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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2章:马踏镝鸣;

塞北,此时正是秋风乍起遍野萧凉,细细的黄沙被吹起一层层尘状地薄雾,散落在荒凉的大漠四方。

进入月夜下的戈壁滩,点缀着几簇低矮的灌木丛,远处,赫然是断裂的深谷,犹如饥饿的怪兽,张着满是獠牙的巨口。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一团团的巨大黑影,缓慢的掠过空旷的戈壁上方,那是不断被风吹过的流云。空旷的戈壁,秋风如低沉的乡歌吹过,渐渐传向远方……。

伴随着呜咽的秋风,暗夜下的天际,一行长长马队正在淡灰色的月光中悄然行进。旷野中,斜斜着马队行进中的黑影。没有火把,没有马儿的嘶叫,没有马蹄鸾铃之声。在这黑夜下,在这旷野中,这支神秘的马队更象是去向不明的魂灵。

东方破晓,马队迤逦而行来到茫茫的沙漠前,阵阵西北风将细细的沙尘吹得如同薄纱扬起,发出沙沙的落寂声,让这沙海更显得苍凉。带队的是一位体魄健壮的老人,他在队伍前面举了举手臂,身后的马队立刻停止了行进。整个队伍人衔枚,马摘铃,一些人的脸上带着不安的神情,让整个马队的气氛显得十分诡秘。队伍有男女老幼,大约有一百多人。看到为首老人的手势,人们拿掉了口上的衔枚纷纷下马歇息。在东方发白的映衬下,已经可以看清人们的装束,虽然服饰杂乱,但基本上都是外着粗布短衣或契丹人的皮夹袄。从一些男子头上带着的毡帽和身上的夹袄判断,这是一支游牧民族的马队。

众人都纷纷下马歇息,但是为首的老人与一个青年男子依旧在马背上。这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正十分警觉地环顾着茫茫沙漠,沙漠地平线上,太阳缓缓的挤出半张脸来,一道刺眼的阳光扫过来照亮了大地。

为首的的老人摘下头上的毡帽,沧桑而又多皱的脸透着一股苍劲之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双深黑色的眼睛望着远方,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啸天!前行两百里就可以到沙漠的尽头了,这里是沙漠最窄的一段。”说着,手持马鞭向南面一指。青年男子顺着老人的手势朝南望去,那里依旧是昏黄无尽的茫茫沙海。

老人一口浓厚的北方汉人口音继续说道:“走出沙漠继续南下,约一百五十余里就是契丹人的西京,前面艰险甚多,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们都要竭尽全力闯到雁门关。你身上的‘遁甲天机卷’带好了么?!”

青年忙低头解开胸前的衣襟,怀里是一个端端正正的油布包裹。他重新理好衣襟,又将腰带牢牢系好,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老人,朗声回道:“叔父,放好了!您放心!!”但见青年长着一张端正的国字脸,两道英眉之下,眼睛透出一股锐气。

老人微微颔首,脸色忽地严峻起来:“啸天!你承载着我们孟家的希望!你明白身上的责任么?”

青年英眉扬起,躬身抱拳刚毅地说道:“叔父,家族仇恨侄儿铭刻在心,不敢忘记,前面纵有万难在所不惜!”

老人闻言面露悦色,微微颔首道:“好!孟家的子孙应当有此魄力!”话毕,老人苍老而又略带浑浊的眼睛望向茫茫沙海,嘴里徐徐地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丝绸路上,我们孟氏一族遭到耶律乙辛手下劫掠,流落漠北快十五年了。我们无时不刻思念着家乡,漠北偏远,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办法满足心愿。现在,趁着契丹太师耶律乙辛祸乱朝纲,人心惶惶,上下思危,大家设法逃到这里。一路艰险重重,如果被抓回去,今生恐难再有这样的良机……!”老人说着,望向青年那张还略带稚嫩的脸:“你在漠北十余年里研习遁甲之法与孟家嫡传武功,是为了返回大宋寻找妖道萧不悔报仇,你身上承载着我们孟家的期望,无论遇到任何事情,要能果断敢为,不可拖沓!一旦徒生枝节,足矣功亏一篑!”

“叔父!侄儿明白!!”青年响亮地应了一声。末了,青年迟疑道:“叔父,侄儿身上这部‘遁甲天机卷’当真有那么神奇么?”

老人慈眉微抬看着青年:“‘遁甲天机卷’内涉兵法、阵法、藏有神鬼之秘,乃不测绝学。你现在机缘未到,日后若能善加钻研,洞彻‘玄冥十八变’之秘,不仅中原武林无可匹敌,亦可具备将帅之才!大仇一报,你带着手上这半部‘天机卷’上呈朝廷枢密院,足以为国报效,光宗耀祖!如此,我等即便横卧黄沙也可以瞑目了!从今日起,你要明白自己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凡事要能顾全大局,切勿以我等为念!”

