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八,傍晚。
虽是晴天,但是一阵阵寒意还是把街头的行人冻的直搓双手。
孝心县,一座县城的火车站出口处,两名车站执勤中年男子穿着军大衣,根本没有检查出站乘客有没有购买车票,似乎他们等着所有乘客离开后就可以完成任务。
别说是一个小县城,但是出站人数稀稀拉拉持续上十分钟才告一段落。
就在一个膀大腰圆的执勤汉子哈着白气正准备关闭闸门的一刹那,一个如风一般的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他健步如飞,险些将大汉撞翻在地上。
“不好意思!”一句简单的道歉,大汉还没来得及伸直腰板看清对方样貌便已消失不见。
火车站门口停了不少出租车和黑底,以及摩的。
听着熟悉的口音,看着昏黄的路灯,一个高大挺拔却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一辆橙色起亚黑的士前,他叫利天,终于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之上。
五年,阔别自己的家乡整整五年,踩在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土地上,利天四周看了看,说不出的苦辣酸甜。
利天说着地道的家乡话问道:“到莲花村给多少钱?”
起亚司机一看有人来了,喜出望外的朝着利天走了过来,“莲花村是吧,姓利的吧?”
黑的师傅似乎对利天所说的地形比较熟悉,其实在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利天也感觉到,这看似肥头大耳的司机已经在心里暗暗计算路程和车价。
利天只是点点头,浑厚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和他有些清秀的脸庞有些不相符合。
由于光线较暗,看不清利天身上的肌肉线条,但是他那如同钢筋铁骨般的双手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这样吧,看你也是回家过年的老乡,都不容易,收你五十。”那司机虽胖,身高也不矮,但站在利天更前就是矮一大截,看了看利天准备离开的样子,他一把拉住利天后背上的帆布背包,“这样吧,收你40你看怎样,大过年的什么都涨价,胡萝卜都7块一斤……”
司机喋喋不休的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利天已经将行李扔在了后面的座位上,并没有去开后备箱,然后挨着行李坐下。
黑的司机一看生意来了,立即上车并扭动了车钥匙,“小兄弟,天冷,等我两分钟把车子预热一下!”
几分钟后,车子终于动起来了,看着街道两边的行人,利天的心头久久不能平息,他失落,同时也激动。
失落,可能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没办法孝敬自己的父母。
而激动,自然是离别家乡五年后,又重回故里,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中途,可能是利天思绪杂乱,司机所问的有些问题利天并没有搭理他,因为他根本没心思。
…………
“天,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和你爸了!”利天进门后父母一番嘘寒问暖,利父根本说上几句话,直接被利母推到一边。似乎在这一刻,儿子只是她一个人的,“让妈看看你这五年变了没有,个头长高了……瘦了。”
可能是久别重逢的缘故,利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些泪滴中有心疼,当然也有激动。
一家人就这样说说笑笑,晚上的菜肴极其丰富,可以说利天这五年都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
晚饭过后,一家三口终于坐了下来,开始谈起了家常。
“天,前天你哥还特意打电话回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利母的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摇了摇头说道,“你哥现在收入还可以,可她还是改不了乱花钱的坏毛病,你可不能这样。”
利天靠在木椅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妈,你放心吧,明天我就给老哥打个电话。”
一直坐在一旁,拿着保温杯喝茶的利父看上去在思考什么问题,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爸,我离家五年,想必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什么你就直接和我说吧!”说完这话,利天还特意看了看老爸的脸庞,家里虽然已是不同于五年前的昏黄灯泡,洁白的灯光照射在利父的脸上,显得他愈发的愁眉苦脸,“爸,我现在也有22岁了,也该有所担当,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你和妈还是直白和我说吧!”
利父轻咳了一声,把茶杯放在自己身旁的板凳上,看了看利母的表情后,才缓缓说道:“这五年家里的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爸今天跟你讲这些事情,并不希望你去记恨谁。”
利母低下头,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这下利天显得有些急躁,“爸,有什么你就敞开说,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利天的语气,已经明显脱离了17岁那年离家出走的那一副彷徨,青涩的面庞,五年后的今天,他的鼻子下面已经有了青茬,脸上还增添了一份坚毅。
“俗话说的好啊,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利父无奈的摇摇头,“你舅舅前三年已经和我们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说着说着,利父自己苦笑起来,“就在去年,我舅舅,也就是你舅爷也和我们家彻底断绝了往来,说到底还是嫌弃我们家穷,指望不上我们什么,对他们创造不了什么价值。”
听到这里利天不自觉的握紧了右拳,由于太过用力的缘故,显得他手指关节已经发白。
利天没想到,短短五年时间家里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以前自己家里风光的时候,不说别的,对舅舅家的帮助也是不言而喻的。
让利天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人是如此的现实,现实到让人有痛揍他们的心。
夜晚,也不知道是几点钟,利天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了很多问题,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过年了,可他还是想到大都市去闯一闯,这五年时间,家里已经沦落到让亲戚朋友嫌弃的地步,从前被人巴结到现在被人嫌弃,这是多么复杂的一个过程。
就在利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之际,他的房门响了,起身开门一看,正是利父。
“爸,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利天问道。
“刚才你说要出去做事,弄点零花钱好回家过年,本来这五年你在外习武也吃尽了苦头,你妈本来说什么今年也不打算你出去,让你过完年再做打算。”利父猛吸了一口香烟,幽幽地道,“你现在也已经长大,我和你妈都老了,剩下就看你和你哥的造化的。”
利天把父亲的话听在心里,不管如何,他一定会干出个人样,为家里争一口气。
“我们村有一个人的外甥好像在市里面做些什么换光缆的工作,包吃包住,在你回家之前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你要去,明天我把地址给你。”由于房间的灯光有些暗,以至于利天看不清父亲的容颜,“五年前,我们家领先于别人的经济条件,没想到五年后我们已经落后别人这么多,怪就怪我做错了决断,五年前凭的都是拳头,所以我让你进了武校,一去就是五年,谁料到五年后人心变成这样,只认钱不认人,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的错!”
听到父亲如此自责,利天心头一阵酸楚,安慰道:“爸,你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刚回来嘛,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家一定会超越他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利天只在家里歇息了一晚,就又背着行李去了市区。
在出门前,利天本来打算拿个车费就行了,但是老妈怎么也要塞给自己两千块,说外面消费高,还一再叮嘱自己要买个手机,上号了第一时间给家里打个电话。
就这样,一个农村小子混进了都市,他却不知道原来这里才是龙潭虎穴,眼前就有一个大难关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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