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陈静便发现外头的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深更半夜的,气温也确实比白天下降很多,她的耳朵被寒风吹得传来了微微的刺痛,再加上还背着身穿厚厚衣服的邱婷,她感到这段路特别艰辛,但她还是喘着粗气,硬撑着慢步向前,心想只要坚持片刻,就会到高大夫家了吧。
此时的云灵村确实很黑,因为除了微弱的月光外,就没有任何光源了。所幸陈静对这段路相当熟悉,那是她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路,即使什么都看不清,她还是可以凭着仅有的直觉来作出判断,只要走得小心些,步履放慢些,不要踩到什么东西摔倒就行了。
从陈静家去往高大夫家,共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从河边走,另一条是穿过神坛那边,然后再转由河边走。陈静选择了第二条,理由是第二条路要相对安全些,好走些,若是河边那条路的话,本来路面就不好,再加上还背着个人,到时候一个失足不稳,掉到河里都有可能,在这种严寒刺骨的夜晚,如果和邱婷两人一起滚落到河里去,情势定然十分恶劣。
但,虽说第二条路相对安全些,可也有一小段路是要沿着河边的,那就是陈静在白天时曾和邱婷两人逛过的那段路,也就是小石桥的附近。而过了小石桥,再走几步路,就可以看到高大夫的诊所了。
待经过几家农庄,来到神坛处时,陈静停下脚步,摸了摸邱婷和手和脸。她发现,邱婷的手已被冻得冰冰冷,但脸却依旧热得如火烧一般,头靠在陈静背上,仍然昏昏沉沉的,陈静不仅心底里泛起一阵怜意,她将邱婷背背好,更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而行。
又走了会,陈静已来到了那条河边,只因河面反射月光的缘故,这里要相对明亮些,但此刻在河面上,却起了一阵浓重的雾气,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对岸。而且在这种环境下,河水的温度不言自明,若真的不幸掉进河里的话,即使不淹死,也一定会被冻死。陈静沿着靠河那条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只得又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风还在呼呼刮着,再加上背着邱婷,身处于夜幕中的陈静,已觉得两条腿渐渐疲软,不听使唤,身体也是左右摇晃,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她开始累了,恐怕随时会支撑不住,但一想到高大夫的诊所已不远,她又重新振作精神,打算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
终于,仅过了一会,她就走出了这条小路,来到了另一条土道上,沿着这条土道向下而去的话,很快就可以到高大夫的诊所了。陈静心想,只要再熬得片刻,就可以解脱了,不免心里有些亢奋。
说起来,这里的房屋并不多,相对有些荒芜,在此刻,更是显得孤寂和冷清,陈静忽然有一种全世界仿佛就只剩她们两人的奇妙感受。她只记得,白天她曾来过这,这也正是那座小石桥的附近,站在这个位置,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那座灰色的小石桥。
忽然间,一个声音传入了陈静耳中,这是种奇怪的,让人一下听不明白的声音。陈静猛地停下脚步,使自己完全静止下来,以便听清楚这声音究竟是什么,源自何处。
听起来,有点像树叶飘动时的声响,又有点像脚步声,总之听不真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声音是由远而近的,也就是说,它正在慢慢靠近。
陈静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她不知道邱婷是否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她也试图猜测,这个声音究竟是何物造成的,但始终未有明确答案。眼下这个东西——如果说真有东西的话,已在接近自己,向自己靠拢,该怎么办呢?
最麻烦的是,直到现在,陈静连这个声音的确切方位都无法掌握。
这的确是一件相当头疼的事。若是胡乱移动,撞上了不该撞到的东西,那后果实在难以预测。可又一下判断不出究竟是遭遇到了何种情况,而且,这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始终没有消停过。陈静一时举棋不定,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土道上。
人类对于未知事物总会产生一种莫明的恐惧,陈静当然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陈静感到周围似乎有个东西在动,她可以肯定,她眼睛的余光扫视到了一些正在动的物体,那个东西……
她猛然转过头,朝着河对岸的方向望去,赫然印入眼帘的,居然是那座灰色的小石桥,而在小石桥的另一头,也就是河的对岸,透过一层笼罩在河面上的雾气,她看到,有个不大清晰的人影,好象正晃动着身体,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瞬息之间,先前听到的声响与小石桥处的动静合上了拍,那个声音,果然是人的脚步声。
只是,这个脚步声听上去却又为何如此怪异,它的节奏感,似乎与正常的脚步声相当不符。
正当陈静在猜想种种可能时,仅过得片刻,那人便已来到了那座小石桥的最高处,整个形状轮廓,全部呈现在了陈静面前。下一瞬间,陈静紧紧地盯着小石桥上的那个人,只感头皮发麻,心跳剧烈,全身软绵无力。
原来,那个人并非与正常人一般行走,而是双腿并拢,两手紧贴大腿外侧,膝关节弯曲,再伸直,如弹簧一般跳着走路。他直直地一跳一跳,从河的对岸跳着来到了这座小石桥上,并继续向前而行。透过这层雾气,再加上这座古旧的小石桥,小石桥上,又有着这样一个怪人,陈静觉得这样的景象诡异的有些难以置信,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但在同时,她发现邱婷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抓得让她都有些疼痛,而且身体哆嗦着,很显然,邱婷在模模糊糊中也察觉到了这件事,证明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这时候,石桥上的那个人,一跳,一跳……已经过了石桥,来到了不远的前方。只是,因为夜幕的关系,还不能看清他的相貌。
