,电话中的她有些焦急,一个劲的说打了好久也打不通手机,问他是怎么了?羊羡功心想一定是刚才掉水里的时候手机进水了,至于现在为什么接到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边罗壮壮还在不停的问这问那,羊羡功有些烦了,打断她的话,告诉她,现在经准备去一个当事人家里取些东西,事情办完了就回家,就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罗壮壮这才说:“羡功,家里有人等你。”
“是谁啊?”
“《崇林晚报》的记者,上官玲。”
“她来干什么?”羊羡功很是奇怪,这个上官玲是自己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后,两个人又一起读的中学、高中,直至高中毕业,羊羡功去了警校而上官玲去了其它大学,两个人这才分开。说起来,两个人还有过一段恋情,也可能是年纪小吧,高中之后两个人由于见面少,联系也少了一些。后来,上官玲毕业后到报社当了记者,有时会采访公安干警,两个人就又联系上了。
当然,这一切罗壮壮并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问她她又不说,我说我联系不到你,她就说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才肯罢休,我也不好赶人家走啊!”
“好了,我这就回去。”
羊羡功觉得上官玲到自己家里一家是有急事的,便暂时放弃去老人家里取DNA样本,驱车先回到了家里。
刚一开家门,罗壮壮就迎上来,小声说:“我看今天上官玲有点不对劲,表情很紧张,不知是怎么回事,你……”
羊羡功一摆手,问:“她人在哪里?”
“就在小客厅里……”
羊羡功急急的来到小客厅。
此时的上官玲正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的握着一个小公文包,一见羊羡功来了,马上站起来说:“羡功,你什么也不要问,先看看这些照片。”说罢,将七八张照片递到了羊羡功的手中。
羊羡功看罢先是一怔,既尔是大惊失色,追问上官玲:“这些照片是从哪里拍的?”
“今天早晨,福海湖边,在警方还没有戒严之前。”
“还有谁看过?”
“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为什么送给我看?”
“我拍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东西,当我打印之后才发现的。当时我听说了老人失踪案,知道这些照片对你会有用。我到你们局里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却怎么也打不通,我就到处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只好跑到你家里来‘蹲守’了。”
“这件事很重要,你不要跟任何人讲,这样吧,现在也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会好好处理的。”
送走了上官玲,羊羡功再次回到桌前仔细观看那些照片,越看越觉得事情古怪,本来想要起身去福海湖看看,却被罗壮壮给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走,只好等到明天再说了。
羊羡功只顾着想事情,他没有注意到罗壮壮的脸色起了变化。
“哎哟!一见面就叫你‘羡功’,她怎么跟你这么不见外呀!”罗壮壮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酸味。
羊羡功觉得老婆很无聊,一边看照片一边答腔。
“你呀,结婚都好几年了,你这坛子里还装着醋呢?行了,快去弄点吃的吧,我都饿死了,还有,你看我这身衣服,都湿透,找两件衣服叫我换一下。”
“行!我的大队长,在家里还到处发号施令。”罗壮壮嘴里虽然嘟囔着,却很快的把晚饭和衣服都放在了羊羡功的面前。
吃罢晚饭,罗壮壮招呼羊羡功去洗澡,羊羡功正在看那些照片,放下照片就去了洗浴间。
罗壮壮正在收拾房间,来到小客厅见桌子上很乱就来整理一下,一眼就看到那些照片,感到很是好奇,拿起来一看,见是福海湖的风景照,感觉拍得很是平常,再看下一张,突然眼睛就睁大了,照片里的情景实在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