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满头白发胜雪,容颜却绝超不过二十一、二的不俗男子,即管此刻那面无血色的脸上密布着穷途末路的阴冷,却依然掩不住其原本俊美无暇的轮廓。
萧瑄毕竟年少,这一番接二连三的突变不免令他有些措手不及,惊魂未定之下,尚显稚嫩的脸上竟微微起了一丝慌乱:“你是何人?”
那白发男子目光一凛,迅疾沉声道:“休得高声!伸出手过来这边坐下!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必不会伤尔等性命!”
他说话间那只紧锁聂昀嫣喉间的手,已不觉加重了半分力道,聂昀嫣顿时只觉呼吸一滞,一口气怎也接不上来,双颊已由方才压抑的赤红瞬间憋得紫涨。
“好好,好,我过来,你快松开她!”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昏过去时,萧瑄紧张急切的声音慌乱而小声地响起。
眼盯着萧瑄听话地平摊了双手开始缓缓迈进,知道他暂时应该不敢暗施偷袭,白发男子指间力量终于略松了松。
“咳咳……咳……咳……”空气瞬息回到肺部,陡增的压力顶得聂昀嫣喉头一阵阵不适,但那并未完全放松的钳制显然使她连反射地急剧呛咳都不太顺畅,饶是如此,她神志却自始至终都异常清醒。
怪道古来“声东击西”之法每每屡试不爽,似方才那般骚乱之时,几乎所有侍卫全部被分散,到萧瑄遇袭,聂昀嫣已觉有些不妥,未免歹人趁乱得逞,正待与众宫婢跳下马车,那白发童颜的男子已然自另一侧鬼魅般越窗而入。
只怨聂昀嫣风姿仪表太过不凡,这骤然闯入的男子完全不用思考,只一照面便毫不犹豫地出手点倒了众婢,一把将她这个正主作为棋子死死钳在了手中,下一刻,便是倒霉的萧瑄自跳虎穴,这才有了目下的场景,只不过,她却万万没想到萧瑄会为了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和亲公主而甘心被制。
萧瑄眼含担忧地瞥了聂昀嫣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生怕触怒那男子,缓缓坐到了他身旁的另一侧,聂昀嫣不由心中一暖,她很确信萧瑄并不会中途变卦而弃自己于不顾。
思及此,尚不能说话的聂昀嫣故意又狠狠咳了两声。
果然,因隔着一个人而不能照面的萧瑄听到这咳声后,赶忙道:“这位……壮士,她好像快喘不过气了,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不如先放了她吧?”
那男子一听,眼中竟闪过片刻怔愣,转瞬即逝后,居然轻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壮士’?本公子还是首次被人称为‘壮士’,的确新鲜,小鬼说话倒也有趣!”
萧瑄闻言,耳根不由微微一红,他实在是不知该对这挟持自己之人如何来称呼褒贬,慌不择言下只得选了个最寻常的,却并未意识到这“最寻常的”与眼前这分明是一副翩翩公子样的歹人正好是大相径庭。
单看其外表气度,亦知此人定非等闲之辈,萧瑄正待与他再东拉西扯一番好拖延时间,却见他已转头看向了聂昀嫣。
“丫头,我知道是你搞鬼,我现在放开你,你可要乖些才好。”聂昀嫣被他洞察人心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刚想分辩,却见他微带恐吓地邪恶一笑道:“哼哼,若不听话——我便将你扒光了衣服扔出去!”
话音刚落,聂昀嫣果然被放开,一得自由,她便稍低了身子手抚上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快要久违了的空气,对他那极为可怕的后半句话则暂时还不顾不上去试试真假。
“你还好么?”萧瑄关切地问候轻声传来。
在他的心里,已然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女隐隐生出了几分钦佩,是啊,放眼天下,如她这般临危不惧的女子又有几人呢?但他却不知聂昀嫣的这份胆量,却是经历了远比现下这般诡异惨烈万倍之事所换来的。
“我没事!”聂昀嫣哑声回答,稍稍缓过劲来后,心中早已不怕死地百般思量起了脱身之法。
眼前的形式很明显,简直可说是一动即死,光凭她和萧瑄二人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唯有想法子在不被白发男子察觉的情况下使侍卫们觉出不妥方或有转机。
不能开口呼救这可怎生是好?
马车怎么才能突然停下来呢?
燕七啊燕七,你不是本宫的贴身侍卫么,如今却跑到哪儿去了……
一旁的萧瑄不知她此刻正心念电转,只道她陡获自由,仍感不适,权宜之下便对那男子道:“壮……公子……你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现下这般却是为何?”
白发男子这时竟微微咳了起来,想是怕被人发现,正以真气强压下去,苍白若死的面上随即便突起了病态的红色:“咳咳……你们只管听话,我知道这是大夏公主远嫁大兴的队伍,你二人一个便是公主,另一个亦非富即贵,有你们在手,我胜算便大些,放心,等到了大兴“吴”地,我便立时放了你们,不会伤……”
“铮——!”蓦地,一声九霄剑鸣,将他那并不遮掩的话语生生打断。
那男子目光一凛,骤然出手,两指急点,分袭向被制二人,萧瑄和聂昀嫣瞬间只觉全身麻痹,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他随即近身微挑了一侧车帘,紧露一隙向外窥视。
须臾,聂昀嫣和萧瑄只听得马车外的后方远远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正不知所措间,白发男子已然紧闭了车帘,转头一脸惊异道:“想不到大夏朝除了尹少原之外,竟还有此等人物——只一剑便斩去了‘幻影双翼’两条性命!”
聂、萧二人眼未能见,不知他口中所赞何人,但后者却因为习武的关系,对当世武林之事耳熟能详,一听这“幻影双翼”之名,便知是那对自小便同进同退、寸步不离,联手合击默契无间,其威力足可捍进天下前十五的孪生兄弟。
什么人如此了得,其威如“幻影双翼”竟连一招也走不过去,若他来襄助,岂不……?
萧瑄想得心中一喜,正待寻机发问,却赫然瞥见身侧的白发男子,那渐失光彩的眼眸中正诡异地渗出一颗颗细小的血珠来。
次回:《命在萧瑄》,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