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基地的中心操场,留下来的十二个人都在那里,进行完简短的恢复性训练,马克叫上几个有点交情的人走到罗列在一侧的户外器械上,继续浪费着力气。江枫与英姆利、尼克还有哈沃德及另外两个人,席地坐在修剪过后的草坪上。
这两个人同是来自南美洲,玛诺是阿根廷人,卡尔文则是玻利维亚人,很久以前在南美的军事交流中他们结识了英姆利,彼此也算是有些交情。他们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足球,只要闲下来就会旁若无人地讨论下一届的世界杯会是哪个国家代表南美洲参赛。
尼克此时已经有些后悔留下来了,但他已经搅进了这滩浑水,想抽身离开为时已晚,对此英姆利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江枫回想起这两天来的经历,心底越发觉得愤怒,本以为像这样的联谊,中国的军人至少会有几十人受到邀请,没想到来这里的居然只有他一个。为此他留心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了个奇怪现象,除了本国的退伍军人,其他的受邀人竟然是每个国家只有一人,说是每个国家只邀请一人做为代表,但组织者如此刻意的安排,更像是专门为了这次行动物色人选。江枫不想被人随便利用,虽然报酬的确可观,但直到现在大家还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行动的正义性也还是个未知数,加上局里还有好几宗重要案件等待侦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的不如早日回国。
“好了,集合!”詹姆斯上尉看了看手表,高声向大家喊道。众人停下了各自的活动,在他面前站成两排。“队员们,暂时忘掉你们的身份,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我的人了。”他扫了眼大家,继续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在亚马逊原始森林里寻找一个叛逃的科学家,他盗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科研成果,如果那些资料落到恐怖分子或者某个反政府武装手里,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们的行动是必要的正义行动,代号‘朝圣’。”
“去亚马逊?有点意思。”马克摩挲着他那满是胡茬的下巴,“我开始动心了。”而他的想法恰恰和多数人相同。
十
晚十点,基地准时熄灯就寝,原本就受照明管制的山谷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大约一个小时后,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如约响起,两个身影推门闪身进了寝室,和衣而卧的英姆利翻身而起。“怎么样?弄到手了吗?”他轻声问道。
“线夹、高压钳、电线,安全绳全都搞齐了。”进来的是江枫和尼克,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尼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开玩笑地说,“没想到备品库里面空荡荡的,我们找不到东西垫脚,通风口还那么高,我们差点出不来了,要是我能有对翅膀多好,直接带你们飞出去。”
“你想做鸟人吗?好吧,等我上天堂之后,就给你弄上一对翅膀,你看怎么样?”英姆利调侃说,江枫走近窗口,确认再窗帘已经拉好。英姆利按亮一支小巧的军用照明手电筒,借着亮光将电线截成大约一米多长的几根,然后娴熟的把每根线的两端剥去一截两英寸的绝缘层,并用老虎口线夹夹好。
“OK。”英姆利向江枫做了个手势,然后关掉了手电筒。江枫早已把绳索固定好,并且每隔一尺左右打个绳结,看到英姆利的手势后,他轻轻推开窗子,把绳头搭在窗外侧大约半米处一个固定避雷针的铁环上,然后将绳子一点点放到地面,那个铁环是他白天选定的,利用它就不会使垂下的绳索经过楼下的窗子。
英姆利钻出窗帘,握住绳索试了试,然后悄无声息地顺着它从四楼滑下,紧接着是尼克和江枫也如法炮制,出了基地主楼。英姆利已经事先勘察好了路径,从容地带领他们躲过了层层的监控摄像头,潜到了基地边缘的电网围栏前。英姆利先用绝缘钳在横向的一根电网线上剥开两个小口,然后把准备好的电线两端的线夹分别夹在那两个口子上,再用钳子把电网线切断,由于替代的电线远比切断的电网线长,这样就能在不断电报警的情况下弄出个空隙,如此这般替代几根电网线后,通电的隔离网上便被开了一个大洞,足够人体的通过。
“大功告成!”尼克兴奋地轻挥了下拳头,率先钻过了隔离网。从这里算起,大约十五公里外就是等级公路,只要带着护照和现金,平安回家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英姆利与江枫和尼克一一拥抱,不觉有些感慨,想不到好友话别竟然会是这种情形。
“柯克,一起走吧,你也知道那十五万不是容易赚的。”江枫轻叹了一口气,用力握住英姆利的手,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朋友。
“我明白。”英姆利点点头,他抽回手用力在江枫的肩头拍了几下,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还是开口说出了留下来的原因。
想不到英姆利执意留下来的原因,竟是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而且正是在马丁的更衣柜中发现的那张照片。英姆利将它小心翼翼地递给两人,江枫接在手中,就着皎洁的月光,看到里面是四个略显稚嫩的新兵,中间偏左的人眉宇间很是眼熟。
“这个就是我。”英姆利指着其中的一人,嘴角现出一抹追忆过去青涩美好时光的浅笑,“最左边是我的堂弟,他名叫鲍恩,另外两个人是与我俩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这是我们一起入伍时的留念,可惜是用拍立得相机照的,所以没有底片,它一直都是由鲍恩保存着。”
江枫心中一震,有些惊恐地抬头望着英姆利,他知道这张照片对照片中的几个人来说是多么的宝贵,而它突然被遗弃在更衣柜中意味着什么!
