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沐还想着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在做梦,还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法术。
天忽然黑了,然后一下又亮了。村民在牧沐身边经过,拉出长长的背影,就像是快放了的电影。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在牧沐感觉的几十分钟里,这循环已经进行十几次。
这种循环终于在一个早上停下来,还是在村长的院子里。有个女记者在采访村长,牧沐听了几个问题,就知道这正是自己看过的那篇“王家庄淳朴村民齐心协力救治艾滋孤儿”的报道。
觉得无趣的他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可是再走了十几步后,要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却撞到一个看不见的屏障,走不过去了。牧沐又试了几个方向,所有屏障都出现在差一点就看不到村长家的地方。
“这是一定要我看村长家发生的事情吗?”牧沐自言自语,原路返回。
采访进行了一上午,女记者走的时候,眼镜青年还问了她的近况,并表示了对她的感谢。
采访结束后,时间又被快进,三天眨眼过去,可是这三天的快进之前,在快进中偶尔会放慢速度,让牧沐看到一些琐碎的事情。
所以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快进,牧沐还是看见有好心人来村子里看细崽,给钱给药的都有。也有村民送了一些菜来,临走的时候还摸了摸细崽的脑袋。
还有就是村长家来了几个泥瓦匠,挨着旧房子起地基。
时间继续快进,无聊的牧沐数着黑夜白天,五个日夜如白驹过隙,飞逝而过。
村长家的日历显示今天是周六,中午时分,快进结束,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大癞头又出现在村长院子门口,跟在他身边身边还是那个非主流。院子外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老头,原本我以为你傻,现在看来你猴精的很啊!”大癞头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中央,翘着二郎腿。
村长让细崽待在门后,独自走到院子里,问他:“你什么意思?”
大癞头看了一眼院子外的新地基,说:“我没想到啊,你居然有电视台的关系,还弄出了捐款,细崽收到的捐款有不少吧,看你那地基,弄的还挺大,这是要盖别墅啊。”
“你给我起来,少在这里放屁!别人捐给细崽治病的钱,我都给他留着,这盖房的钱是思远爸妈的赔偿金。”
村长抓着大癞头的衣服想把他拽起来,可是大癞头的块头不小,村长没有把他拽下来,反而自己被大癞头推到在地。
大癞头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死老头,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你那死鬼儿子都死了几年了,哪里来的赔偿金?我是细崽的亲叔叔,我今天就要把细崽接回家,那些钱你给我,我会帮他治病。”
“只要我没死,你休想!”村长爬起来,咬牙说。
村长的邻居,一个秃头大叔站出来院子外说:“大癞头,你不要太过分,上次村长也把钱给你了,你自己也说和细崽没有关系了。”
“是啊,癞头,村长不会挪用钱的。”
“癞头真是想钱想疯了。”
......
围观的村民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大癞头看情况不对,立即转口说:“治病的钱也可以继续放在你那里,可是不能你在这里盖别墅,连买块砖的钱都不给我们吧。”
说着大癞头对刚才说话声比较多的地方问:“大家说是不是?你给我们每户发一万块吧,剩下的都是你的。”
这下,院子外的村民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大癞头不说话,一万块,对于这个山沟沟里的穷村子,可不是小数目。王斌正踮着脚往里面看,忽然一个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的壮汉,把他叭拉到一边,半开玩笑的说:“我觉得癞头个说的有理,村长,你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点就帮点。”
牧沐除了注意院子里发生的情况,对王斌他也一直关注着,从为数不多能看清人脸的慢快进时间里,偶尔能看到王斌,王斌在村里属于那种比较老实,总是被欺负的人,而那个有一块红胎记的人叫王红喜,是王斌的邻居,也是个混不吝的人,没少欺负王斌。
在被王红喜推倒之后,王斌看王红喜的背影时,流露出一丝恨意。
“乡亲们,我的为人大家还不了解吗?”村长看着院子外的人说。
“没钱的时候当然好,可是有钱了谁知道,电视里不是经常演那些有钱之后就变坏的男人吗?”一个端着饭碗的大嫂,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说。
这个大嫂,牧沐唯一的印象就是小气刻薄,在有村民去看细崽的时候,她就喜欢冷嘲热讽,说他们假惺惺。
“无赖,你给我去死!”
忽然,王思远背着书包拿着一把锄头冲了进来,他姐姐王思源跟在后面,想要拦住他,却跟不上他。
王思远一锄头往大癞头的身上砸去,大癞头动作还算敏捷,往后面跳了一步。王思远还想继续,他姐姐从后面抱住他,骂道:“你杀了这个无赖,你也要坐牢,不值得!”
“放开我,我让杀了他!”
王思远挣扎着,村长也上去抱着他说:“思远,这样的畜生,自会有报应的,你别冲动。”
大癞头露出一个笑容,对王思远说:“来打我啊,来啊!”
