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去其它地方面试，梦萦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杨小娜被叫来做参谋，结果她和豆豆各执己见，便使梦萦觉得处境更加水深火热。
夜里九点，小娜和梦萦趴在床上讨论着。豆豆在床边的桌前紧张地坐着。桌上的白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目可怖的贞子正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豆豆两手捏着耳朵里的耳塞，随时准备拔出来。
“我听说瀚海的老总三十四岁，至今未婚，绝对是个钻石王老五。”小娜有些八卦地说。
梦萦苦笑了一声。
一旁的豆豆扔下两个耳塞，回过头来说：“要我看，这种男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以他的年龄和资本，占便宜玩嗳昧是拿手好戏，骗小女生感情是小菜一碟，必要时翻脸无情也不在话下。身为瀚海老总，三十四岁还不结婚，不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吝啬鬼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超级剩男。”
小娜不屑地笑笑，说：“豆豆，你这不是吓梦萦？梦萦过去，只是因为瀚海的广告设计部正缺人手，又不是去给纪云海做私人秘书。即便他老奸巨猾，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说的也是。”豆豆说着又戴上了耳塞。
“豆豆，那贞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以前没看过啊？”
豆豆嘿嘿一笑，说：“我家是东北的，小时候我特别恨日本人，所以基本不看日本电影。”
三个女孩挤在一张大床上睡了一晚。梦萦一夜醒了好几次，最后在梦到在景山大厦四处找电梯的时候急醒了。
早上六点，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到窗前轻轻拉开了粉色窗帘的一角。阳光明媚，暖暖地洒在梦萦脸上。豆豆放在窗台的那个很小的花盆里，那块肥肥的仙人掌坚强地撑着它白色的花蕾。梦萦给自己鼓了鼓气，为了秦寒，为了小荷，她要勇敢，要坚强。
景山大厦，一楼大厅宽敞洁净，服务台也挺大，一些前来应聘的人正在询问着什么。
梦萦直接随着上班的人流走向了电梯口，她的目的地是十五楼，秦寒说纪云海会亲自给她安排工作，可是除了设计部她还能去哪里呢。
瀚海广告设计部的人陆续走进属于自己的小工作间，他们甚至无暇注意一个正在身边四周探看的女孩子。
人的眼睛最能出卖他们的心事。豆豆比她矮三公分，乍一看娇巧伶俐，但一接触她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你就知道她不好惹了。而梦萦，一米六三的个子，一身职业装，头发梳起盘在脑后，看起来挺精神，眼神中却缺少几分镇定。
梦萦像游魂一样在设计部走来走去，一个烫着精致短发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大约三十五六岁，身高一米七左右，身着是职业白领的装束，手中拿着一叠文件，颈间一条金项链颇显华贵，走路的时候，高跟鞋铿锵有力地敲打着光洁的地板。
梦萦看她走向自己，就礼貌性地微笑着。
“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女人冷冷地问。
梦萦不太敢看她挑剔的目光，低下头想了想，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是来…”
女人看着她，尽量耐心地等待着。
“是纪总让我来的。”梦萦说着微微抬起了头。
“纪总？哪个纪总？”她没有给梦萦回答的时间，“纪总没说他会介绍人来啊。”
“我…”梦萦被她的冷峻吓得不知所措了。
“算了。小姚！先带她去会议室，一会儿安排面试。”她也没了耐心，指挥助理去安排梦萦了。
姚助理是个面善的女子，客气地带她去了会议室。
宽敞的会议室内，椭圆形的大型会议用桌四周，几十把铝合金的座椅整齐地放置着。座椅的绿色包边，和会议桌中间的绿植使会议室看起来非常简洁素净。百叶窗只拉开了一半，阳光充足而不耀眼。
这些天的忙碌使陈莲的情绪一直不好，她把手中的文件配发给员工后，随手拿起一个小工作区里配的电话，打给了纪云海。
九点十五分，纪云海仍在睡梦之中。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只细长白净的手把它拿了起来。
纪云海缓缓睁开眼睛，孟君凤将手机送到了他的面前。
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除了他那位雷历风行的陈副总，不可能是别人。
“纪总，今天有个来应聘的女孩子，说是你介绍来的。”陈莲不咸不淡地说。
“我介绍去的？”纪云海有些懵了，“我没介绍人过去啊。”
“那好，等你先刷牙洗脸，想清楚了再打给我吧。”陈莲听出了他说话时浓浓的睡意。
纪云海没有挂电话，揉了揉太阳穴，尽量打起精神来，问：“她是不是叫亓梦萦？”
“亓梦萦？我还没有问。”陈莲说完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
“那好，你先问问，如果她是亓梦萦，让她去我办公室等我去安排工作。”纪云海抓住了陈莲的小辫子，便得意洋洋地发号施令。
“好的。”陈莲说着挂了电话。
纪云海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迅速，有些气愤地放下了手机。
孟君凤将纪云海的睡衣递了过去，说：“什么人应聘，需要你亲自面试？”
纪云海淡淡一笑，说：“大腕。”
陈莲和姚助理去了会议室。梦萦以为要面试，却听到陈莲问她：“你是不是叫亓梦萦？”
“恩，是。”梦萦回答着。
“小姚，带她去纪总办公室，纪总会安排她的工作。”陈莲对助理说。
