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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泪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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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紫翼,是边城王的小女儿,是联同天方出现在幻界里最绚烂的泫雪光晕里的生命。我的母后后来告诉我说,天方和我出现在泫雪光晕里的时候整个幻界都被天方身上的甲胄照耀得如同毁灭一样的明亮,青寒色的光芒和我身上冰蓝色的流霭几乎使整个幻界亘始的氤氲与黑暗改变,然后就在边城东南的一个小山涧涌起红色的光幕,不停的翻腾,最后寂灭得无影无踪。

很久很久以后当我开始一点一点改变着自己容貌的时候,天方已经开始很努力的练习着自己作为边城王子应该练习的幻术。看着他额头上一天天越来越明显的剑形,我开始很温暖地笑。因为我知道天方会保护我,一直。我的母后和父皇因为心疼我生来脆弱的身体所以从来不逼我练习那些枯味的幻术,而我亦像个快乐的小疯子每天缠着天方让他陪我玩。而每次这个时候天方总是会用最简单的幻术让我开心,然后陪着我一起笑。可是有一次当天方将落在地上的雪重新扬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很落寞地抬起头看落下来的雪。在氤氲连连的雪里我突然觉得他其实一直很难过,因为那些出现在梦境里庞大的混沌与支离破碎的画面。于是我走过去慢慢地拥住他抬起头说,哥,你不快乐吗?然后他低头轻轻吻我的额头。他说,没有,紫翼,你是我的天下我会让你快乐。

你是我的天下,我会让你快乐。很久很久以来这句话让我温暖得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与疼痛,我相信天方,因为我是他的天下。

可是,天方却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我可以在一瞬间瞥见他漠然寒冷的眼神。他一直是一个人孤独地穿行在边城偌大的王宫里,常常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边城最高的脉峰之上看辨不清方向混沌的黑暗。我总是不愿意看见他这个样,因为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是会很疼很疼。我就一个人躲在他的身后哭。而对于那种很冰凉晶亮的东西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我知道那是幻界里的生命根本没有的眼泪。

我时常跑出边城的占星师为我编织的结界,一个人在灵台的边缘看天方的宫殿,然后我就看见那里孤独寂灭的黑暗。我知道天方很少待在边城的王宫里,除了父王、母后、龙抟还有我找他,他很少会在王宫里行走,因为没有一个占星师将占星的结果告诉他。父皇甚至一直对他很严厉,因为父王觉得自从天方和我出现以后整个幻界的异变是天方引起的。因为天方的身上一直带着一种寂灭狂妄的气息,那让边城所有人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慌。我用石子不停地在石板上刻着天方和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开始看见一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幻象,我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辽阔的荒漠里用手不停地挥洒,然后就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开满整个世界,而我自己本身就是一朵紫色的莲花。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开始剧烈的疼,然后我看见一个满头银白的人诡异的笑。他说,你真的是末浊用紫荆莲诺言造出的那个人。我慢慢地坐起来说,你是谁,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他突然很大声的笑,他说,我告诉你,你还有天方是谁,以及天方的宿命。天方是亘始三界天的界皇,是斩剑的拥有者,而你是他前世用人界一种叫紫荆莲的花造的诺言……我看见他突然微微变色,然后转身,我看见我的父皇和边城的占星师们用幻术和灵台的神阵把他困住,困在一个结界里。他被带走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去渊涧转刑台……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人对我说的话,我只是在想他最后说的那句,去渊涧转刑台。那里会有什么呢?我没有去找渊涧,因为没有人告诉我真相。而这个时候天方在边城里遇见了紫若,一个笑容温暖得可融化掉冰雪的女子。我知道天方是喜欢她的,因为我看见天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天方很安静地笑。像是很久很久从遥远的记忆里释放出的笑容,明亮而落拓。而这个时候我的心会突然很疼,然后就会慢慢平静下来,很安静的笑。因为我希望紫若可以带给天方快乐,天方也可以真正快乐,而一切都在平静如水地进行。

我每天睡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能听见一个若有若无隐秘的声音,即使在这个结界里我还是很恐慌地看着外面,然后我就开始想那个人的那些话,想到眼泪一直流下来在我的手心里变成一粒粒晶亮透明的东。然后我就在梦境里看到天方和另外一个女子,看到那个女子被当作祭奠沉入黑暗和天方疯狂如噬血的样子。我总是哭着从梦境里醌来,我突然想起那件甲胄,以及那里面透出来的寒冷刺骨的感觉,他真的是末界里代表负极能量的血魔吗?那柄斩剑到底遗落在哪里?

