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起的声音无疑堪比仙乐，听得聂昀嫣和萧瑄那几近跌入谷底的心瞬间大振。
顾残灯面上四窍血色如炽，微眯着的双眸冰寒且谨慎，一出口，却仍旧是聂昀嫣那娇嫩清越的女声，那声音略显出不耐道：“本宫无碍，你且退下吧！”
聂、萧二人正心道“要糟”，谁料，未等燕七作答，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竟然插了进来：“雍王殿下，属下来迟了，您是否无恙？”
萧瑄大喜，知是秦素歌无疑了，然而此刻强敌在侧，他口虽能言却苦于不敢冒然出声。
果然，顾残灯闻言冷冷斜睨了萧瑄一眼，后者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警告得迅速打消了“歪念”。
下一刻，萧瑄已然目瞪口呆地听到了“瞬息万物”的千面公子奇技再现——他不慌不忙，口中发出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声音稳稳道：“本王无恙，速速退下！”
萧、聂二人闻声挫败得恨不能捶胸顿足、就地打滚。
不出所料，秦素歌亦很快悄然无声了……
顾残灯此时虽愈见虚弱，但面上的苍白之色却被一脸回光返照似的赤红所替代。
他略带讥诮的看了看满腹颓丧的二人，正待开口，不料燕七那无比坚持的沉冷之声竟然毫无征兆地再度出现：“一路随行马匹尚好，雍王殿下既然无恙，那么——离了我主车架打马扬鞭岂不自在些？”
聂昀嫣听得心中无限感激，萧瑄亦因着燕七身手超绝又忠心护主而对其既敬且佩、不怒反喜。
唯有一脸阴郁的顾残灯却几乎已在心中暗暗将燕七家的祖宗十八代挨个儿拜访完毕。
就在聂昀嫣与萧瑄重振了精神，不动声色好整以暇地准备“冷眼旁观”看他如何应付这突发的局面时，却见顾残灯面上神情犹如一匹被困的孤狼——满是濒临绝境时鱼死网破的冷狠与决绝！
他二人心知不妙，脸上连连色变。
果然，转瞬之间，顾残灯那始终未曾远离他们颈部的双手，已然齐齐开始收紧。
聂昀嫣与萧瑄立时只觉颈上宛如千万斤铁箍在铐，满脸涨红气若游丝下哪里还发得出半点声音，大骇之余却赫然看见顾残灯微微坐直了身躯，眉头蹙起五官微扭，似在暗暗运力，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就听他口内与腹中竟分别发出与聂、萧二人一模一样的声音齐齐冷冷道：“本宫与王爷（本王与公主）正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还不速速退下！”
这……
这……
这是……？
聂昀嫣与萧瑄此时的震惊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二人一脸麻木，信心尽丧，就差相互“磋商”究竟何种死法又快又好了，相信任何人在如此神乎其技的绝艺面前恐怕都会彻底丧失与之相抗的斗志吧。
然而，那紧箍着的双手却没有再继续一点一点地加大力道折磨他们，只是充满警觉地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残灯在等。
——等待马车外燕七最后的回应！
要么虚惊一场，要么短兵相接，前者犹可，若是后者——则无论是全身而退还是戮力而亡都将是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搏！
燕七的沉冷之声终于缓缓响起，依旧是不卑不亢中淡淡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坚持：“公主殿下，这——恐怕不妥吧？”
恰在这时，满脸涨红的聂昀嫣那几乎垂死的反抗之心似受到他那份坚持的感染般突然死灰复燃——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自她的脑中急升而起。
她不等听了这毫不退避之语的顾残灯抓住二人倾身而起，抢在他将行玉石俱焚之事前急急全力出声道：“我能……支开他！”
聂昀嫣颈部被制，是以拼尽全力声音也小得近乎细不可闻，但这细不可闻的一句话却有如炸雷般将已然豁出去的顾残灯瞬间打醒。
他想着历经千辛万苦来这一路的目的，终于半信半疑地冷冷出声道：“怎么做？”
他边说边死死盯着聂昀嫣，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聂昀嫣暗吸口气硬着头皮故意朝萧瑄那边瞥了一眼，然后双眼一眨不眨地细声道：“小女先前说过……我是顶替公主出嫁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这位王爷就只有燕七大人了……燕七大人……是被派来贴身监视我的人……所以我们之间的……说话的方式并不是公子所用的那种……”
她这话极其合理地解释了燕七近乎以下犯上的“百折不挠”行为，竟使现下被逼得有如困兽般的顾残灯鬼使神差地隐隐有些相信了。
正这时，燕七那不屈不挠的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公主殿下？”
聂昀嫣心道燕七啊燕七，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果然，顾残灯终于不得不急速做出判断，一脸决然地松开了聂昀嫣并警告其小心作答。
呼吸重新顺畅的聂昀嫣此时亦同样一脸决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道：“燕七大人，小女无恙，一切尚妥，你先退下吧！”
她巧妙的混淆视听，转换了顾残灯习以为常却绝不可能在燕七面前出现的称呼，剩下的一切——就得看燕七能不能理解了。
燕统领，成败在此一举——但愿，你真的是本宫的福将……
马车内，三人均在屏息等待最后的命运。
然而，半晌后让聂昀嫣绝望的是，已然闻言沉默了半天的燕七再次出声时却竟然只是不紧不慢地恭声回道：“既如此，小的这便告退！”
言毕，马车外居然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与其主人说话的语气速度简直如出一辙。
聂昀嫣至此已然再无心力，只好在心中暗暗徒呼奈何！
萧瑄更是眼珠子都不错一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只有顾残灯这时才总算勉强放下心来，他拼力忍着一阵强过一阵的身体不适，正要再次逼迫下令改道，蓦地，只听“砰——！”的一声的巨响，说是迟那时快，聂、萧二人尚来不及反应，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已然生生洞穿了马车顶，以快似疾电、势若奔雷的不容抵抗之姿向三人当头罩顶袭来！
次回：《冷月夜》，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