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国北方某城市。
石头道街的北端,是交易繁忙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天刚蒙蒙亮,进货的商贩们便络绎不绝。一辆纯黑的大众轿车停在市场门口的马路对过,车上坐着三个男人,他们已经停在这里好久了。副驾驶位置的男人二十八九岁,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颀长的身形却精壮异常,他名叫江枫,是特种部队的退役军官,现任市公安分局刑警队长,另外两个是他的手下。
“江队,发到局里的照片有分析结果了!”车里后排的警员小高把笔记本电脑递向葛风,语气有些激动,“目标果然是你所说的家伙!”
“小唐你盯着点。”江枫嘱咐了驾驶位置上的警员,回身接过电脑确认了他们守候的男子,正是全国通缉的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
江枫心中一漾,从在火车站的匆忙一瞥,他就认定对方酷似是全国A级通缉犯曹康,对方或许经过了伪装,某些特徵与资料照片有些出入,但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他的眼睛,于是他带领两名警员一路跟踪,同时在网上的资料库里检索,最后目标人物进了市场,他们便等在外面。
这个市场虽然很大,有近千个摊位,但它的三个出口却相距不远,江枫停车的位置是精心选择的,在车里正好可以使每个出口都在视线范围内,即使目标察觉出危险潜入市场,也不会逃出他们的掌握。忽然,市场的玻璃大门里闪出个戴着棒球帽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们守候的目标。出来了!两个年轻的警员异口同声叫出来。
“小高,你从左面兜过去,小唐你在右面拦截,这家伙身手不错,你们要小心别让他跑掉。”江枫低声吩咐后,三个人同时下车,江枫居中一起向目标围了过去。
逃犯的警惕性很高,始终低头前行,但他的眼睛却不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突然察觉到了盯着他的目光,他心里暗自吃了一惊,强作镇定不露声色地改变了行进路线,打算横向穿过马路,迎头走向江枫,却又感到情形不妙拔脚反方向逃跑。
小唐本是跟逃犯的身后,突然之间逃犯已转向他迎面跑来,他连忙迎上去拦截。曹康已经潜逃了数月,由于自幼习武练了一身的好功夫,因此几次暴露行藏都被他成功脱逃。这时他猛然发现前面有人堵截,顺势腾身一个侧旋踢腿,小唐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仍闪避不开被踢中面颊翻倒在地。
好在由于他的延误,江枫已经及时赶到,曹康早有准备,猛然回身一记重拳直奔江枫的面门,江枫临危不乱侧身避开来攻击,顺势右手擒住对方手腕,手上用力将它拧向罪犯的背后,曹康不肯甘心受制,起高脚从自己的肩头向后踢向江枫,江枫应变奇快,不待他腿到眼前,脚下已经踹中了对手的支撑脚,使他突然失去重心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由于右手还被江枫拧着,疼得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江队你可真厉害!”小高这时也赶到了,他掏出手铐铐好逃犯,由衷地佩服道。
小唐则从地上爬起来晃晃脑袋,然后满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豪的语气说:“那是,也不看看咱队长是什么出身。”
回到局里,江枫写好了材料敲开了局长的办公室。“小江,你真行啊,又抓到一条大鱼。”局长看到江枫进来,起身面带笑容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的运气好了点,曹康的运气差了点。”江枫揶揄着谦虚说,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局长。
“不急,有样东西我要交给你。”局长接过来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快递文件,“这是从军转办送来的,邀请你参加世界军人运动会优胜者联谊会,签证都在里面。”
“哦?”江枫接在手里打开它,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经两次叱咤赛场的情景,嘴角泛起一丝自信的微笑,但随即微笑就被难色所取代,“局长,我恐怕去不了,手里还有几个案子,出国肯定要耽误工作。”
“去吧去吧,这也是荣誉,”局长自豪地鼓励自己的爱将,假意板起面孔说,“工作是做不完的,破案是我们大家的事情,你别当我们其他人都是草包啊!”
“谢谢局长,那我这就去准备。”江枫见状不再推脱,夹着邮件袋走出了局长室。
四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巨大的波音747客机平稳的在H市机场降落,江枫提着一个小皮箱随着人流等待安检。邀请函上标注的活动日期只有两天,因此他只带了几件随身的换洗衣服。H市虽然之前从未来过,不过他并不担心,一则他的外语水平十分好,不会有约言交流的障碍,另外他已经用电子邮件知会了联谊会的主办方,相信他们会有所安排。
果然不出江枫所料,刚刚走出闸门,他就看到一块绘有世界军事运动会徽志的标语不合常规地出现在安检区内,江枫心头暗笑,谁说这里制度森严,军方还不是享有特权?