我日日夜夜地守候在紫泫池边,等候光灵紫日的预言。我总是那样平静地看着边城的臣民缓慢地死亡,看着他们明亮如苍穹的眼睛化为一滩浅浅的盐水渍,涣散,明明灭灭。我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慌与害怕,天方说过的,我是他的天下,可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我总是在边城的灵台之上看见一团柔和的光芒缓慢地浮动,像是传说中毁灭前带走离开的苍绯之羽,满载着神的意愿,载浮载沉。然后我就在光灵紫日的光幕里看见那些古老的容颜和信仰,以及那个被称作是人界的地方绚烂的阳光和空旷寂寞的山谷,以及亘古氤氲混沌的魔神界域,所有的毁灭,死亡和诅咒……那些记忆穿山越海,在某个思想的罅隙瞬息弥漫,排山倒海。我站在这里安静地看着这堵光霭斑斓的墙狰狞、破碎,变成空阔无垠的黑暗,淬破成一滴冰冷刺穿骨髓的眼泪,缓慢缓慢的坠落……

紫若终于还是离开了天方,在天方即将200岁可以冠冕幻术师的时候。我记得那天紫若说对不起然后走进王宫成为龙抟的王妃的时候,天方眼里浮隐浮现的寒雾终于消失干净,变成没有边域的黑暗,以及微弱的红色。我看着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自己宫殿的横脊之上抬头一直看着无边的黑暗。我突然有一丝恍惚,仿佛天方融进黑暗里一样模糊而又浮刻。仿佛也只有他才可以代表沉寂的黑暗集聚起来的负极能量,只是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仿佛遥远而又近在咫尺。

后来紫若死在泫雪殿龙抟的怀里,在一场突如其来尖啸时刻的瞬问。我站在天方的身后明显地感觉到那些悲伤的记忆随撕裂的疼慢慢随紫若的死亡而消失,如同那一团淡淡的水雾,氤氲弥漫。龙抟,你该死。我听见这个声音如同几千年的寒冰一样刺穿身体的血肉直抵心底,冷漠得听出任何的感情,像诡异的诅咒,却又无可抗拒。然后我看到龙抟惊鄂的表情,然后又迅速消失,亦是一样的冷漠。

后来,龙抟死在他的泫雪殿内,淡淡的雾气经久不散。

我站在天方的宫苑里看见天方站在横脊之上负手凝望边城的灵台,我看见他的头发在冷冷的风里弥漫,盖住冷漠黑暗中的脸,我听到他的衣饰猎猎作响。我说,哥,龙抟,是你杀的吗?你为什么杀他?

目光拉近,拉近,我看见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像是对我的容忍又像对一切的嘲讽,那种悲伤被无限地拉近,尖啸。我站在宫苑里突然泪流满面。我说,哥,请你回来,你不要离开,请你回来。

你不要离开,请你回来,请你回来。

像是一瞬间弥漫了千年的等待,像是被无限拉长而又无限遥远的凝望,记忆像是被一瞬间凝固,像是平静的湖面涌出一条巨大的缓慢流动的没有理由的河流,我缓慢地转身,然后离开。

我离开的时候在王宫漫长的甬道里我又见到那个满头银白,诡异笑的人。他站在甬道的出口处,逆光。我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你是准?他没有说话,墨绿的长袍在从甬道里涌进的风里弥漫飞扬。我突然想起什么。我说,龙抟和紫若都是你杀的对吗?你是谁,为什么出现?

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轻意逃出边城的幻术师编织的结界,我只是在看他肆意施展自己幻术的瞬问觉得这个世界的可怕。那些边城的士兵,幻术师死在他脚下的时候,他诡异的笑声在如黑色的潮水在空气中弥漫,尖啸,如同寂寞的歌声。我的父王冷漠的站在他的身后,在逆光的阴影里孤单而桀骜。他身后的暗夜、栉沐、风海亦是冷漠而孤傲地望着那个人,仿佛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猎兽。我突然觉得陌名的害怕,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冷漠绝情呢?

或许人的争夺都是这么绝情,这么不顾一切,这么残忍。

我难过地转身然后看见天方从长长的甬道的一头,从黑暗里慢慢走近,长长的头发和幻术袍张狂而凛冽地飘扬,猎猎作响。他走过来然后抓住我的手说,我带你离开。

我带你离开,去人界。

记忆随那些弥漫的雾气,不断飘向黑色的天空,在空旷的空中滞留,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们终于还是离开了,在天方打败父王,父王告诉我们真相的时候。在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父王仰望穹顶的双眼弥漫的忧伤,一种亘古黑色的哀伤。我突然觉得心像是突然生出无数的根枝,不停地穿破,蹙缩,我像是又重新看见天方落寞的笑容,满天的冰蓝色的流霭和清寒的光芒,我站在一片花海的中央,然后所有的花慢慢枯萎,死亡变成一地流质,黑红色淬碎的流质……

答应我,不要恨,不要恨……

我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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