老人一字一句声音沉重有力,闻听叔父的一席话,孟啸天顿觉浑身一震,亦觉得一股说不出的责任感袭上心头,顿时敛言不语,方一抬头间,耳边破空的哨子响起,一道飞蝗从眼前划落。

原来是一枚响箭飘悠悠地飞过来,箭尖下坠没入沙中,尾巴上的羽翎不住的‘呜呜’发颤。叔父与孟啸天不由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尺外的一个沙丘上,一位年轻的契丹女子足踏长靴跃马而立,一身的图腾锦缎,脸上掩着白纱,雕金弯月弓在手,英姿飒爽,十分威风。显然,响箭是从她那里发出的,一箭发出数百尺,不偏不倚落在马蹄前,箭法饶是了得。叔父与孟啸天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位女子将手指含在口里打了个唿哨,随即向身后一招手,顿时沙丘后面尘土飞扬,乱纷纷蔓延上来不知道多少契丹骑兵。

歇息的人群望见周围这般情形顿时鼓噪起来,纷纷上马操起兵器。叔父的脸色瞬间严峻,他嘶哑着声音急促道:“啸天,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带着十三太保从南面突围!快!”

孟啸天眼中冒着一决死战的怒火,听到叔父催促,他犹豫地朝着叔父望了一眼,叔父怒喝道:“天机卷如果落到契丹人手上,你我就算死在黄沙之上也洗刷不掉孟家的仇恨!快走!!”

孟啸天圆睁的双目迸溅出点点激愤的泪水,他在马上朝叔父躬身施了深深一礼,口中大声说道:“叔父保重,侄儿去了!”说罢,急忙打马回身朝着人群高喊道:“十三太保听命!随我从南面突围!”喊罢,他猛一拍坐骑,那马儿便健步跃起直奔沙漠南面而去。在他身后纷纷扰扰的马队中,迅速奔出十余骑,一齐跟着孟啸天向沙漠南面奔去,一股股黄尘随即腾起。见孟啸天等人打马奔走,后面顿时哗然,女人的喊叫声,小儿的哭啼声,男人的低吼声,马儿的嘶鸣声,剩余的马队顿时混乱不堪。一些人见状不妙,也急忙上马凌乱地追随在孟啸天一行人后面。

叔父见状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振臂高举大喝道:“不要惊慌,随我向西突围!”喊罢,率先打马向西而走,躁动的人群听到喊声,开始回过神来,纷纷尾随在他的后面向西而来。这百余人的马队立刻分作了两队,一支队伍大概有二十余人随着孟啸天向南奔走突围,另一支队伍七八十人跟随着孟啸天的叔父向西奔走。

契丹女子在马上望见,回头跟身旁的一个全身青铜盔甲的契丹武士侧耳交代了几句,这名契丹武士立刻双手作揖,把头用力一点,随即催马前行数步,朝着契丹骑兵队伍高声吆喝了一声,举起手上的弯环大刀挥舞着,几十名骁勇的契丹骑兵马踏黄沙,尘土飞扬地从队伍中奔腾而出。契丹武士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儿长嘶一声奔南面飞奔,几十名契丹骑兵们口中吆喝着紧紧跟在他身后面。

契丹女子口中娇喝了一声,手中马鞭朝西边一指,数百契丹骑兵立刻蜂拥而出,呼啸着象乌云一般朝西边压去。一时间,马儿嘶鸣声,马蹄夹杂着鸾铃声,契丹骑兵们的吼叫声,吆喝声,声声不绝于耳,荒凉的沙漠上扬起了满目黄尘。

孟啸天带着一队人马一路飞驰,接连翻过十几个沙丘,当他跃上一个高高的沙丘时,发现身后的二十多骑稀稀落落没有完全跟上。不远处,黄尘滚滚,俨然是追兵快速赶来。孟啸天从背后抽出三尺短矛,一只手抓着尾端一按机关,‘啪’的一下枪杆向外拽出,顿时矛长六尺,原来是把可以伸缩的武器。矛的枪刺如同一柄短剑,锋芒与朝阳相映,凹显着一道深深的流血槽。

这时,沙漠上渐渐起风了,一席席沙尘从马蹄下面扬起,远处,天色泛着一片橙黄,那是沙暴即将来临的征兆。孟啸天擎着长矛站在沙丘顶上,冷峻的看着自己的二十多个手下一个个正在催马跑近。后面的契丹追兵紧随不舍,距离奔逃的马队后面已经不过数丈。这时,追兵中飞出十几只飞蝗般的羽箭,跑在最后的几个人瞬间后心中箭,哀号着栽下马来。孟啸天将手中的长矛朝头顶高高举起,率先奔上沙丘的人们见到了,一个个都勒马停下来列在孟啸天身后。人们各自握着手中的兵器不住的喘着粗气,眼看着落后的一些族人被追来的契丹骑兵一个个射杀在沙漠上,人们的脸色显得都十分紧张。