“是的,这不是个好预兆。”英姆利见两人的吃惊表情点点头,明白他们心中的感受,他轻叹一声从江枫手里抽回照片,放回自己贴胸的衬衣口袋,“我的婶子患了白内障,眼睛最初的时候看不清东西,之后越来越严重,医生说只有手术才能治好,不过将近五亿比索的高昂手术费用我们实在拿不出,一个多月前,他听说雷,也是照片中的四个人之一,说找到了个赚大钱的机会,当时我去边境送货没在家,他们给我留下口信就走了,还是老成稳重的雷后来发回了一封电子邮件,我才有了他们的行踪,算算早已超过了他们说的归期,我本想去找他们,结果还没启程就接到了来这里的邀请,从应招的侍应的话里,我觉得我来对了地方,但是这张照片的出现还是让我非常意外。”
一颗晶莹的泪水忽然从英姆利脸上滑落,在月光中犹如一颗硕大的珍珠,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柯克!”目睹坚强的老朋友落泪,江枫心中感到一股激情在涌动,他一把攥住英姆利的上臂,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走了,我和你一起去找鲍恩!”
“谢谢!”四只有力的手紧紧搭在了一起。
十一
原路返回宿舍的墙角,再顺着绳索攀上四楼,这对两个最优秀的军人来说简直没有半点难度,不过他们在收回垂下的绳索时,却遇到了问题,救生索居然变得异常沉重!
怎么回事?两个人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莫非被基地的人发现了他们晚上的动作了?英姆利用眼神示意,江枫心领神会,将一面小镜子微微探出窗口,通过折射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令他们惊异的是,攀在绳子上笨拙地往上爬的竟然是尼克,他从事的是电子战技术,并不是直接参战人员,体力与作战人员无法相提并论,顺着绳子下去他还能勉强做到,但要想再爬回宿舍,那可就勉为其难了。
放下悬着的心,俩人一起用力,硬生生的把绳子连同尼克一同拽上来,“啊~”尼克被扶下窗台就直接瘫坐在地上,累得说不出话来。“尼克你怎么也回来了?”英姆利蹲在他身旁,诧异地问。
尼克缓过气来,咧着嘴回答说:“反正我已经改签了机票,那就顺便去赚他十五万美金,我曾经在搜救队干过,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谢谢你尼克。”英姆利的声音带着哽咽。
“别这样说,怎么想十五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跟着你们一起,我觉得很有希望赚到手的。”尼克说着从地上爬起来,英姆利和江枫也各伸一只手拽起了他,小伙子自嘲地嘀咕,“我恨死了爬上爬下,要是能飞就好了。”
十二
南美洲的小国圭亚那,首都乔治敦,郊外。
面向大西洋的一处临时军事基地,一架双螺旋桨的军用运输直升机,正缓缓落向临时营地,那巨大的桨叶卷起的阵阵狂涛,将地面的尘土统统抛向空中,如同突发了一场猛烈的沙尘暴。
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远处列成两行,他们正是一天前才赶到这里的“朝圣”特别行动小队的全体成员。对于即将成行的大多数队员们来说,未来的几天不过是一个轻松写意的热带丛林自助游,抓捕叛逃的科学家在这些精英战士们的眼中,不过是杀鸡用宰牛刀的游戏而已,可是英姆利的心中却充满了紧张与期待,他了解自己的堂弟鲍恩,那是个与他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缉毒任务的丛林战好手,况且还有足智多谋的雷同行,能够他们一去不返的未知征程,必定潜藏着异乎想象的险恶与艰辛。
詹姆斯上尉在队列前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地将目光瞥向营地大门,预定的行动时间还有半个钟头,执行任务的直升机也赶到了,却还不见米高中校的身影。他是米高的得力心腹,若非前两次带队的军官生死不明,他也不会请缨出马,此行任务的危险性他比身旁所有队员都清楚,心底也不免感到惴惴不安。
一辆悍马军用汽车由远及近呼啸而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二十米外,威严魁梧的米高推开车门跳下来,几步走到他们的面前。
“立正!敬礼!”詹姆斯侧身大声喝道。“很好,伙计们。”米高抬手回礼后,目光逐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他点点头,挥着拳头同时用有力的语气说:“伙计们,你们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精锐的部队,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们的脚步,现在我就预祝你们马到成功,我会在乔治敦最好的酒店摆好庆功宴,找来那里最漂亮的姑娘等着你们归来!”
“谢谢长官!”两天的集训,已经使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军人们彼此产生了默契,整齐划一的回答令言不由衷的江枫暗自觉得尴尬。米高满意地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天各一方的豪杰,不过未来的几天里大家需要暂时忘掉曾经的军阶,还有现在的职业,去接受詹姆斯上尉的指挥。为了配合他的工作,我们需要推选一位副队长,你们之中哪位感兴趣呢?”
