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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开放日前夜

黑色盔甲在月辉的照耀下发出深幽的蓝光,披散肩头的乌黑长发随着主人的走动,划出弧度平缓的线条。王殿走廊长而空旷,落地窗外遮蔽的藤蔓阴影在长廊地面的红色地毯上绘出支离破碎的图案。骑士的脚步声回荡其中久久不散,每一步都那么精确有力。

走到王殿大厅,金色明亮的灯火照亮了他的样貌。在殿厅内谈话的大臣们纷纷停止了话语,向他投来惊恐的视线。只因他的脸上带着象征黑暗的面具,那是用黑暗恶魔的面皮做成的面具。漆黑的夜色也比不上这真正属于黑暗的纯色,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也和这黑暗一样,见不得光。

身着黑色戎装的骑士,走到殿厅中央。面具后的红眸忽略所有站在殿厅内的人,直径投向位于薄帘后王座里的国王。黑色骑士伸出右手,放于左肩低头行礼。

“帝奥斯?埃雷利亚,我忠诚的将领。”在帘后传来的沙哑嗓音使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刺耳,“抬起你的头,勿需行礼。”

“陛下,明日皇宫开放日的戒备安排已全部妥当。”帝奥斯放下行礼的手,汇报的口吻含带隐约的冷淡。

“很好,”帘后的身影满意地颔首,“那么,现在要等的就是塞黎薇恩。”

听见这个名字,黑色骑士的脸色略微阴沉,他沉默不语,静静倾听国王的话。

“若不是塞黎薇恩发现了伺机破坏女神仪式的灵能者,后天的仪式可能会延迟。”一提到弥塞象征光明的白骑士队长,国王就非常赞赏,“狄莱娅不愧是蒙斯将军一手栽培的出色骑士。不仅勇敢睿智,而且姿容美貌。若不是出身阿尔迪兰亚的异族,也许我会考虑让她进入王储……”国王语气别有意味地停顿,是为了看看身为狄莱娅的养父蒙斯将军的态度。蒙斯将军稍稍欠身,脸上带有极不自然的忧虑:“诚惶诚恐…”

这时,回到弥塞王宫的白衣剑士迅速穿过王殿走廊,银发下的蓝眸多了一分焦急。她这次出城虽然发现了灵能者的踪迹,不过在她们到达时,看到的只是几具腐烂的尸体。似乎在来之前,就有人切断了灵能者的魔力来源。剩下的魔法痕迹红鸟却怎么也追踪不到,也许是被其它更为强大的魔法力量覆盖了。赫利牧师说他会询问柯蓝蒂斯这强烈的魔法气息是出自谁的杰作。

当她来到殿厅,大臣们的反应和迎接黑色骑士时的态度截然相反。光明的白骑队队长不论出现在哪儿都是那样令人注目。狄莱娅走到殿厅中央,看了一眼立在侧面的养父蒙斯将军,微微点头致意。随即将目光转向殿上的国王,低头行礼道:“抱歉,陛下,我来迟了。”

“你不必为这样的小事感到抱歉。弥塞的守护者,塞黎薇恩。”国王听到狄莱娅的声音,说话语气故意缓和了不少。狄莱娅冷静地开始汇报这次出城所调查到的情况:“陛下,我们沿着魔法痕迹搜寻到源头时,发现了灵能者使用的傀儡,但已经被其他人解决了。而且里面极可能有一位来自迪兰的魔法师。因为灵能者残留的魔法痕迹完全被这位魔法师的魔力气息遮盖了。”

“这么说,灵能者还是逃脱了?”

“…请陛下放心,我会和黑骑队长帝奥斯一起负责明天皇宫守卫的工作。”狄莱娅听出了国王语句里的不悦。

“这样也好,在女神复活仪式前灵能者会出现的。几乎每一年都是这样,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总会在最后一刻现身。呵呵……”国王低声冷笑了片刻,最后说道,“现在离黎明还有一段时刻,狄莱娅,帝奥斯你们下去稍作休整,为明日的皇宫开放做准备吧。”

“是。”狄莱娅和帝奥斯同时应答,可心里所想各不相同。

这次是大意了,看来必须加强城里的巡逻戒备,以防灵能者的进犯…狄莱娅走出殿门时,紧蹙眉头,默默自责,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许。在她身后的黑骑士冷淡地超过她,走在她的前方。

“帝奥斯,对于灵能者,你有什么想法?”狄莱娅叫住经过身侧的帝奥斯,向这位同样身为弥塞守护者的人寻求观点。对于这位骑士,她不会因他黑暗出身的肮脏,轻视他的存在。

“我的看法,”黑骑士停下脚步,侧身回答她,“停止仪式,他们的怨恨便会消失。”

得到这样的答复,狄莱娅感到有些意外,她目送帝奥斯远去的背影,虽清楚帝奥斯话里的涵义,可与女神复活有关的活动,弥塞不会让它停止。除非女神苏醒……

皎洁的月色下,白衣剑士轻轻叹息,准备回自己的宅邸。她走到王宫花苑的一角,看到一名士兵正坐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轻声哭泣。狄莱娅放慢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士兵的身边时,她出声发问:“怎么了?”