大概是认出了江枫,束手站着的两个男人迎了过来,其中身着制服的军官伸手接过了皮箱。“江中尉,好久不见了!”说话的男人一身便装,古铜色的圆脸庞,身材与江枫相仿,不过显得更健壮一些。江枫认出他是自己在军事运动会上认识的好友,哥伦比亚缉毒部队的上尉柯克英姆利,不由惊喜说道:“柯克!你怎么在这儿?”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离得近,就先赶到了,听说你今天的班机,就跟着后勤人员过来看看。”英姆利搭着江枫的肩膀,显得十分亲切,“怎么样,还准备继续参赛吗?”
“不,我已经退伍了,在中国像我这样的军人一抓一大把,能代表国家参赛两次已经知足了。”江枫笑着摇头,“去年我就回家乡做了警察。”
“警察?啊哈哈,你所在管区的罪犯准没好日子过了。”英姆利听了有所感叹,两人跟在军官身后走向机场的出口。
“怎么会?警队的同事也都很能干。”江枫随口问道:“你呢?缉毒工作还顺利吗?”
满脸的喜悦,突然从英姆利的脸上消失了,表情变得很是尴尬,江枫察觉到自己很可能触到了对方的痛处,只得闭上嘴默默前行。出了机场大门接机的军官去提车,两个人站在广场等着,江枫忽然发现坚毅的英姆利眼中似乎有东西在闪亮。
“很抱歉,柯克,我让你伤心了。”江枫有些歉意。“没关系,是我想起了伤心事,因为部队里有内奸,我所在的分队被毒枭的雇佣军埋伏,很多战友都死了,剩下的被俘虏后,又被处死了一些,只有我带着两个兄弟,在森林里走了四天三夜,才死里逃生。”英姆利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说。
“没想到我归队却被怀疑私通贩毒集团,好在有和我一同回去的兄弟作证,才没被送上军事法庭。”柯克英姆利这个曾被誉为哥伦比亚缉毒部队最坚硬的军人,此时似乎在精神上瞬间衰老了十年,“就这样我离开了军队,在圣何塞开了一家酒吧,勉强混日子。”
这时一辆黑色的雪弗兰在他们面前停下来,车门从里面推开,后勤军官露出半个脑袋向他们挥了挥手。英姆利拉开后座门,与江枫并排坐在后面。开车的军官驾驶技术十分老练,车子在车流如同泥鳅一般穿梭,很快上了高速公路上远离了市区。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汽车从一个出口驶离了高速公路,开上了一条迤逦的山路,两边的树木枝繁叶茂伸向路中,说明这里平时必定鲜有大型车辆行驶。又过了一刻钟,两侧浓密的树冠刹那间杳然消失,出现在前面的是山谷中一座幽静的军营!
拐进基地的大门,汽车又穿过一道哨卡,然后在墨绿的伪装色主楼前停下了,不远处的操场上,几个先到的嘉宾正在与器械较劲,此时见到来车都兴致勃勃地赶了过来。
“看看这回是谁来了?”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拉开了,一张粗犷的面孔望进来,“柯克,我说怎么不见你,原来是去接机了,这位是?”
“我的朋友江枫中尉,从中国来的,和你是一个科目,两届以前的搏击冠军。”在众人的围观中两个人下了汽车,英姆利对刚才发问的男人说,“他参赛早,你们中间差了一届,所以没碰过面。”
“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你,”粗犷的男人做恍然状,向江枫伸出右手,自我介绍说,“马克·希恩,上届的搏击冠军,认识你很高兴。”这时江枫才发现,眼前这个名叫马克的男人,竟然比自己高出几乎半个头,足有一百九十公分,身上的肌肉纵横虬结,显得异常彪悍。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江枫忽然发觉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心知是他暗中想与自己较劲,于是面不改色地坦然应对,两只手紧紧地扭在了一起。周围的人这时也发现情形有异,刚刚轻松热烈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哦,你们可真够亲热的了,来吧,这里还有几个需要我来介绍。”英姆利适时地打了圆场将他们分开,把人群里江枫不认识的人一一介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