“我可以,长官。”米高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应声从队列中向前一步出列,正是狂妄自大惯了的马克。
“嗯。”米高赞赏地打量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谁有意吗?”
江枫扭头瞥向后排的英姆利,却发现他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便扬起右臂叫道:“还有!我选柯克英姆利,他是哥伦比亚缉毒部队的上尉,有丰富的亚马逊丛林作战的指挥经验。”
“哦?”米高挑起眉头,他在众人的资料中已经了解了英姆利的履历,其实也有任命他为副队长的意图,只是为了能够服众才故作姿态地发问,江枫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他望着江枫问,“谁是英姆利?”
“长官,是我。”英姆利这时才回过神来,斜前迈出一步,正襟出列,恰好与马克一左一右站在米高的面前。米高提起右手揩了下自己的鼻唇沟,皱着眉头微微仰起脸,打量了他们半天,才开口说道:“这是个难题,我该怎么决定任命谁呢?”
“这还不简单吗?大家都是军人,就用拳头说话吧!”马克侧过身面对英姆利,晃了晃强健的右臂,“柯克,怎么样?敢不敢较量一下!”英姆利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拉开架势,尽管他知道自己远不是面前的北美肌肉牛仔的对手,但他还是不得不勉力应战,江枫的苦心他知道,既然他的目的是寻找失踪的堂弟,那么就必须取得指挥行动队的权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办到。
两个人谨慎地慢慢靠近,一场肉搏战一触即发,“等一下!”突然江枫一声断喝,阻止了他们的交锋。“马克,你明明知道柯克不是格斗科目的军人,却要和他比格斗,这恐怕不光明磊落吧!”
马克微微一愣,收起了格斗的架势,“我倒是没想过这个,或许这样的确不太公平,不过他是好几届的狙击赛冠军,你难道让我和他比射击吗?”
“嗨!我说让他俩赌一把怎么样?”对拉斯维加斯情有独钟的内森在队列里忽然叫嚷。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很公平,不过扔硬币做决定更快。”另一侧的哈沃德也建议说。
“大家要知道,进入亚马逊觉没那么简单,我们需要有经验的人领导。”江枫发现队友们似乎并没把此行看做一回事,因此呼吁他们注意经验的重要。
“你们都闭嘴!”马克愠怒地吼,他霍地转向江枫,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来代替柯克,咱们打一场怎么样?我说过很想找时间和你好好较量较量。”
“乐于奉陪!”江枫不卑不亢的沉声回答。
詹姆斯上尉将目光投向米高中校,米高并没有说话,只是半眯起眼睛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詹姆斯于是走到两人之间,充当起临时的裁判,提高了嗓门说道:“好吧,那你们就赛一场,不过都听好了,我不希望还没出发队伍里就出现伤员,明白吗?”
与上一次开始就大开大合的肉搏不同,这次马克出招十分谨慎,他知道眼前的中国人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因此每次出拳都不敢把招式用足,连踢腿都留着回旋的余地,就是希望找到个机会能够一击制胜。江枫也是好久没与这般强劲的对手认真较量了,为了使英姆利获得指挥权,他也是不愿轻易犯险,只是见招拆招寻觅马克的破绽。
几个回合之后两个人互相挨了对手几下,不过依旧是个持平的均势。渐渐的,双方的额头开始见汗,呼吸也粗重起来,随着拳脚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出招也不再拘谨,场面越来越激烈,每一次格挡都会发出“嘭嘭”的撞击声。突然,江枫闪过马克的一记直拳后,马克的右侧出现了瞬间的破绽,这样的机会江枫当然不会错过,左手在后右手在前击向对手的左胸。马克眼见自己避无可避,只得吸口气绷起胸肌硬生生受了一拳,在一阵窒息的同时他左手立掌如刀隐蔽地自下刺向江枫的心口!
寸拳!江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这是截拳道里最可怕的进攻,如果被击中自己很可能会立刻失去再战的能力!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江枫做任何的躲闪,须臾之间他猛的剧烈收腹,同时双手化拳为掌变为太极拳的推手,力道从脚及腰再贯入双臂,汇聚了全身的力量从两只手掌心急泄而出!
马克的指尖在接触到江枫军服的瞬间,骤然屈指攥拳,浑身的力量瞬间与一点爆发出来,这股力量足以穿金裂石,被击中的哪怕就是头棕熊也承受不起。不、不可能!马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必杀的一击居然只打在轻飘飘的制服上,并没碰到江枫的身体,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从胸前江枫的双手上传来,他只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向后飞摔出去。
队列中想起低声的惊呼,马克尴尬的从地上翻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简直不敢相信江枫会有如此强劲的爆发力,更是惊愕于自己刺拳的落空,不过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落败,大喝一声准备再次扑上。
“停下!就到这里吧。”米高忽然开口喝阻,“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看起来江枫稍占上风,大家应该没意见吧。”马克垂下双臂,黯然无语地返回队列不再言语。
米高把目光转向英姆利,“柯克先生,我现在任命你为小队的副队长,希望你的经验能帮助大家更快更好的完成任务!”“是的,长官!”英姆利立正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