“好的。”姚助理简洁地答应着，“亓小姐，跟我来吧。”
梦萦点点头，随她走出会议室。
“等一下，”陈莲突然又追了上来，“你是不是和秦寒一起为斐儿公司设计广告的那个亓梦萦？”
梦萦回过身来，认真地点点头。
陈莲紧绷的脸突然就放松了，微笑荡漾开来。但是接下来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又做了一个她可以走了的手势。
梦萦的信心又恢复了许多，跟着姚助理走向了楼梯口。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陈莲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暗暗想：“纪云海到底是怎么把她从小荷挖来的呢？老板果然就是老板。”
但是，她想不到，后来瀚海为亓梦萦付出的代价成为了她和纪云海之间矛盾升级的主火力点。
姚助理带梦萦到了十六楼，她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听到有人说：“请进。”两个人便进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宽敞豪华，书橱大而精致，檀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杨秘书，这位是亓梦萦小姐，来应聘的。”姚助理客气地说。
“好的，谢谢你。姚助理，你回去吧，我负责接待。”杨敬康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姚助理点点头，离开了。
“亓小姐，这边坐。”杨敬康客气地请她坐到了百叶窗前的红色长沙发上。
“我是纪总的秘书，杨敬康。纪总大概一个小时后才会到，你先在这里等等吧。”杨敬康说着坐到了她身旁。
“好的，谢谢。”梦萦尽力使自己平静了少许。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只是时间久了，你可能不记得了。”杨敬康看她有些紧张，便跟她聊起天来。
“是吗？”梦萦努力回忆着，却还是没有印象。
“那是今年在西岭雪，你和秦寒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杨敬康接着说，“不过既然你来了瀚海，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工作上一定要互相支持啊。”
“恩，这个是当然的。”梦萦看着杨敬康方正的国字脸上温暖的笑容，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里与其说是总经理办公室，不如说是用经理秘书办公室，一般情况下，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办公，有事的时候纪总才会在上午十点过来看看。”杨敬康继续说着。
梦萦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在听。
“十五楼是咱们公司的广告设计部，营销和人资总部也设在那里。十六楼是瀚海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地点，咱们的食品厂在汾北的营销中心也设在这里。”杨敬康认真做着介绍。
梦萦来之前上网查过瀚海的资料，所以听得还算明白。
“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杨敬康说着站了起来。
一个大约四十岁的胖胖的男人走了进来，衣着也是很正式的西装领带，短而粗的眉毛下一对三角眼虽小却很显精明。
“哦，是王副总。”杨敬康笑着迎上了几步。
梦萦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恭敬地迎向了那位副总的目光。
“我听说来了新同事？”王金辰笑着说。
“对，这是亓梦萦。就是和秦寒一起为斐儿公司设计出经典广告的那个女孩子。”
“是吗？你能来瀚海说明咱们都有缘，年青人，多努力，以后一定会更有成就的。”王金辰笑呵呵地打量着梦萦说。
“谢谢王副总。”梦萦谦逊地低下了头。
“那好，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去了。”王金辰笑着说。
“您慢走。”杨敬康送他到了门口。
尽管王金辰一直是笑着的，但是他身上那种威严和高贵仍旧使梦萦有一种压迫感。或许老总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连笑都带着严肃，而非纪云海那样，幽默的时候还在脸上贴一堆狡诈。
九点五十，纪云海才来到瀚海。
头发梳理得相当整齐，灰色薄毛衣外面是一件时尚立领皮夹克，黑色休闲裤和休闲鞋使这个男人颇显潇洒。
但是他大大方方推开门，用余光扫了一眼梦萦就直接走向办公桌了。
杨敬康感到有些好笑，梦萦可是他花了二十万从秦寒那里挖来的，怎么就这样对她呢。
“纪总，亓小姐到了。”杨敬康站在他面前说。
纪云海“哦”了一声，坐到老板椅上，掏出烟盒。
梦萦一步三挪走到了纪云海的办公桌前。
纪云海翘起二郎腿，脑袋微微后仰着，斜视向梦萦吐出一口烟气。
梦萦在小荷也经常被迫闻烟气，所以没有被呛到。但是纪云海那冷漠又犀利的目光却使她感到脊梁骨发冷。
“坐吧。”纪云海突然说。
梦萦听到他冷漠的声音，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杨敬康有些疑惑，现在纪云海不好好待她，把这个人才留住，却有些想赶她走一样冷酷。
纪云海盯住梦萦，仔细打量着。梦萦觉得胸口越来越憋闷，偶尔抬起头，对面两道光不算邪恶却充满戏谑的意味。
“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纪云海的脸色恢复了舒缓。
陈莲带着一脸难得的微笑进来了，说：“纪总，我是来带亓小姐去十五楼的。”这不是她脾气太急，而是因为
设计部的确非常需要人。
