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温被问得面红耳赤,一言不发。萧思温心里很清楚,如果吕不古死了,自己这个长公主驸马就会变得不值钱。更重要的是,耶律璟喜怒无常,如果他知道自己姐姐死了,责怪自己保护不力,就算杀了自己也一点也不奇怪。
萧思温从一见到姬宁龙就觉得这人不好对付,一个人单枪匹马对着数百人,有恃无恐。不光是胆量过人,几句话问得自己失态,险些乱了方寸,足见谋略也有过人之处。
面对这样的对手若是随便答应他的条件,恐怕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此刻他认为沉默是上策,听姬宁龙还有没有下文。
过了一会,姬宁龙见萧思温不说话,随即大笑道:“萧大人,你可比萧易差远了。他为了公主可以去死,你这做驸马的却不敢,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萧思温面对姬宁龙的嘲笑还是不说话,姬宁龙又说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为救公主而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公主而战,为公主而死,你却做不到。”
在场的每一个辽兵听到姬宁龙的话,心里舒坦至极。虽然他们都是奉命前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真的愿以为了救吕不古而死,但是听了姬宁龙的话,一个个都顿时豪情万丈,觉得自己真是为此而来的。
姬宁龙继续说道:“萧大人,你真的不愿意为了救公主答应任何条件吗?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手脚,也不挖你的眼珠子,保证你身体完好。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先说你的条件。”萧思温怕姬宁龙耍心眼,不敢贸然答应。只是汉化太深的萧思温,这种稳健,在豪爽的契丹男儿面前,无疑就是一种懦弱。至少此刻在众多辽兵的心里,都在集体鄙视他。
姬宁龙笑了笑,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跟你们回幽州,到了幽州城下,我就放了公主。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第一,你派人把萧易好好收殓了,他是为公主而死,必须安葬好了萧易,我才跟你们回幽州,因为我对萧大人的人品不放心,不能寒了忠义之士的心;第二,公主必须跟我同骑一匹马,因为我对萧大人的人品不放心,只能委屈公主了;第三,萧大人必须在前面带路,你可以让人跟着我两旁,但是不能出现在我身后,因为我还是对萧大人的人品不放心,怕你出尔反尔从后面偷袭我。”
“好,我答应你。”萧思温一口就答应了,他盘算着就算姬宁龙有天大的本事,到了幽州城下,无疑是自投罗网。那里有数万大军,还有公主的卫队以及为皇帝开路的禁军先锋。
萧思温心里清楚,姬宁龙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他的同伴争取时间,让她们带着萧绰离开辽国。至于萧绰,虽然看上去讨人喜欢,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要不要都没什么关系。当务之急是保住吕不古,才能保住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未来。
萧思温善于放长线钓大鱼,虽然深谋远虑,但是缺乏随机应变。他刚想到有利的地方一口就答应了,但是想多了又觉得不妥。他认为姬宁龙明知去幽州无疑是去龙潭虎穴,他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一定有什么阴谋。于是他补充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姬宁龙笑道:“我送三个条件,萧大人还我一个条件。萧大人真是精明啊。说吧,只要价钱合理,我们就成交。”
姬宁龙越是戏谑,萧思温越是犹豫,他想了一会才说:“如果到了幽州你打算逃走,我立刻就会通缉盗走燕燕的那两个人。”
姬宁龙淡淡一笑,说道:“成交。只要她们能离开辽国,我死而无憾。”
萧思温又犹豫了下,觉得没有问题,这才让人去收殓萧易。