眼见那人就快接近自己了,陈静再也无法忍受,她心念一动,鼓足力气,背着邱婷忙向着高大夫的诊所快步走去。在她身后,那跳着走的人发出的重重脚步声依旧在她的耳边回响。
到临近诊所时,陈静因一路疾冲,实在是疲惫不堪了。她大口喘着气,停下脚步,身体靠在某个东西上,打算暂时休歇片刻。
听起来,那个脚步声已经没有了,但陈静也不敢十分确定,她的脑海现在一片空白,就连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
这时候,她留意起了她现在身处的具体位置,仔细一看,才发现她原来靠在电话亭的架子上,村里的电话亭只有一个,就在诊所门前,这也意味着,她已到达目的地了,面前这座矮房子毫无疑问就是高大夫的诊所。
但,就在她准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去诊所时,她听到,刚才那个怪异的脚步声又出现了,这一次,发出声响的方位极为清晰,就在她的身后。
她猛地转过头一看,瞬时面色惨白,脚步一个踉跄,邱婷也差点从她背上滑下来。只见那个跳着行走的人,不,准确的说是那个东西,顺着这条土道,已是一跳一跳地跟着来到了这里,距离陈静,仅有几步之遥。这一次,陈静看清了它的面貌,它的皮肤呈深灰色,且凹凸不平,就如腐烂了一般,五官模糊,翻着白眼,身穿一件破烂的衣服,脚上套着黑布鞋,不仅如此,从它的身上,还散发出了一阵古怪的臭味,陈静闻到这股臭味后,顿觉肚中翻滚,有呕吐的冲动。
陈静实在分不清,这究竟是人是鬼,但它的形体,令陈静想起了电视镜头中看到过的僵尸,只不过,此刻身临其境,她也没有多余的念头去分析判断,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摆脱这个东西。
但,眼看着它在面前一跳一跳,膝关节弯曲,伸直,再弯曲,再伸直……那诡异的姿势;布鞋重重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冬季的夜晚;寂静无人的土道……陈静已被这一切吓得寸步难行,全身发抖。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尝到了恐怖的滋味,她发觉自己现在就连大声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家里人担心的12点后发生的事,难道就是这个吗……这念头在陈静脑中一闪而过,可这会她并没多少精力去细想,只是紧靠着电话亭的架子,死盯着那个跳着走的人。
邱婷也在重重地喘着气,她紧紧抓着陈静的手,一声不吭,或者说,和陈静一样,也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姐妹两就这么目视着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冰雕。
但奇怪的是,那个人似乎并没有留意到陈静,只是一味地向前跳着,像是从这经过而已。陈静不动声色地盯着,很快,那人便顺着土道,渐行渐远,几分钟后,就完全看不见了。
见暂时摆脱了困境,陈静深吸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突然放松了下来,但她现在已是全身乏力,终于,她支撑不住,邱婷从她的背上滑了下来,差点摔倒在地。
“婷婷,你……你没事吧?”陈静虚弱地问。
“小静姐姐,我好怕呀。”邱婷抱着陈静,泪水缓缓下流。
陈静也是一只手搂住邱婷,另一只手随手一搭,搭在了电话亭内的某个地方。但在下一刻,她的内心起了一阵悸动,突然发觉有些事似乎不大对劲。
她迅速来到公用电话亭前,果然,就如以手触摸的那样,电话亭内空空如也,只剩一根连接线,那部公用电话的座机,显然是被拆除了,猛然间,她醒悟到了一件事。
“婷婷,快告诉姐姐,这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没的?”陈静急切地问。
邱婷眨了眨眼,想了一下,随即慢慢回道:
“夏天时……就没啦。”
“真的吗?”
“真的,那时我常到高医生家来玩。”
“什么?!”
陈静心中一惊,犹如遭受了雷劈一般。霎时间,无数疑问浮现在了她的脑中,她想起了10天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迷一样,诡异的夜晚。她刚回到家,准备去洗澡时,接到了李梅的电话,电话里,回想起来,李梅的声音神神叨叨的,只言片语便结束了这次通话。就这样,自己受邀回到了这个云灵村,可是……
若邱婷所说没错的话,当时这部电话已被拆除了啊,而且,还是在凌晨12点以后,李梅……有没有看到那个跳着走的怪人呢?还是说……
瞬息间,陈静的脑中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个和今天相似的夜晚,李梅独自走在这条土道上,然后,她静静地来到了公用电话旁,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和自己通上了话,嘴边,还挂着阴谋得逞般的诡异微笑……这样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村庄呢?
顿时之间,无数问题,闪现在了陈静脑海里,她感到一种沁入心脾的痛楚。但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陈静和邱婷同时回过身去,只见又一个——因为很显然,与先前的不同——跳着行走的人,已身体笔直,一跳一跳地来到了那条土道上,出现在两人的正前方。
陈静的理智几乎要冲破极限,她感到天旋地转,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而邱婷,更是大叫了一声,随即痛哭流涕,紧紧地抱住陈静。
陈静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就快要跪倒在地。而那个跳着走的人,依然是一跳一跳,面部模糊,翻着白眼,游荡在那条土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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