“我可没说要让她去十五楼。”纪云海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陈莲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云海不愿意让梦萦觉得他作为老板还要看员工的脸色，沉着脸说：“两个星期后敬康要去广州出差，解决食品厂的销售问题。我需要一个秘书，所以亓小姐不用去十五楼。”
陈莲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五秒钟，有些挑衅似地说：“把我的秘书给你行吗？”
纪云海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发怒，淡淡地说：“你的秘书长得太有个性，我接受不了。”
陈莲的女秘书工作是绝对地认真勤奋，可是两颗龅牙却使长长的脸更加难以恭维。
陈莲以为纪云海是动了色心，有些不屑地盯他一眼。不错，你纪云海三十四岁还是孤家寡人，可是我的手下人却每天都在加班，老婆孩子顾不得。她懒得再跟他争辩，撇撇嘴说声“好”就转身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杨敬康看看梦萦惨白的脸，不禁有些替她担心，不知道她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一向大度的纪总。
“敬康，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中午一起去东海酒店吃饭。”纪云海还是面无表情地说。
杨敬康点点头，说：“亓小姐，跟我来吧，我们先在十六楼看看。”
梦萦恍恍忽忽地跟着杨敬康在景山大厦的十六楼和十五楼走了一遍。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总经理办公室，还在研究怎么报仇的纪云海已经喝了半壶铁观音了。
“回来了？走吧，我请客。”纪云海整整衣服就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杨敬康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了解纪云海了，可是今天他心里却也没底。
东海酒店三楼的雅座，梦萦第一次来到这样豪华的就餐场所，心里更加恐慌了。
纪云海点了几个菜，对坐在对面的梦萦说：“亓小姐，你看过我和秦寒的那份合同了吗？”
“看过了，我会好好工作的。”梦萦感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是的，她原本是打算好好工作的，可是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是来做广告设计。
“你的工作态度就代表秦寒的工作态度，你工作表现的好坏会直接决定我是否还给秦寒投资，我答应的钱是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打到小荷的帐户的，如果我不满意你的工作，我会随时撤资。”纪云海故意很严肃地说。
梦萦努力回忆着那份合同的内容，好像上面确实是这样说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纪云海问。
“我明白。”梦萦咬咬牙，鼓起最大勇气回答说。
坐在一旁的杨敬康把疑问放到了肚子里，他一边吃饭一边思考纪云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一顿价值四百七十五块鸿门宴，梦萦是用颤抖的手拿着筷子吃饭的。但是，为了让熠熠光彩再回到秦寒的脸上，她必须忍耐，必须坚强。那张脸上的笑容是她生命的阳光和希望。学长，梦萦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在心底轻声宣誓。
等他们回到景山大厦十六楼，纪云海的第一句话是：“你会用五笔打字吗？”
梦萦一愣，低下头说：“我用搜狗。”
“拼音太慢，五笔可以一分钟打一百多字，在敬康离开之前你必须学会五笔打字。”纪云海的语气不容置疑。
梦萦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杨敬康琢磨了一个午饭的时间，终于在纪云海看到梦萦颤抖闪亮的睫毛时嘴角露出的得意笑容里找到了答案。
杨敬康认真地向梦萦介绍着公司情况，告诉她各种文件应该如何分类存档以及纪云海的各种工作习惯。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倍受精神煎熬的梦萦终于暂得解脱。
“你把她当玩具娃娃吗？”杨敬康在梦萦离开后问纪云海。
“没有啊？你什么意思？”纪云海笑着问。
“你对亓梦萦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在折磨自己的玩具娃娃，不过玩具娃娃是不会哭，亓梦萦是不敢哭。”杨敬康解释说。
“就算你说对了，但是，敬康，我可没把刀放在她脖子下面逼她留下当玩具娃娃。”纪云海坏笑着说。
“你是没有把刀放在她脖子下面，你把刀放在了她的心口。”杨敬康也笑着说。
“拜托，敬康，你有女朋友，别这么关心亓梦萦了。”纪云海开着玩笑看了看窗外的晚霞。
“这不是重点，纪总。我们的设计部非常需要人，这个你应该知道。”杨敬康不理会他的玩笑。
“只要小荷还在，亓梦萦就会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要的不是一个只有躯壳的员工。”纪云海低沉的嗓音有些残忍。
“我明白了。”杨敬康舒了一口气说。
作为老总，纪云海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将军，他的员工不仅仅是在用知识为他工作，也在用忠心为他工作。陈莲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个能力极强的工作狂脾气相当不好，纪云海不仅能够忍耐甚至可以体谅。但是，瀚海内部也并不是都以他为中心的，总有一些人不理会纪云海的诚挚，却愿意在他的狡诈和虚伪中屈服，并且时不时给他捣捣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