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枝头已十分。
但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个季节,总觉得这个季节太妖娆,弥漫的春意化为丛丛簇簇的花海,毫无节制地盛绽,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处,沉淀在空气中的芳靡香气是那样地恣意沁人,彷佛这样的春guang永远挥霍不尽似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懒身侧卧在青嫩鲜草上的秦清然,浅浅的低吟,并从草地上拿起酒壶,再为自己斟上一盅酒。
难得的好天气让一直窝在家中发霉的他突然有了想要出去晒晒的念头,而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当这个念头刚划过他的脑际,他便不作任何的犹豫,拿起家中珍藏的美酒来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处郊外,以地而卧。
随着红珀色的水流入杯中,阵阵甜香便扑鼻而来,若不是亲眼见过酿酒师是酿酒,恐怕是想不到看似平凡的浊水有朝一日竟也能脱胎换骨化成了琼浆玉液,尤其是这坛专为皇家酿制的美酒,水的形、火的性,入喉时温润沁口、酒香熏人欲醉,待入肺腑后又炽烈得有如猛火焚内。
突地,踩在葱绿草皮上的细碎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感叹,他仰首看去,止停在他的身畔是寻他多时的侍臣霍飞卿。
“那头熊在见到那些证据之后有何动作?”秦清然微微仰起脸庞,双眸停伫在蔚蓝垠苍,脸上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没有想到只是一件税款,不但揭露了益州最长的行政长官多年来所作的肮脏之事,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随着他的罪行被人一一揭露,人们发现他之所以可以横行这么多年,只因他的背后还有同伙为其撑腰,但想想也对,毕竟他做的是违反朝廷之事,没有一个过硬的后台为他撑腰,他岂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只可惜了他的官运到此结束了,可怜了因为他而遭到牵连的他那一家子老小以及为他撑腰的国舅……一起陪着他下地狱!
“喜出望外,并将这些的证据上报皇上,毕竟此事牵扯到了国舅,相信不久,圣上便会交于刑部审理。”霍飞卿淡淡说道。
意料中的结果让秦清然头也不回,只是一径的轻晃盅中美酒,“那就是说不久之后,我们便会看到咱们的国舅就此风光下台了?”
“这国舅一下台,朝廷势必会乱上一阵子!”一想到此,霍飞卿一双剑眉便撵得死紧,而会有这样局面的出现,完全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手策划。
关于那起秋收案,是他替他的主子用匿名的方式告到刑部,萧天凌手上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霍飞卿帮忙收集的,自然他也就非常的清楚那些证据的内容,只是他不清楚素来和国舅并无太多瓜葛的主子为何要绊倒他,他是在玩什幺把戏。
他在嘴边轻哼,“做人何必太贪,老实点不好吗!对了,一会你便去国舅家为我监视他们家的一切动静,如有异样便速来向我汇报!”
“主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仿佛没有看到他的问话,秦清然只是沉思地望向远处,大掌徐徐摩挲着下颔,不一会儿,他懒懒的抬首望向霍飞卿,“飞卿,你相信手足之情吗?”
“信。”不加考虑地,飞卿朝他重重颔首。要知道这可是他除了钱之外,最相信的东西。
清然懒懒的抬起头,回视他,“那么,在皇上所生的这几名皇子中可也有手足之情?”
“这……”飞卿怔了怔,但很快又照实回答,“应当是有的。只是皇子们都藏得太深,以致他人都看不到。”朝中的几位皇子对彼此,虽不离心,但也不同心,但在一些细微之处,仍是可看见那不让人轻易看出的手足之情。
“是吗?”他忽地漾出一抹令人理不清的笑意,“藏得太深是吗?”
权利,一直以来都是人们相互渴望,相互竞争,而竞争最激烈的莫过于皇室家族。
当今的圣上孕有数名皇子,太子之位,按其祖训,理应归为长子,所以当太子是年十岁,便被圣上登记成为太子,而这位皇子亦不负所望,尤其是最近几年,势力明显地大增,几乎到了可以只手遮天,全盘掌控朝野的地步。
太子如今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恐怕也得归功于他的二位大将,一位是属于太子心腹的国舅,靠借着被皇上册封为皇后的姐姐的关系,不断的宠络后宫,借以拉拢嫔妃在朝为官的父兄弟。
另一位,则是太子的首位谋臣,也就是雷拓,这些年来他身为相国,手中拥有数之不尽的谋臣与权职,若不是朝廷还有户部的首辅大臣段逢翼,握住了整个皇朝的经济命脉,恐怕整个朝野尽归太子所有。
不过……低首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秦清然露出一丝丝冷笑。
除去了那名向来都将目光搁置于头顶上的国舅,等于是让‘他’失去了右臂,那么接下去……
“你在想什么?”飞卿走至他的身旁,细看他那唇畔露出了丝丝冷笑的脸庞。
“我在想……”回过神,秦清然先是睨了他一眼,随后他从地上站起,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伸手拿来悬在树枝上的酒器,再为自己倒上一盅酒。
就在他打算仰首饮尽手中美酒欲将他方才的话说尽时,不期然地,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对话声,安静的天地介入了他人的杂声,让他的俊脸一黑,微微的挪动脚步,移去遮挡的视线,便看到了汐安遭人打劫有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