没有决一死战的气魄必定难以逃不脱,大家现在心里都明白:汉人在草原和沙漠上与胡人对抗,马背上的较量总是处于下风。契丹人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皮毛以衣、马逐水草,渔猎而食,天然的生活方式,养成了他们自由奔放,彪悍不拘的狼性。兵势咄咄逼人,杀气切近,人们已经没有办法再退却了,逃跑的结果只能像被围猎的麋鹿一样被射杀。

看着契丹骑兵迫进咫尺,孟啸天手中握紧了钢枪,眼前的沙漠上,风沙已经渐渐扬起形成阵阵薄雾。孟啸天眉间浮现出一股怒杀之气,对待敌人必须要有嗜血的狼性,绝不能象待宰的羔羊。他将手中长矛朝沙丘下正奔涌而来的契丹骑兵们怒指,大声咆哮“杀……!”随即人马齐跃而起扑下沙丘,身后十几个人一齐怒喊着挥舞手中兵器紧跟着冲杀下去。

这是一只年轻的劲旅,由于置于死地而迸发出求生的本能,犹如一股疾风向沙丘下的契丹骑兵横扫而来。见到沙丘上的人们突然怒吼着发起了反冲锋,契丹骑兵不由得一怔“援军?”有的契丹骑兵犹豫着勒缓了马儿,簇拥着的马队在沙丘下面打起转转,发出了阵阵嘶叫声。此刻,风儿骤然平地大起,黄沙扑面,沙砾打在人们的兵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契丹士兵们手握着弓箭难以施展,便纷纷操起了手上的弯环刀,长枪,狼牙棒等兵器应战。

孟啸天眯着眼睛伏在马背上一路疾驰,借着风沙的掩护旋风般冲进契丹骑兵队伍中,迎面的契丹骑兵用手臂挡着风沙,隐约望见孟啸天冲过来,连忙将手中长枪用力刺去,孟啸天身子向左面迅疾侧开,顺势将身子依附在马的侧背,契丹士兵一枪刺在空里。两马交替之时孟啸天返身骤起,迅速一枪,正刺中契丹骑兵的后肩,契丹骑兵“呀!”的一声栽下马来。

孟啸天催马前冲,一面眯着眼在风沙中寻觅战机。但见左右皆是契丹骑兵,有的正掩面档沙,有的眯着眼正催赶着坐骑举着马刀杀来。孟啸天口里怒吼一声,手中长枪一个飞刺,将身侧一个捂着脸挡沙的契丹骑兵刺杀下马,随即抽枪蓦然回挑,枪法快速准确地穿过密集的沙砾,正刺中一个冲来的契丹骑兵手腕上,契丹骑兵“啊”的一声马刀落地,转身打马就走。

契丹骑兵队伍被风沙迟滞了擅长的冲击力,又被孟啸天冲进来左突右杀,阵脚大乱。这时,十几个孟氏族人骑马冲到,不由分说呐喊着砍杀起来。契丹骑兵们仓促抵抗,阵营大乱,铜甲契丹武士在队伍后面看得真切,眼见风沙越来越大,沙漠上令人恐惧的沙暴马上就要来降临了,他急忙叫身旁的契丹骑兵吹起了牛角。听到牛角呜呜响起,契丹骑兵纷纷打马向后散开。

风沙越刮越猛,让人简直无法睁开双眼,见契丹骑兵们已经向后纷纷散开,孟啸天急忙呼喊众人返身从谷底向沙丘顶上奔跑。早晨刚刚放晴的天空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疾风携着沙砾击打在人和马的身上,马儿仿佛知道危险降临,奋力驮着人们向沙丘顶上奔跑。孟啸天和众人好不容易冲上沙丘,一个个连忙翻身下马,马儿随着主人的号令纷纷卧倒,人们都紧紧握着缰绳依靠在马背一侧,一个个紧紧地低着头。一股强劲的黑沙暴象铺天盖地的怪兽,呼啸着从人和马的身上踩踏过去,孟啸天紧紧抱着膀子,靠在马身上,只感到耳朵一阵生疼,用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显然是被飞起的沙砾打破了。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这股肆虐的沙暴终于消失在沙漠的尽头,四周依旧是呼呼的风,但是小了许多。四下里昏黄一片,太阳象一个圆圆的、红红的盘子挂在天空,失去了刺眼的光芒,到像是晨昏的余晖。

备注:

枢密院:唐、五代、宋、辽、元时代的官署名称。宋代沿置,主要管理军事机密及边防等事,与中书省并称“二府”同为最高国务机关。辽设北枢密院(相当于兵部)、南枢密院(相当于吏部)及汉人枢密院(掌汉族地区兵马)。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宋代中书省之职是“掌进拟庶务,宣奉命令、行台谏章疏,群臣奏请兴创改革及任命省、台、寺、监、侍从、知州军、通判等官员。”中书省掌握行政大权,它与掌管军事大权的枢密院,合称“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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