“呸!”王思远吐了一口口水到大癞头脸上。
大癞头变了脸,抬手就要打王思远,村长立刻挡在前面,大癞头一巴掌重重的打在村长身上,村长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昏倒了。
“爷爷!”
王思源放开弟弟,去扶爷爷,王思源则扑向大癞头,两人扭打在一团,院子外的村民虽然沉默了很久,但看到打起来了,立刻跑到院子里拉架。
这时眼镜青年也赶到了,经过观察,牧沐知道他叫李墨,是来村子里支教的大学生。
“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要在这里闹了。”李墨抱住已经挂彩的王思远,怒视着大癞头。
“那又怎么样?老头,我告诉你,要是不给钱,你的房子就别想盖了。”说着,大癞头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踢飞。
“无赖,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敢来,我就杀了你!”王思远牙关紧咬,如野兽般低吼。
大癞头被村民架走,走的时候耀武扬威,和架着他的村民有说有笑。下午的时候警察来了,大癞头被带走治安拘留。
大癞头被带走之后,时间又开始快进,无聊的牧沐大概知道,现在看到的都是不久前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应该是那个妖怪搞的鬼。
快进中村长家的新房,没盖几天就停下来了,牧沐大概能猜到原因,肯定是村子里有人开始流传村长用的是细崽的钱,村长受不这样的话。
可是停下来了,那些传言应该会变成:你看,我们说中了,他心虚了。
十六天,这次时间快进了十六天。
第十六天的早上,一个秃头大叔慌张的跑到村长家里。
“村长不好了,细崽出事了!”
村长正在扫地,听了大叔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连忙问他:“你看到细崽了?不应该啊,他是去山上的鸡场帮我捡鸡蛋了,他怎么了?”
大叔喘了一大口气说:“细崽他死了,我刚才去链带河收网的时候,发现细崽泡在水里,没气了。”
“什么?”村长扔了扫把说:“你现在带我过去。”
村长来到河边一看,细崽正泡在水里,一动不动,村长将细崽从水里捞出来,细崽瞪大了眼睛,小手紧紧握着。
“细崽,细崽,你怎么来河边了呢?”村长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的啊。”
牧沐发现细崽的脖颈两边,有很淡的掐痕,可是伤心愧疚的村长并没有看到。
时间又开始快进,这次只快进了三天。
在快进中,牧沐看见细崽被埋在那片小树林里,在埋掉细崽之后,村长拿着存折出去了一天。
今天是周四,外面下着雨。村长病了,一个人在家,大癞头带着五个村民来了。
大癞头领头一脚踹开院子门,满是泥的鞋子也不在门口蹭一下,直接推门进入村长的房间。
“老头,把钱拿出来吧,现在细崽已经死了,你可别想独吞!”大癞头一屁股坐在床边说。
村长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其他几个村民问:“你们也是来要钱的吗?”
王红喜说:“村长,这人也死了,你作为村长,总得为乡亲们做点事,大家都需要钱。”
村长笑着摇摇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存折和单据说:“这里有那些捐款的明细,除了花出去治病的,其他的在细崽走后第二天,我就还给那些好心人了,没还掉的就捐掉了。”
大癞头一手打飞掉折子,站起来说:“老不死的,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可没那么好糊弄。”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逼我也没用!”村长气红了脸说。
“我看你就是想独吞,这细崽才死几天,尸骨未寒,你就欺负他唯一的叔叔。而且,细崽死的那么蹊跷,说不定就是你计谋已久的,弄死细崽,独吞捐款,你们这些的老不死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你这个无赖,我就是有钱,就是烧了,也一分都不会给你。”村长颤抖的手指着大癞头说。
“你们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他说他有钱也不会给我们。”大癞头立刻回头对其他几个村民说。
“二表叔,这细崽不光你照顾了,我当初也是买了东西过去的,这捐款不能你说怎么处理就处理了,至少要和我们这些人商量一下吧,我听癞头说至少有几十万呢?”一个扎着辫子的妇女说,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刘小翠,她也是村长的一个表亲。
“就是,那么多钱,说没就没了,谁信啊!”
“对啊,村长,好歹分我们一点嘛。”
五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村长被气晕过去,刘小翠掐人中把村长弄醒,六个人轮番上阵,村长只是看着头顶,他们一直折腾到晚上,村长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大癞头走的时候,威胁说:“无论怎样,你就把钱吞到肚子里,也给我吐出来。”
牧沐想出门跟着大癞头看他们回去干什么,但却被屏障留在房间里。
半夜,村长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开灯在桌子上写下一封遗书,连同家里的存折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然后将床单抛过房梁,自尽了。
牧沐看着村长踢掉凳子,握紧了拳头。