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枫一步走出,那些声音与记忆,刹那间支离破碎,变得了无痕迹。周围无尽的薄雾,也如日出般迅然化去,前方,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方镜’。
方镜边缘平整至极,没有刀工玉砌的痕迹,也绝对人力所至,简直近乎于道,是这世间的极致。也许是过于完美,它似乎不存于世,若有若无停在那里,却可看到后方的虚无。其上,垂散出丝丝缕缕波动,交化于天地之中,却又止静如水,平整而立,无痕无迹,大形无质。
“它似乎不完整,只是残缺的碎片。”宁枫轻语中,走到其前,身形忽然一震,那种急迫的悸动感,刹那变得剧烈起来。识海,身体,似乎连血液也在快速颤动,像是即将破碎。
宁枫脸色轻变,右手忽然不由自主的抬起,向着方镜探去,根本无法阻止。
指尖刚碰在其上,方镜骤然而止,一丝丝裂纹,以点到处为中心,不断的蔓延交错开来,类似于瓷质的破裂声,紧密如雨点般,响彻在天地之中。
他收起右手,退后了一步,脸上仍有些余悸之色,刚才那种感觉,太过可怕,简直像是身体被别人所控制,直到方镜上出现裂纹,才忽然恢复如常,那种急迫的悸动感,也消逝不见。
忽然,喀嚓一声,方镜崩碎,一只无形的手,从中伸了出来。很快,方镜彻底支离破落,恐怖的撕裂感传荡开来,似乎连同时间与空间也变得模糊。
视线中再次清晰之时,方镜所在之处,一道无形的人影立在原地。
“你是谁?”宁枫轻声问道。
人影身上垂散出丝丝缕缕的波动,交化于天地之中,很快变得莫名凝实,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熟悉的声音道:“我…是你。”
宁枫怔了怔,那张面孔,似乎是镜中的自己,人影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衣角的破烂处,凌乱的发丝,都与自己相同无二。可他却仍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不可磨灭的差异。
还没等想清楚,他心中忽然一紧,人影一步向前,直拳带起风声,朝他轰然落下。只来得及双手侧挡,还未看清什么,整个人被巨大的震力荡开,瞬间倒飞了出去。
宁枫止势起身,脸上表情悸然,阵阵的痛苦麻木之中,不自然垂下的左手,竟有些轻微变形。
“手骨碎了?”,他身形急退。人影追来,抬腿势如山岳般,沉击在地面上,令人心悸的响声中,右腿被震力寸寸反折,身形失衡倒了下去。
宁枫看向人影,表情认真而不解:“这是…测试?”
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若无痛无感般,右腿生硬的抬起,在大形无质的道力波动下,很快恢复如初。人影刹那凌空反跃,并腿如刀,劈破风声斩向宁枫。
宁枫心中泛起无名之火,侧步闪开,反身一拳带起风声,直落而去。可几乎在击中的同时,人影右臂也以扭曲的状态,从空开处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人崩离分落。
“肋骨断了三根。”,宁枫倒吸了口凉气,迅速起身,剧烈的痛楚让心中冷静了不少,人影要伤的更重,可却在大形无质的道力波动下,快速恢复着。
他看向人影,表情轻思,经历了几次的被击后,终于明白确定了,人影似乎真的是‘自己’,不仅是长相,气力,速度,两人的一切都别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就是‘极限’,人影的每个动作,每次呼吸,都简直近乎于道,完美至极,丝毫没有半点浪费。
恢复如初的同时,人影一拳带破风声,再次突袭而来。宁枫眉头轻皱,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他深吸了口气,同样带破风声,迎之而去。
破响的风声中,两道相同的身影不断交错,在这样的近距离中,动作愈发的短促,紧迫,拳脚如影般互落在对方身上……
砰的一声,一道身影落向远处,宁枫深吸了口气,扶着左臂,勉强站起身来。他脸色痛苦,左臂折断,身形有些晃动,很多骨节都破裂不堪,泛出钻心的痛楚。
人影立在原地,右手抵在身上,似乎无知无感般,将错位的骨节生硬按回,折断的手指生生拉直,从而在大形无质的道力波动下更快恢复。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如初般,平淡至极,像是人偶脸上的面具,没有一丝波动。
宁枫脸上怔了怔,忽然醒悟道:“生机。”
尽管人影每个动作都极其协调,近乎于道,但却缺少种常人该有的‘生机’。‘他’并不是在活着,而只是在重复,临摹,表现出各种的动作。
剧烈的痛楚中,左臂忽然被人抓住,反扯在了身后,他身形弯了下去,不用看也知道,人影在这个短暂的空档,从背后制住了自己。
“我…认输。”宁枫很快道,可周围的一切却没有任何变化,人影也没有放开手来。
那扣住自己的左臂,开始愈发的用力,他脸色轻变,难道自己想错了,这里根本不是在镜中,而人影也不是初试么?
“等等…我输了,结束啊”
人影置若罔闻的继续用力,在撕裂般的痛楚中,宁枫挣脱了出来,他急促的喘息着,茫然而痛苦的看向自己的空荡荡的左臂。
“没有了…”,感受着那撕裂般的痛楚,他脸上表情忽然认真道:“你是要杀了我么?”
人影没有任何言语,丢下扯断的左臂,身形突袭而来,简直的一拳,破空轰至了宁枫的身上,将其如布袋般击飞了出去。
“你是要杀了我。”宁枫自语道,还未来得及起身,人影身形又至,用尽全身气力,一脚斜劈而下,击碎肩骨后,余力将其带飞了出去。
宁枫似乎没有了还手之力,被人影如布袋般,不断的追打着,骨节的断裂,破碎声接连响起,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眼前在渐渐模糊,这十二年短暂的回忆,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临安,老爹,李婶,书油瓶,许多人影不断倒映在心中,还有很多事没做,怎么可以停在这里。
他微弱的声音,极为平静道:“我不怕死,可我并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