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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九】 宝锦夜歌

我望向端木,想着是他在吟唱吗?只见端木并没说话,而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口袋,几片樱花伴着红光正从里面透出,然后袅袅地升起又凝聚成人的形态。有着和端木极为相似的容貌,只是眼眉下殷红的泪痣说明并不是同一个人。

“流风君?!”洄雪惊喜地看着眼前半透明的魂体。

“洄雪,真的很抱歉,答应你和常夏的时候,我并未想过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一直以来让你们担心了!”有着和端木相似容颜的灵魂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转向端木,眼里露出慈祥的笑意:“没想到我和常夏的孙子竟然长这么大了。”

“爷爷?真的是你吗?”端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确认眼前的是不是幻觉。

“孩子,你和你爸爸,奶奶还有姑姑受苦了,对不起……”在落英中漂浮的魂体对端木举起手,虚无的手指拂过端木有点凌乱的发丝:“不是爷爷不想回来见你们,只是我无法回来......”。

流风的脸上哀然欲泣,只是魂体是无法流泪的:“洄雪君,你还记得我的心愿吗?”。

“记得,你说希望终有一天能织出唐代失传的宝锦----夜歌。”洄雪点点头。

“对,夜歌代表了唐代最高超的纺织技术,如果能够然这种已经失传的宝锦重现人间,不仅是我们国家的瑰宝,乃至是全世界的珍贵文化遗产。在去日本留学前,我就决定把这当做毕生的志愿。”说道自己的毕生志愿,流风微笑着,夺目的光彩在魂体苍白的脸上闪耀着。

我忍不住叹道到底是怎样坚定的信念,能够让一个人即使生命消失了,灵魂还会为这未完的夙愿而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光华?

流风拨了一下前额垂下的发丝,继续说道:“回到家乡不久,我探寻到寒山镇上叫天羽阁的染坊还保存着唐代的织染技艺,因此便央求天羽阁的当家让我留下,一边帮天羽阁干活一边跟他学习,希望集合他们的力量能够研究出夜歌的织染方法。通过和天羽阁各位匠师几年的努力,我们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

“还差一样,还差一样材料我们就可以染出夜歌的颜色,那就是紫熏草。”他的声音中有着隐隐的兴奋:“可是这种近乎传说的植物已经消失了很久,就连植物学家努力多年都找不到,我们又去哪里找?就在这个时候,我碰巧遇到寒山观的璇玑道长,我对他说起紫熏草的事情,他便告诉我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在挹翠峰的山崖上曾见过这种植物。但那里是悬崖峭壁人根本无法靠近。”。

流风抓住自己前额的头发,似乎非常悔恨地说:“眼看离成功就差一步了,我不顾璇玑道长的劝阻,执意一人上山去寻找紫熏草,结果,紫熏草是找到了,但我也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我从山崖上跌了下去。”。

流风的魂体飘至端木的面前,浓浓的哀伤在眼中涌现:“这是我最对不起家人和朋友的地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爷爷”

“流风君”

端木和洄雪几乎是同时地握住流风的手,手指一下穿过没有实体的灵魂,在空气中微微地颤抖着。

“既然你是在挹翠山上出事的,为什么魂魄会突然在这里出现?”玉衡的声音响起,像一把手术刀冷静而清晰地将悲伤和现实剥离。

流风的视线越过重重樱花,眺望着不知名的远处:“这个真的要非常感谢璇玑道长,待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却发现灵魂无法离开比挹翠山更远的地方,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山上的寒山观找璇玑道长。道长通过我的指引在崖底找到我的遗骸,然后把遗骨埋在我当年种植的一株樱树下,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来找你,肯定不会忽略那片八重樱,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他们。”。

“所以,那天在北樱路上,爷爷你就附身在我口袋的樱花瓣上?”端木恍然大悟地说道。

流风点点头,一缕晶莹的光从他的胸口透出,慢慢留遍全身,原本黯淡的身体变得清晰起来。在夹着海洋气息的轻风中,碎樱缱绻地挽住即将离去的某个身影。

“其实多年前早该往生转世,但为了达成对家人和朋友的承诺,我一直在人间流连不去。今天,心愿终于能够达成,在和常夏相聚前,真的应该好好地和洄雪君喝上一杯。”说完,流风用透明的手指执起案上的酒杯对着洄雪笑道:“洄雪君,你看今年的八重樱如何?”。

洄雪静静地看着流风,漆黑的眼眸里映出霏霏的落花和如春雪一般明净的笑脸:“那真是我看过最美的樱花呢,流风君。”

碧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斑斓的炫光,一道七彩的虹霓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久违的阳光透过起伏的波澜投下明媚的金纱,灵动的鱼儿跟着纷飞的樱瓣,温柔而眷念地绕着阳光下相视而笑的两个身影回旋起舞。

我和玉衡,还有端木也举起手中的酒杯默默地一饮而尽。

最后,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奇异的地方,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很美丽的梦,梦中我在海底的樱花树下和青鳞,玉衡还有好多漂亮的鱼儿一起嬉戏着。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妈妈正一脸不满地看着我,她一边用毛巾帮我擦着脸一边埋怨着:“你这孩子,跑到凤萧小馆玩还偷喝堇芳阿姨酿的青梅酒,结果醉成一摊烂泥,还是玉衡背你回来的。”。

“算啦,那青梅酒甜甜的像果汁一样,玉衡不说了吗?他们以为是果汁所以才拿来喝,你就别再责怪孩子了。”旁边的爸爸看着我,用宠溺的语气向妈妈解释道。

是吗?我们喝的真是堇芳阿姨酿的青梅酒吗?想到洄雪温和的笑脸和青鳞调皮的表情,我忍不住捂着嘴唇偷偷地笑着。

待到盛夏来临,行小学毕业礼的那天,爷爷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天羽阁终于织造出传说中的唐代宝锦----夜歌,据说那美丽的黑紫色锦缎中会透出隐隐的金蓝色光芒,光芒中似乎还能看到鲛人优雅的身姿在跳跃,就像黎明时海上的瑰丽景象。

我和玉衡端起手中的茶盏,向远处落日中虬曲而孤清的树冠举杯。彩锦似的云霞辉投在绿叶盈盈的枝头,刹那间,像粉白镶着金边的火焰在燃烧,无数花朵在绿叶间怒放着,花海深处似乎有轻扬的歌声传来

“日拜春山寺,夜宿春山边。樱花霏霏落,落花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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