姬宁龙看着萧易的尸体一点点被掩埋入土,不禁感慨:他要是还活着,我们不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或许我们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吕不古对萧易的死没有半点感觉,自然也不会去关心萧易入土为安。姬宁龙用手夹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转身过来说些没用的话。吕不古却不以为意,她觉得姬宁龙不过是嘴硬,明知到了幽州无法脱身,到时候一定会求自己救他。吕不古窃喜,自己又让一个俊美的男人拜倒在了自己裙下。
萧思温看在眼里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姬宁龙有何魔力,能让吕不古服服帖帖?吕不古被抓了不但不哭不闹,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知道她是看中姬宁龙了。只不过这姬宁龙似乎知道太多的事情,一定不能让他活着。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多时辰以后,路旁多了一座像样的新坟,那是萧易的墓。姬宁龙遥望了下,随后驾着“黑风”跟随辽兵往幽州城走。
路上萧思温不住回头看,走了十多里,幽州近在眼前,没有见到姬宁龙耍什么花样,他这才放下心来。
姬宁龙心里很清楚,萧思温从答应自己条件的那刻起,就已经放弃萧绰了,他根本就预见不到萧绰今后能给他带来的巨大荣誉和权势。而历史上,萧思温把女儿扶上后位不多久就被人刺死了,也没有享受到自己的苦心经营给自己带来的成功和满足。
不过在萧绰还不到十个月的时候,让萧思温在吕不古和萧绰之间二选一,就算给他再给他一千次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吕不古。姬宁龙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他才定下了这险中求胜的策略。
自从到了幽州,姬宁龙就多了个心眼。出城的时候已经注意到,幽州往南只有一条路,只有回到幽州城附近才能通往其他方向,只有那么做才能把萧思温的人马引到其他地方向,云玉瑶和冷如雪才能平安离开辽国。
眼见离幽州越来越近,姬宁龙开始行动起来。“你自己会骑马吗?”姬宁龙在吕不古耳边低声说道。
“当然了。”姬宁龙一直不搭理吕不古,吕不古正觉得没趣,听到姬宁龙跟她说话,心想:你终于开口求我了吧。
“我听说契丹人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看你一点也不像,你只会骑着马散步吧。”姬宁龙故意激吕不古。
“胡说,就算是马在奔跑,我也能在马背上行动自如。”吕不古听到姬宁龙看不起她,当然急于分辩。
姬宁龙一听,暗暗高兴,笑道:“我都抱了你这么久了,你就不想抱抱我吗?”
吕不古大喜道:“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可是我坐在你前面,你让我怎么抱你?”
姬宁龙说道:“你不是说你马术精湛吗?那你自己坐到我后面去,不就抱住我了?”
吕不古嘻嘻笑道:“那好啊,你把手松开,这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抱住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再想你的那个小情人。”
姬宁龙松开手,吕不古正准备跃上马背,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说道:“你该不会是耍什么花样吧?”
姬宁龙笑道:“这里人这么多,而且越来越接近幽州,我就算是耍花样也不会往死路上走吧。你若不相信我,一会让萧思温把我抓起来,千刀万剐算了。”
吕不古一想,觉得姬宁龙说的话有理,若是自己不救他,让萧思温给抓去杀了,那就太可惜了。就算是耍花样想逃走,也不会自投罗网跟着大队回来幽州。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才把求生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跟自己套套近乎,好让自己一会开口救他。
想到这里,吕不古没有再犹豫,双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撑,脚就顺势踩在了马背上。回过身来,一手搭着姬宁龙的肩上,以姬宁龙的身体为轴,十分轻盈的转到马的后部,轻轻坐了下来,然后紧紧搂住姬宁龙的腰笑道:“怎么样啊?这下我抱住你了,感觉舒服吗?”