听到长官的声音,士兵来不及擦掉泪水,连忙站起身面对狄莱娅行军礼:“对不起,狄莱娅长官!属下没有看到长官您在这里。”

“没关系,我比较在意你的情况。”狄莱娅神色严肃,认真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长官,没有发生任何事…”士兵避开狄莱娅的眼睛,略有羞怯地低头,“我在想念家人。”

“家人?…”这个词语令狄莱娅展开罕有的淡淡笑颜,“你的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士兵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我只有一个妹妹。她现在……沉睡于女神的身边。”

这样貌似简单的回答让狄莱娅一时说不一个字表达内心的感受。她呆住了几秒,随后继续问道:“是在什么时候?…”“狄莱娅长官您从马格尼蓝征战回来的前一年女神仪式里,她被选为了女神转世…”士兵忍耐悲伤,竭力保持语音的平静,“女神仪式没有令女神复活,她和那些女孩一样被当作了女神的祭品…您知道,作为女神的祭品是没有坟碑的……所以每当临近女神复活仪式的日子,我也只能用泪水凭吊她。”

狄莱娅听到这里,把手放在士兵的肩上,想出声安慰他,可是她找不到一句能够安慰的话。这样的事是无奈的,不在她能够解决的范围。

“那么…你恨女神吗?”狄莱娅压抑情绪上的沉郁,轻轻问道,“那位即使牺牲了她的性命也没有苏醒的女神…”士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长官。不论怨恨还是其它的感情,都无法挽回失去的东西。”

狄莱娅的手慢慢离开士兵的肩膀,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身后的养父蒙斯将军。

“父亲…”狄莱娅尽量面无表情,不让这位老将军察觉她的情绪。

“将军阁下…”士兵垂头行礼。

“你去吧,回到你该在的岗位。”将军疲惫地挥手对士兵道。士兵听命走开了。

蒙斯走到狄莱娅身旁,宽大的手掌放在狄莱娅的肩上,就像小时候和她在花园里散步那样。

“孩子,有些事我得对你说。”将军摘掉胸前佩戴的勋章,放进口袋。他不希望自己是个父亲时,让她看到这枚勋章——在与阿尔迪兰亚大陆征战时获得的。他一直不愿让狄莱娅想起她来弥塞前在阿尔迪兰亚的那场战役。阿尔迪兰亚是她的故乡,然而自己却是侵犯她故乡的人。

“是关于明日的皇宫开放日吗?”狄莱娅只想到王城防卫的事。

“不,放下那些琐事。”蒙斯慈爱地抚摸狄莱娅耳旁的银发,“让我们好好谈谈吧,自你从马格尼蓝回来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聊天了。”

“父亲大人…”狄莱娅并没有因将军的话放松,她面对蒙斯直接发出自己的疑问,“女神复活仪式是怎么回事?”

面对狄莱娅的疑问,蒙斯怔了怔,没有回答。

“从我回到弥塞时,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王宫一直在寻找所谓的女神转世?”狄莱娅手扶着佩剑,手掌所感受到的寒冷和心上的一样,“那些不过是普通的女孩,却成了仪式的牺牲品…”“狄莱娅。”蒙斯阻止狄莱娅再继续说下去,“不要说了,狄莱娅……”

“父亲…”狄莱娅察觉了蒙斯将军眼里的痛苦。

蒙斯将军仔细地看了看狄莱娅的脸庞,用手摩挲她的头发,平静地道:“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会蒙蔽你的眼睛。有时持有的真相并不是真实。”

狄莱娅更加困惑,可蒙斯不会给她解答。

为了避免爱女思索问题陷入死循环,蒙斯及时调开了话题:“狄莱娅,走吧,我们回家,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

“是的,父亲大人。”狄莱娅应允道,决定暂且把疑惑放于一旁。

两人的身影沿着花苑大道离开王宫,靠在黑暗角落的黑骑士帝奥斯将两人的谈话记在了心上。他并不是特意要监视两人的行踪,而是等待潘柏丽大人传达的消息。

过了不久,几个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来到他的身旁汇报:“潘柏丽大人的占卜显示,蓝星已经来到了弥塞城…”

“恩。”帝奥斯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这么快……”

“潘柏丽大人说,明日,蓝星会自投罗网。”

“哼,这样的蓝星也想守护女神?”帝奥斯裂开冷酷的唇露出卑劣的笑,“明天,只要是抓到的可疑人物,就地处决,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黑色骑士们整齐应道,随即快步小跑,回到自己的巡逻岗位。

待下属离去后,帝奥斯默默闭上眼睛,手按在胸前黑色的蓝空纹章上,虔诚地说:

“女神,我会拯救你,即使双手染满鲜血,违背圣愿将命运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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