“很好。”姬宁龙还特意摸了摸吕不古的双手。吕不古却以为姬宁龙是在对自己示好,一点也没在意,反而把身体紧紧贴在姬宁龙的后背上。
两侧的辽兵见怪不怪了,从开始就觉得公主跟这个劫匪很热络,但谁也不敢多嘴,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而老谋深算的萧思温眼见马上就到幽州城,姬宁龙已经是瓮中之鳖,心里略微放松了些警惕,此刻并没有回头看,自然不知道这细微的变化。
吕不古正闭着眼睛紧贴在姬宁龙的后背,感受着健硕的男人身体。她感觉到姬宁龙的手顺着她的手掌一直摸到她的小臂,然后突然又摸到自己的大腿,心里正美得不行。忽然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顿时脚上酥麻,一点劲也使不上来,忍不住疼痛,大声叫了出来:“啊——”
辽兵听到公主的叫声,全都回过身来一看究竟,但没等辽兵看明白怎么回事,姬宁龙驾着“黑风”向西边的路冲了出去。
萧思温气急败坏,下令道:“给我追,放箭,格杀勿论。”
可是辽兵拿出弓箭,顺着目标看过去,只能看到吕不古,谁还敢放箭。萧思温气得双眼直冒火光,大声喊道:“给我追,一定要把公主追回来。”
辽兵们虽然追了出来,谁也不敢全力以赴。吕不古对姬宁龙的暧mei和萧思温对姬宁龙除之而后快的巨大反差,让这些辽兵心里直打鼓。
莫非是公主看上了这个少年,要跟他一块私奔,留守大人才这么痛下杀手?应该是这样,公主跟那个少年同骑一马,连半句呼喊求救的话都没有,那少年怎么又可能是劫匪呢?要是追上去杀了少年,救回公主,如果公主要为少年报仇,那倒霉的肯定是我们这些跑腿的。跟着看热闹就行,谁爱杀谁杀去。
大多数辽兵心里都有相似的想法。虽然看上去都在追,但是都眼睁睁看着“黑风”越跑越远,谁也没有扬鞭奋蹄的意思。跑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条岔路,姬宁龙见后面辽兵没有追上来,就停住了马,说道:“你下去吧。一会辽兵就追上来了,他们会救里回去。”
吕不古却不愿意下去,抱怨道:“我腿被你打折了,怎么下去啊?”
“我没有打断你的腿,只是肿了而已,过几天就会好。”姬宁龙想回身把吕不古抱下马去,然后拍马就走。可是吕不古死死抱住姬宁龙的腰,就是不松手。
“你把手松开,今天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想再伤害你。”姬宁龙心里清楚,若不是有吕不古在身后做盾牌,自己马上工夫还不够纯熟,根本无法躲避身后辽兵的乱箭。
吕不古不住摇头道:“我不松。为什么你不跟我回幽州去,你不相信我能救你吗?若是怕萧思温杀你,我带你回上京去。”
“快放手,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姬宁龙用手掰开吕不古紧扣的手指,但是姬宁龙一手拿着凤嘴刀,只能有一只手去掰,不管怎么弄只能把吕不古的一只手拿开。无奈之下,姬宁龙只好丢下凤嘴刀,双手拉开吕不古的手,回身把她抱下了马。
吕不古一条腿痛得厉害,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姬宁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从马鞍上把剑拿在手上,回头对吕不古说道:“一会辽兵来了,你告诉他们我走的是大路。”说完驾着马当真向大路方向飞驰而去。
不一会辽兵追了过来,见到吕不古坐在地上,全都停了下了。但是谁也不敢上前去问公主怎么回事,心想这是公主的家事,还是等留守大人来了再说。
又过了一会,萧思温带的大队才到。吕不古见到萧思温就吵闹了起来:“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赶紧把人给我追回来。”
萧思温看了看,眼前一条宽阔的官道,还有一条通往乡村的小路,他回过头来问吕不古:“公主,按贼人走的哪条路?”
吕不古说道:“他走的大路,快去追啊。”
萧思温犹豫了下,又看了一遍地形,又回过头来问吕不古:“他当真走的大路?”
吕不古见萧思温优柔寡断的样子,和姬宁龙谈笑风生比起来差太远,越看越来气,大声骂道:“人家都直说了等你们这些废物来了,去大路追他。人家一个人都不怕,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
萧思温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底了,说道:“你们带着人顺着小路追,见到之后格杀勿论。”
辽兵得了命令,全都往小路追了过去,心里都还抱怨:留守大人明知道公主为了掩护情郎,让我们走大路,这留守一定要为难我们,哎。
吕不古见萧思温竟然下令去走小路,大声叫喊道:“他走的是大路,我亲眼看见的,你怎么让人从小路追?你是想放跑他吗?”
辽兵听了都默不作声,都以为公主是为了让情郎逃走,才这么着急。萧思温也不管吕不古是否叫喊,带上几个人,送吕不古回幽州去了。
辽兵们追了很远,始终没有发现姬宁龙的影子。不但没有人失望,反而全都舒了一口气,很快就收兵回去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